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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思来想去,一个嫡妻一个妾,林海心里便是再如何对那方氏满意,也依旧不想再去刨根问底了,就算问个水落石出,也不过是多牵连一个人罢了。看着手里的两包药,他甚至觉得让这事烂透了再无人知晓方好,若是传到林微耳中,不定闹出什么来呢,况且便只是为了黛玉,贾敏如今在林微眼里的样子也是最好的。然而林海心里到底留了这个结,对贾敏却是更不如前了,二人说是相敬如宾也不为过。
那方氏若是知道了林海竟是这般做的,只怕当时就会嚷嚷了出来,亏了她一番细密的筹谋。必定日后那方氏也是会后悔的吧?不过到底如何便无人能知了。
且说贾敏郁结于心,却也正经没熬过多久,看看一个秋天过去竟已瘦得皮包骨头了,贾敏心思何等细密,哪里看不出林海的转变?想着如今她还活着便已如此了,若是等她闭了眼,林海再续了弦,她的玉儿这般心思细腻的性子,还能从那继母的手里活出去吗?
贾敏心里藏着无数的委屈,眼看着黛玉也跟着日日消瘦了下来,终是咬牙做了决定:母亲身体到底还硬朗,守着黛玉调=教个三五年,依着那荣国府的门第老太君的教养,找个好的夫家也不是不能。再说林海便是不娶,黛玉无母教养,就算身份再尊贵,将来也是要被人说嘴的,怎么都是送进京的好。
于是贾敏拖延了这么久,终是松了口,不过对贾母提起的给宝玉和黛玉结亲一事却是不曾应下,只说他们如今到底还小,也不急于这一时。贾敏应了贾母的话,又在无人时单独跟林海说了她的意思,林海想着他到底也没了再娶的心思,能有贾母亲自教导黛玉也是极好的,所以略一思索也便应了下来。
却不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林海这巡盐御史的差事刚到第三个年头,却突然接到了皇帝调他归京的旨意,竟是很快便派了人来接手。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林海一来忙着交接差事,二来要写述职折子,府里又有贾敏日比一日的憔悴,竟是生生折腾得他瘦了一大圈下去,也亏了还有懂事的林微照应着家里的一应琐事。
林黛玉的功课也是彻底停了下来,而那贾雨村听闻了朝廷起复旧员的事,便求到了林海这里,请他保荐归朝。林海想着这对贾雨村来说到底是大事,也便应了下来,只说过些日子等他这里交接好了就一同归京。
然而贾敏却是没等到林海上路,竟是先一步撒手人寰了,林微到这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外有林海撑着场面,林微便亲自替贾敏守灵,林海见了方觉心下稍慰。林海刚刚交接了那政务上的事,如今却不得不先要安葬了贾敏,那贾雨村却到底等不得,求了一封书信便先往荣国府见贾政去了。
林微如何都想不明白,明明这林海是死在扬州任上的,何以如今却突然被调了回去?不过不论在哪里,他却最是明白一点:林海一旦倒了,林家也就垮了,到他再有出头之日那天何其遥远?所以为长远计,他必要留下林海这条命。贾敏走得这般突然,竟是叫人措手不及,眼看着林黛玉日日垂泪,林微莫名有种不愉。
待得安葬了贾敏,又将那方姨娘打发到了庄子上安置好,林海交接了任上的差事终于确定下来归京的日子时,已是深冬时节了,一家三口同着林微的先生徒晏,一道踏上了归京的路途。
一路风雨飘摇,林海离了扬州,沿江而上。
而伴着这一家人的,还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愁绪。皇上的旨意含混其辞,林海也猜不出今上的意图,日日愁眉难舒。而黛玉却是因着贾敏的离开,偶有泪洒江心的事情。就连那一贯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徒晏,也似日比一日的暴躁起来。林微守着这三个人,便是性子再好也有些吃不消了。而那徒晏还有一个毛病,心情越是不好,就越爱拿林微撒气,逼着他背书释义做文章,貌似恨不能第二日下场就给他考个状元回来。
这日林微难得闲下来,便抽工夫去看黛玉,想着她一个人闷着倒不如一起说会子话,二人大半年相处下来彼此亲厚,已大不似之前那般点头问好的交情了。
林微来到黛玉船上,大丫鬟青燕见了忙引了他进仓:“微少爷来了。”
“姐姐做什么呢?”林微闲步而入,随口问道。
黛玉收回望着窗外的视线,笑道:“闲来无事发呆看风景,弟弟今日这般早便被先生放出来了?”
林微瞬间苦了一张脸,闷声道:“从昨日早上到现在了。”
黛玉噗嗤一笑,脸颊上的愁绪却是去了八=九分,道:“之前听你抱怨先生严苛,我还不往心里去,知道你是个淘气的,说不准是哪句话惹了先生也未可知。如今却是见识了,弟弟那先生正经是个厉害的,阿弥陀佛上天保佑,但愿你能顺顺当当的挨到下场吧。”
“那是必须要的。”听着黛玉那娇俏的玩笑,林微觉得逗姐姐一个笑脸堪比逗先生一句软语,真真是不容易那,“待得我他日跨马游街,必让先生大早起捧着玫瑰给弟弟献花!姐姐你就搬个板凳去看吧,一准儿把脸皮都捡回来。”
此话一出,不说黛玉了,就连几个丫头听了都笑了起来。
20嗣子攻略
这日林微趴在船头的小桌子上写着字,徒晏却是闲坐一边发呆看书看风景,偶尔,那目光又会若有所思的落在林微脸上,一副迷茫的模样。
林微抬起头看一眼徒晏,沉吟片刻把笔放下在掌心里哈了哈热气,搓手问道:“先生也是京都人士,所以这便是到家了,却不知先生府上哪里?”
徒晏眯眸看他一会儿,淡淡道:“何来这么一问?以后我不便往你们府里去,所以那日已跟如海商量过了,你且先跟着我吧。今儿个已是迟了,明日早些起来,如海自会命人送你过去。”
“明日?”林微下意识的看向沿江两岸,问道,“终算到了?”一路走来时间也是飞快,不觉间林家一家竟是在船上过了个年。
徒晏笑笑点点头,扭头再看向江心,脸上神色却是略带怅然。
林微手指在下巴上捋啊捋,微眯着眼睛看着徒晏的侧脸,声音不带波澜的道:“这江水有什么好看的?先生觉得舍不得便转过来看着我嘛,管够。”
徒晏:“……”
徒晏站起身来,锦缎长袍水泻一般顺势而下,他直接无视了林微的挑衅,漫不经心的随手撑撑大氅转身回了舱内。林微发现今日徒晏忘了瞪他一眼,于是觉得有点被忽略了的失落,也便跟屁虫般跟了进去,踩着徒晏的脚后跟道:“先生家里莫非有个河东狮?看你这些日子来总是闷闷不乐的,看不出来先生还是个惧内的。你若真不喜欢她不能不要吗?反正我是不能接受你脚踏两只船的,果然先生一直都在欺骗我的感情,我现在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叫我往东我从来都不往西,你是觉得没意思了要踹了我吗?信不信我真的会哭给你看的。”
徒晏站住脚转回身来,见林微一个不防备直接扑到他腿上撞了鼻子才终算闭了嘴,刚想发火又破了功,硬生生憋住笑在他脑袋上用书轻拍了下,蹲下身望住他道:“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还敢威胁于我,你胆子倒是见长了,来吧,哭一个看看。”
林微:“……”
这软硬不吃死鸭子嘴硬的性子,到底该怎么对付呢?林微看进徒晏眼睛里,那带着笑意的宠溺眼神是绝对骗不过他的,剩下那点看不懂的审视,他觉得这么复杂的情愫除了对爱情的迷茫再不可能是别的。也许,先生只是不想接受他自己的心吧?这倒有可能,哎,口味奇特的人还是很可怜的,碰上本公子这么个万人迷,实在是先生的不幸。
林微当然不会真的哭了,对这徒晏他一无所知,自然也早就想好了人家妻妾成群儿女绕膝的光景了,这般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华有才华的,怎么也不能没人惦记着。这么想来,先生还是有些不负责任的,跟家里那兄弟俩没什么两样,家里花团锦簇,还要出来勾搭他这小幼苗。
看着徒晏让人心跳加速的脸,林微觉得前路无比黑暗,明天开始就得面对现实了,他竟然到了此刻方才想到。于是抱住徒晏的脖子,林微乍着胆子凑到徒晏玉白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不管了,先把初吻送出去。
“我好像有点受伤了,先生别来烦我。”
徒晏看着林微大摇大摆的走进他的舱内,还口出狂言叫他不准进去,真想一脚把这死孩子踹进江心里去。他刚才在做什么?清宛那蠢女人是怎么教小孩的!
徒晏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觉得把林微扔到江里去喝几口水并非不能施行,如果救得快该是冻不死的,于是起身闷闷往船舱里走去。
林微撅着小屁股趴在徒晏的榻上,盖着徒晏的蚕丝缎被一脸苦大仇深的眨巴着一双眼睛,手里捏着那两枚刻字的玉佩翻来翻去的看,自言自语道:“材质完全一样,字体也一样,俨然出自一人之手,先生莫不是连这个也在骗我的吧?”
徒晏刚进入舱内,听到这话不由脚步一顿,倒没想到林微竟是到如今还不知他身份,只是这么白眉赤眼的去说也很奇怪不是?徒晏到底是个大人的心性,被这句话一打岔也忘了跟林微的计较了,转身便又走了出去。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林家的船队终于靠了岸,徒晏进舱去披大氅,见林微已是坐在桌前看起书来,脸上便浮起了一层笑意,随口道:“到了,去穿衣裳准备下船。”
林微抬起头来,见徒晏亲手拿了件白狐狸绒轻裘大氅上了身,忙过去踩到凳子上接手给他系好。这已不是头一回了,徒晏似乎还是极享受林微伺候他的,不过这会子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他,问道:“还记得你父亲吗?”
林微一怔,摇了摇头,只怕这身子的正主都不记得了吧?
二人尚未再说下去,脚下一震已是听得外头的船家吆喝说靠了岸,于是徒晏便扯来林微的大氅亲手给他穿到了身上,林微受伤的小心肝又瞬间温情如昨了。
林微跟在徒晏身后上了岸,竟是被这北方沉冷的寒气侵袭的打了个寒颤,继而却被眼前长龙般不见首尾的华丽的仪仗队惊呆了,路中一顶三十二抬的华盖珠垂黄幔软轿,几乎晃瞎了所有人的狗眼。挡了皇帝的路了?林微觉得林海这回是不想死都难见明日的朝霞了,怎么就没人吭一声?
然而接下来,林微又被徒晏闪瞎了狗眼。一个皇宫的内侍恭敬的走到徒晏跟前,卑躬谄媚的道:“睿王爷,皇上叫奴才无论如何要接了您先进宫的,您看,这轿子都抬来了,这一次睿王爷千万别再难为奴才了。”
徒晏那眉头几乎拧到一处,刚想要发作,低头却看到了林微的嘴巴张成了鸭蛋形,黑漆漆的眼珠子圆溜溜的盯着他,满目都是你伤害了我你欺骗了我的伤痛欲绝。徒晏叹口气朝那内侍挥挥手,捏住林微的下巴“咔哒”一声给他合上了牙关:“不怨我,你从来都没问过,我一直以为你知道的,你……要不去找林海的麻烦吧。”
林微使劲眨了两下眼睛,执礼鞠躬,一揖到底:“学生恭送先生。”
这死小孩气性怎的这般大?徒晏暴躁的俯下身,耐着性子闷声道:“我真的以为你已经知道了的。”
林微终于愤愤的接口道:“知道了就不能再说一次吗?你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
徒晏:“……”
这很重要吗?死孩子敢跟他吵架!
21嗣子攻略
眼看着徒晏要发飙,那等在一旁察言观色的内侍看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