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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要走进屋子的秋明看见程蝶衣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一个劲儿的红着脸跑了出去。心里觉得诧异,刚想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就见宋濂随手拈了颗葡萄放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问他道:“秋副官,什么事?”
……将军,你的语气是很威严没错,但是……你能不能爬起来把葡萄吃完在说话……
将军这几天仗着自己是伤患,一天到晚拖着程蝶衣撒娇耍赖。其实那些个伤势都好的七七八八了,他还在装虚弱……自己身为副官又不好越过将军去跟程蝶衣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秋明定了定神说道:“是这样的。我今天在茶楼打听消息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人家说喜福成科班的段小楼段老板的戏演不了了。属下觉得奇怪,不是不演,而是演不了,这里面可能有什么事儿。段老板又是和程先生有些渊源的,所以我就去戏园子那边问了一下。”
段小楼这个阴魂不散的!自己才和君越有了那么一点点进展,这个人又冒出来了……果然北平就这么大点地儿,认识的人躲都躲不过。宋濂撇了撇嘴,挑了挑眉,问道:“说吧,他又怎么了。”
秋明正色说道:“将军你也知道,段老板虽然为人鲁莽,平日里又有些傲气。人却也不坏。日本人进城了之后强迫着戏园子继续唱戏不许停,那坤班主也不敢不听从。段老板本来就不愿意给日本人唱戏,但是排好了的场次要是不上那就会坏了名声。”
秋明顿了顿,看着宋濂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接着说道:“听说是有个日本的中尉起了好奇心把段老板唱项羽时候穿的戏服给穿在身上。段老板一时气不顺,对着那个中尉就给自己脑门上拍了砖,把那个中尉唬了一大跳。这不,就给日本人抓走了。”
宋濂听了嗤笑出声,摇着头说道:“这个段小楼,遇到事儿怎么总想着拍自己脑门。这是能解决的事儿的方法吗?”他又接着问道:“抓走了那总也得有个说法吧,什么条件弄回来?”
秋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有些支吾地说:“我听戏院里的人说,那个青木大佐听说段老板还有个师弟,是青衣名角儿。想请程先生去给他们唱一出堂会,也好让他在两个将军面前长些脸面……”
听到“两个将军”这四个字眼,宋濂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北平只会有那两个将军,无疑,这二人就是自己的老同学田代皖一郎和那个香月清司!
宋濂沉吟了一会,越想越是心惊,只怕这是已经查到君越身上了!能查到的地方太多了,作为一个名角儿,见过君越的人不在少数,而几乎整个戏班和一些熟人都知道君越和他关系匪浅。日本人这是想从程蝶衣身上找突破口来抓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段小楼被抓这件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了。这绝对是有预谋并且蓄意的。只是段小楼太莽撞,直接给了人家一个大大的借口。要真说起来,按照日本人平时的做事风格,只是让做师弟的去唱一场堂会赔罪算是很大路了,不可能再降低要求!表面上是去唱堂会,但实则肯定是找了君越过去调查自己的情况,而且去了估计就是凶多吉少!况且外人看来程蝶衣和段小楼虽然是闹了些矛盾,但十几年的师兄弟情摆在那儿呢,不可能见死不救。
一想到日本人可能会在君越身上施加的手段,宋濂整个人都冷了下来,眼神里也带着煞气。真是欺人太甚!
秋明也板着脸,略微有些担心地问道:“那,将军,要把这事儿告诉程先生吗?”
宋濂抿了抿嘴唇,手指又立在贵妃榻扶手上开始做起了习惯性的敲击动作。他眉目戾气尽显,一双凤眼冰冷,说道:“自然要说。我不想有任何事瞒着他。他有权利知道,也有权利做出决定。”至于这个决定他宋濂会不会同意,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他镇定地出声说道:“秋副官,麻烦你去院子里把君越叫过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阴谋!
“你们放我出去!!你们这些这些狗|日|的!你以为爷怕你怎么地?!!我告诉你,我他|妈就算被逮了进来,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大不了是碗口大小的疤!我日|你|娘的!你进来啊,老子不打得你满地找牙,你们这群畜|生!!”段小楼双手紧紧抓着铁栅栏,唾沫星子飞溅。
田代皖一郎看着那个就算被关起来还仍然骂骂咧咧的高大男人,嘴角扯出一丝不屑的轻笑,以为他听不懂中文?对于这种谩骂他根本就不往心里去,强弩之末虚张声势罢了。心里面指不定有多害怕呢。对着一个下士说道:“太吵了,把嘴堵上。”
那个下士得到命令,立刻转身去找。也不知从哪找来了块脏的都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布,狠狠地塞进了段小楼的嘴巴里。田代皖一郎看着嘴巴里发出呜呜声的段小楼,笑容更甚。对付这种人,办法多的是。
这些日子手底下人打听到的消息让他着实动了肝火,那还没好彻底的伤又疼了起来。心中更是恨意滔天。
得知宋濂是那个“关照”着程蝶衣的人,两人甚至还住在一起,田代皖一郎简直有一种昏天黑地的崩塌感!他心目中那个完美的敏之君,居然和一个伎子伶人在一起!这些人都是什么东西?那只是权贵的玩物!为什么敏之君偏偏喜欢那种人?!他喜欢的应该是强者,是可以与他并肩的人!应该是他!!
他在心中问了无数个为什么,几夜都没有睡好觉。心里面的黑暗不断在蔓延,他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整个人很快就会要爆炸了,他觉得自己就会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来!
更加让他感到生气的是,从一些消息片段里大概可以猜到,和敏之君在一起的这个戏子心里面喜欢的,居然是这个给敏之君提鞋都不配的男人!
知道了这些事,田代皖一郎一点都没有犹豫。直接让经常去逛戏园子的青木大佐找了个由头抓了这个段小楼。还放出风声去,要让段的师弟程蝶衣来唱堂会赔罪,才能放人。
这招沿袭的是田代皖一郎一向喜欢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端的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方面,田代皖一郎恨毒了这个霸占着宋濂的程蝶衣,也看不上那个段小楼,如果程蝶衣赴约,他不会轻易放过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另一方面,如果这个程蝶衣是个软骨头,完全可以从他身上套出宋濂的行踪。他要敏之君亲眼看看,他捧在手心里的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想到这儿,田代皖一郎眼神越发晦暗阴狠,冷着声音吩咐牢里的那些兵,道:“注意点分寸,别往脸上招呼,少些痕迹。我留着他还有用处。”
“他能有什么话要说……”还在不好意思地程蝶衣不愿意进屋子,后脑勺对着秋明只露出了两只红通通的耳朵尖。和宋濂面对面?刚刚那种气氛他……
秋明只是再重复了一遍自己说的话,有些事情自己说不太合适:“程先生,将军真的找您有事,很重要。”
程蝶衣和秋明也算共患难过,一下子便察觉到秋明有些不太正常的语气,回头看到的也是秋明负担之下凝重的神情。难道真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
他把臂弯里晒干的衣物交到秋明手上,自己磨磨蹭蹭地进了屋子,也不太敢正眼看宋濂。正当他踟蹰着怎么开口的时候,就听宋濂沉着声音对他说:“君越,你来了。过来坐下,有件事我不想瞒你。”
程蝶衣更加一头雾水,看敏之和秋明的样子倒像是什么不好的事,心里面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站着没动,一脸询问的表情。
宋濂伸出手将他拉着坐在自己身边,说道:“听完之后一定要冷静,知道吗?事情可以用很多种方法解决,但不是靠意气用事。”
程蝶衣被他这些话这些动作弄得心里焦急了起来,太吊人胃口了,催促道:“快说吧,别绕弯子了。”
宋濂细细将他从秋明那里得来的消息说与程蝶衣听了。每多听一个字程蝶衣的脸色就白一分。师哥怎么那么冲动!这是能冲动的事吗?!如今整个北平都给日本人给占了,就算是看日本人不顺眼也不能明着来啊!
程蝶衣那大半个月帮着秋明一起做一些事,懂了很多道理,遇事也知道要隐忍下来伺机而动。如今敏之正当站在被大肆搜捕的风口浪尖,师哥被抓简直是撞在了枪口上。若这是以前,那肯定只是敏之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但是放到现在,只怕是难于登天……
而且,敏之一直对师哥都有些敌意,能不能救是其次,愿不愿意救,他心里还真的没底!
见程蝶衣有些犹豫踟蹰着想说些什么,宋濂大概也能猜到他现在心里的想法。扯出一个微笑揉了揉程蝶衣头顶柔软的发丝,说道:“放心吧,我会想办法救他的。但是现在我还有一个猜测,只是还没得到印证。”
明明只是那一句话,却让程蝶衣大大地松了口气,鼻子有些发酸。为什么总是要这么迁就自己,为什么敏之让他觉得这么可靠,这么安心……他有些苦涩地笑了笑,问道:“什么想法,一气都说了吧。”经历过了宋濂重伤不醒的消息之后,已经没什么能让他那样不知所措了。
“你师哥被抓的事不过只是一个幌子,他们要单独请你去唱戏,一定是查到了你跟我只见的关系。这倒是我连累了你……”宋濂说到这里,语气越发冷凝。
程蝶衣笑笑,眉眼柔和而艳丽:“别这么说,你不是答应也要依赖我的嘛。”他顿了顿,说道:“你的意思是这整件事都是一个阴谋,为的是把我钓出来然后找到你的下落。”
宋濂露出一个有些略微惊讶和赞赏的表情,君越的变化真是很大。
程蝶衣看他这付表情,嗔了他一句:“怎么着?我就不能聪明些?”
宋濂讨好般的剥了颗葡萄送到程蝶衣嘴边,说道:“怎么会,所谓近朱者赤,你跟我在一起变机灵是在正常不过了。”
程蝶衣翻了个白眼,这人!吃下那颗葡萄,他忧心忡忡地问道:“快说正紧事儿,你既然已经有了想法,那打算怎么做?”
宋濂用拇指给他抹了抹唇边的葡萄汁,说道:“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事儿,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是想要快些解决还是慢些解决。”
固然是快好!但是程蝶衣又迟疑了,如果快的解决方法真的那么好,敏之还需要问自己吗,他想了想问道:“怎么个快法,又怎么个慢法?”
“快的方法就是我直接明着去,你师哥绝对会被马上放出来。”宋濂微微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神色,“慢的方法则是要你师哥在那儿吃些苦头,让国军给日本方面施压。”
两难!!日本人的手段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师哥在他们手里一定会吃苦头的!但是,他们这么多天掩掩藏藏,做了这么多的事,都是为了让敏之隐藏在暗处。若是真的就这么明着去,岂不是正中下怀!
程蝶衣杏眼坚定,仿佛做了什么决定,刚起身就被宋濂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