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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翻出她俩藏在钱包里的身份证,就着路灯仔细看,威胁:“名字和住址我们都知道了,今天的事要是敢说出去,杀你们全家!”
说真的,他光着膀子,满脸好勇斗狠的神情,身上还有刺青,说话带着典型的香港老式古惑仔电影里的腔调,平时路上见到这样的人,一般人都会笑笑,觉得他像精神病比较多,可一旦他这种话是货真价实落在自己身上,又是身处这样的环境,是个人都会感到毛骨悚然。
杨小莹已经吓哭了,她也看到了苏炜,求救似的望着海雅,希望她弄点声响出来叫苏炜发现她们,可是海雅却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看着面前即将发生的残酷事件。
小明蹲在老钱对面,笑眯眯看着他,老钱被四五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压在地上,胶带封住了嘴,像只死狗,不管小明说什么,他都不搭理,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小明笑着问:“老钱,我问你个事儿啊!你在家吃饭、外面数钱、酒吧里捅人,用的那只手?”
话问出口,海雅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老钱也开始激动,挣扎得越来越凶,他嘴被胶带粘着无法说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支吾声。小明恍然大悟:“哦,你是左撇子?一贯用左手?那成,兄弟我向来好说话,你以后练练怎么右手吃饭,好吧?”
说完他自己也笑了,站起来退两步,耸耸肩:“扯淡呢!来,下他两只手指。”
这种血腥的活当然轮不到他们这种小头头亲自动手,方才那个凶神恶煞的纹身小流氓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老虎钳,气势汹汹过去了。海雅死死闭上眼,忽然听苏炜开口:“行了,人你带回去再弄,别在这里搞。”
小明长叹一声:“操,真不过瘾!”
他说了声撤,小混混们扛着老钱一溜烟从巷子另一头跑了,他走到那卷头发的女人跟前,和蔼可亲地嘱咐:“嫂子,你也是个明白人,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懂的啊,改天有机会再请你喝茶。”
那女人早就吓得软了,被人放开后瘫在地上,小明扶她一把:“没事吧嫂子?要我送你不?”
她和被雷击似的一把甩开,连滚带爬跑了,连头也不敢回,小明嘿了一声:“跑得还蛮快!”他回头见这边还有两个姑娘被人堵着,随口问:“干嘛呢?东西还人家就走了!”
说完突然一愣,直到这会儿他才看清被挟持住的女孩子是海雅,小明下意识一拍大腿,心里叫了声糟糕,脸上却不露声色,领着混混们几步追上苏炜,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苏炜停了一下,却没有回头,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海雅愣了一会儿,急忙去扶杨小莹,她蹲在墙边动也不动,浑身发抖,看着情况很不好,海雅拽了她几下,问:“小莹你没事吧?”
杨小莹声音闷闷的:“……我站不起来。”
海雅使劲拽:“快起来,我们回去。”
杨小莹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全是血丝,目光令人有些悚然。
“……你当然不怕,那是你男朋友。”她用面纸狠狠擦拭眼泪,声音开始哽咽,“我没见过世面,哪能和你比!”
海雅沉默了,杨小莹在地上又蹲了半天,才慢慢站起来,扶着墙往前走,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出了巷子,没走几步,后面突然有人说话:“海雅。”
是苏炜的声音,海雅浑身僵硬,回头匆匆看了他一眼:“……我要回宿舍了。”
苏炜顿了顿:“给我五分钟。”
“有事下次说。”
海雅挽住杨小莹,拔腿要走,她却一把推开她,苦笑:“我受不了了……你们放过我啊!”
她拔腿往前跑,正巧对面街头有几个认识的大三男生,大概刚刚网吧游戏归来,杨小莹冲过去跟他们一起走了,头也没回。
海雅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凉意渐渐开始泛滥。
这样的局面才是正常情况下会发生的,没有人会看好她和苏炜的未来,与性格、外貌、财势都没有关系,而是一黑一白的那种分明,与他在一起,就像是和全世界背离,以前她模模糊糊还未曾真正体会这是什么感觉,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终于无比深切地明白了。
海雅停在路边,望着苏炜,他的身影一如既往,像烟一样难以琢磨,总是与黑夜难舍难分。她心里的寒意越来越重,她觉得自己像是要被全世界抛弃,跟这个人一起,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变得那么可笑,仿佛她拼命奋斗着,只是为了被他身上那种黑暗所吞噬。
或许努力的人只有她一个,从头到尾,苏炜并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改变的念头。17岁那年的事故,把他的所有希望都抹杀了,他现在看上去温柔又清冷,并不是想开了,顺畅了,而是岁月将他愤世嫉俗的尖刺用软膜包裹起来而已。
他大约从未想过未来要怎样,骑着他的摩托车风驰电掣,谁坏了规矩就夹断他的手指,坐在家里就有小弟给他送各种保护费——他喜欢这种不用遵守大众准则的生活,被主流所摒弃远离,游走在黑白的边缘。
有空了,想她了,就给她打个电话,两人吃吃饭约约会,甚至上上床。没空了,就把她一个人丢下,好几天不见人影没有消息。
海雅想起苏炜曾问过自己“你把我当什么?”,现在,她也只想问他:苏炜,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他爱她吗?从开始到现在,沉迷进去的人是她自己,一开始是被他与自己截然不同世界的神秘感所吸引,能感到呼吸空气般的轻松。她彷徨、心动、痛楚、极度的喜悦、决心放弃一切携手共进的勇气——这一场令她刻骨铭心的恋爱,她现在已经不敢去肯定,他是不是也同样投入其中,还是陪她玩一场有趣的游戏?
祝海雅已经不再是一年前那个惶恐无助的小女孩,她大了,人总是要变成熟,要想比以前更多更繁琐的现实问题,特别是当她想要双赢,又要疯狂地恋爱,又要有个美好未来的时候。
“……你想说什么?”海雅看着他,问。
苏炜低下头,默然点了一根烟,烟雾缓缓散开。
“吓到你了。”他没有过来,隔着三四步的距离,这是个很安全又有些疏离的距离,“我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些。”
海雅木然点头:“嗯,我明白。”
她已经懂得为什么他对自己的这些事从来不说,怎么说呢?说他怎么受保护费?怎么追杀不守规矩的人,用老虎钳夹断他们的手指?她想笑,可是却打了个哆嗦,这不是玩笑,而是真实。
“海雅。”他低声唤她,“你在想什么?”
没见到苏炜前,她想过很多,想把谭书林的事情告诉他,想把父母的事情告诉他,她那么想见他,只要见到了,心里就会变得宁静,一切都是值得的。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了。
“我困了,想回去睡觉。”她勉强对他笑笑,“你……好像很忙,忙完了有空再……”
“等一下。”苏炜打断她的话,“等着,海雅。”
“我累了。”海雅疲惫地看着他,“很困。”
她转身,抬脚往前走,黑暗的天空倒悬,路上还有零零星星几个行人,她忽然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只剩她一个人了。
“我拿了20万。”苏炜突然开口,“你喜欢什么店?花店?甜品店?还是做生意?”
海雅猛然停下脚步,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拿你叔叔治病的钱?”
苏炜突然笑了,吐出一口烟:“是我自己的,要脱离这个圈子,总得有些存款。”
“脱、脱离……”海雅有些反应不过来,开始结巴。
“嗯。”他慢慢靠近,“我早就打算抓到老钱,给他们一个交代后,就脱离这个圈子。开个酒吧好不好?”
海雅对酒吧两个字已经有阴影了,下意识摇头:“别……”
她像做梦一样,对一切细节的反应都慢到了极致,一会儿想要继续走,一会儿又僵在那里,不知是喜是悲。
“那就甜品店。”苏炜丢了烟头,抬手抚摸上她发烫的脸颊,手指轻轻摩挲,“别乱想,海雅,别跑。”
海雅失笑,苏炜开甜品店这个概念不知为何总让她想发笑,可是笑着笑着,她眼眶却开始发热,喉咙里剧痛无比,眼泪不受控制掉下来。
“我……我要想想……让我想想……”
她用力抹掉眼泪,可是总有新的眼泪流出来,怎么也擦不干净。一刻地狱,一刻天堂,他原来真有想过要脱离那个血腥残酷的圈子,和她一样切实做点什么。杨小莹惊慌失措逃离的背影还历历在目,爸妈愤怒失望的眼神依旧徘徊,而苏炜的身份也令她对他很多处事的态度不能苟同,这些压力都令她心力憔悴,即使到了现在,她也不能完全释怀,可心底的欢喜却无法压抑,火山喷发一样连绵不绝。
她是个多么自私的女人。
“别太累了,歇一歇。”苏炜盖住她的眼睛,“让我来。我是个三观不正的坏蛋,什么都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新,隔了好久哇~下次更新在5月15日。
三十六章
这一夜海雅没有回宿舍,或许是逃避,也或许是别的什么理由。
她畏惧着,就像她之前想要逃离被_操控的人生一样,此刻她再度逃离了现实那些残酷的、不理解的、嘲讽的视线。心底还有一种磅礴的兴奋,为了苏炜的那句“脱离”,她觉得自己像是小说里的女主角,所有人都在反对她和苏炜在一起,可他们最终会在一起,一辈子,过得漂亮又潇洒。
一路上,她都在笑,止不住的笑,甚至到了苏炜家,她还无法停止这股笑意。
“在发什么呆?”
一双略带湿意的手捧住她的脸,海雅一惊,苏炜大约刚沐浴过,头发上还滴着水珠。他捏了捏她的脸,很明显,今夜他的心情也不错。
海雅张开嘴,她有无数的话想要告诉他,谭书林受伤住院,她和父母彻底闹崩了,杨小莹受了刺激走了,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这些并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有些甚至让人痛彻心扉,可她现在却在笑,一种高昂又诡异的兴奋支配着她。她望着苏炜,这样的情绪是他带给她的,她盼望他说点什么,让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可以一直维持。
他却只对她笑了一下,揉乱她的头发:“傻孩子,去洗澡睡觉了。”
海雅觉得脚底像踩在云里,她迫切地想将此刻兴奋而高昂的情绪持续到永久。她甚至觉得已经可以预见那间甜品店是怎样的装潢,乳黄色的墙,上面带天蓝色的花纹,干净的白色桌椅,上面铺着格子布的桌布,好像它们明天就会都变成真的,属于她和苏炜的,两个人的店。
没有震耳欲聋的摩托车声,也没有想象中那些荒诞的古惑仔般的大哥小弟,他们会像所有幸福的夫妇一样,勤勉地为生活奔波,每天回家有热腾腾的饭菜,吃完饭会亲热随意地说许多话,再生一个可爱的孩子,不论男女。这样他们老了以后,可以把甜品店交给孩子打理,她和苏炜头发都白了,在阳春三月的细嫩杨柳旁牵着手散步,回忆年少轻狂的种种趣事。
甜蜜的幻想让她双颊泛红,匆匆洗完澡进卧室找苏炜,却发现他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电脑显示器还对着床头,电影尚未放完,闪烁的光线映衬在他熟睡的脸上,海雅轻手轻脚坐在他身边,将未放完的电影关闭。
一双胳膊忽然紧紧环绕住她的腰,苏炜在后面抱着她,脸贴在她腰上,呼吸火热,声音犹带睡意:“为什么不说话?”
海雅声音很低:“我……今天见到谭书林和爸爸妈妈了。”
他没回答,也没追问。
“谭书林他……伤得很严重,还在住院。我父母特意赶来N城一起照顾他。”海雅握住他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他的手指,“好像是他开的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