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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
一个人独酌总是无趣,一桌精巧荤素两宜的小菜放凉更是味同嚼蜡。
皇帝独饮两口变味酸苦的梨花白,挥手让人扯下。起身摸索滚进榻里,扯了明黄罩被随意盖在二人身上。
纵使眼睛发酸头顶钝痛,也没有睡意。等周身都暖起来,胤禛双手自后面爬上胤禩腰侧,缓慢摩挲,解开腰带一路往里,直接触及扁平腹部时微微一顿,继而合掌印上。
胤禩睁开眼,幽暗摇曳的烛火中一派清明无波。
胤禛察觉手下肌理一瞬有绷紧颤动,翻身坐起仔细端详枕边人面上神色,不过一刻又想到老八惯会装模作样的,若不是上一次他不露声色,或许那个丫头今日也能叫一声‘阿玛’了。
胤禛不发一言翻身下榻,大步走出外间。
不一刻,老熟人刘声芳躬着身子轻手轻脚的进来,照例替他号脉,因为某些缘故,今日更是以手探腹,用中空竹节听诊许久,仿佛他的肚子里面忽然揣了一只金蛋。
胤禩随他摆弄,末了转身阖眼不再理会外间传来时而拔高的声音,以及杯盏坠地的声音。
再后来,有人大步走进来,走得很急,踩在长毛的地毯上也像踏在他的心肝脾肺上。一只大掌将他自榻上整个拎起,迫他睁眼面对。
“你想死?”
胤禩一眨眼,十分真诚:“想,很久了。”
胤禛目中流露十足轻蔑:“想不到你是这般无用之人,不配做朕敌手。寻死觅活早该在康熙四十七年就死透,你是比不得十八比不得二哥,但博得皇考一声‘死得正是时候’或许还能追封个亲王郡王。 ”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在虐谁?稍甜了有没有?捉虫的亲们请尽情的……
59
59、底死谩生 。。。
胤禩眼神飘远;呵呵一笑;漫不经心道:“现在也不晚。”
“晚了。”皇帝掐着他的脖子将他靠近自己的脸;狰狞的双目直刺他眼:“太晚了。朕不怕告诉你;朕已经下令将老九拘押至保定看管起来,你女儿运气好,嫁人了;朕不为难她,可你独子尚在。你敢以死相挟;朕让他们统统替你殉葬。”
胤禩一脸麻木的平静,眼中波澜未起;原本黑漆的瞳仁在烛光下终于有了光彩,却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嘲讽。
胤禛害怕了;若这一切都拦不住他赴死的脚步;还有什么能威胁他顺从听话?
“你再绝食三日,朕定要命那个妒妇自尽,再焚尸扬灰。你想与她合葬?恐怕是连葬身之地也求不得!”未经深思,比先前更刻薄狠毒的话已出口,胤禛放佛在老八眼底看见一丝微弱波动,顿时信心大增。
胤禩眼睛细细端详胤禛面色神色,胤禛怕被老八看出半分虚张声势,冷笑道:“莫以为朕会估计面子下不了手。你和老九朕都圈禁了,老十四一母所生又如何?郭络罗氏堪称大清第一妒妇,顶撞皇考、克死双亲,这些年成日里撺掇着你不思政务,你以为朕会碍于老安亲王的面子不敢发落她?”
胤禩闻言一怔,目光松融。自成婚以来,他一直护着纵着毓秀,亦是怜她年幼失怙。她阿玛明尚因诈赌被判斩监侯,连累毓秀额娘郁郁而终,是的毓秀小小年纪沦为孤女,重回安王府。他一个生母出身不高的皇子尚且在宫中挣扎求存,何况一介孤女?寄人篱下也造就了她强悍泼辣的性子。只是这样一件惨事被老四用‘克死双亲’这样刻薄的话说出来,难免让他想到良妃。
皇考肆意谩骂时,也曾说过他克死亲母,却佯作孝顺,拿着良妃丧事做幌子收买人心勾连大臣。
胤禛终于逼得胤禩动容,却不是因为唯一的儿子,甚至不是为了老九,而是因为一个在他看来毫无可取之处的女人。能得管用的把柄固然好,可心中对老八不免升起恨铁不成钢的酸涩恨意——堂堂七尺男子,岂能受制于妻。
皇帝压下将郭络罗氏骨粉收回来再撒到穷乡僻壤里去的念头,用尽力温和的声音对胤禩说:“自朕登基之后,你在背后做过多少手脚?得有今日不过是朕收回对你昔日加恩罢了。能收自能给,你听话,日后时候到了,朕自然将一切都再交还于你。”
胤禩嗤笑出声:“四哥想让罪臣如何听话?不说出来罪臣心里没底。”
皇帝无视老八眼底的谩讽,揽了他腰身靠向自己,行如合抱:“你乖乖用膳,将肚里这个生出来,朕把老九还给你。”
胤禩无言皱眉,眼中怒气几乎混着眼泪滴落下来。
皇帝自然察觉到了,先一步又道:“并非将你视作妃嫔娈宠,你又何必自轻?”
胤禩终于嗤得出声:“不做娈宠,莫非视作臣弟?”
胤禛尽力维持的温和面目终于不耐,冷下声音开口道:“朕一言九鼎,说到做到。不管是杀老九还是放老九,全在八弟一念之间。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说完又觉太硬,逼老八玉石俱焚更不妥,复又微微叹息一句:“老九死活朕不在乎,我大清多一个人圈禁或是多一副棺木也是朕一句话的事。他活着于朕名声却有益处,朕欲令他死,也是因为他死不悔改的缘故。你乖乖听话,朕将他圈在京城,让你们每年见一次面,总还是办得到的。”
胤禩目中冷嘲之色褪去,似在权衡沉吟。
胤禛耐心虽多,但终究说一不二惯了,厌恶了商贾一般的讨价还价。他不过想求一个儿子,却要拿着平身最恨之人的生死引他上钩,逼他低头——本是素来做得最顺手不过的事,今日却别样耗费心神。
事已至此,总归莫要逼他太紧太急。皇帝借口让他自己想,以三日为限不再干涉,自己独自去了东暖阁歇下。
只是辗转反侧半宿不能成眠,起身招来高无庸,命他遍寻宫中善针线口风紧的宫女,连夜赶制一枚驱邪避疾的荷包来,要妻子送丈夫的规制,越是端庄越好,花里胡哨的不行,越快越好。
高无庸满头雾水地下去寻人了。
……
西配殿里胤禩睁着眼睛到天明,揣摩胤禛话中的深意。他几番试探,老四对他腹中的孽胎太过执着,早已超出了折辱逗玩的界限。至少换做他,绝不会如此不惜一切逆天行事。
手指轻轻摸在肚腹上,胤禩在心中轻声说:孩子,阿玛对不住你啦。
……
皇帝言出必鉴,一连两日没踏入西配殿,果真由着他自生自灭胡思乱想。只是在第三日的早晨,遣高无庸送来一个物件,盛放在涂了火漆的木盒子里,是一枚青蓝色的蝙蝠型的荷包,缀着三颗扁圆的桃木珠子。
高无庸见胤禩对着木盒子里的东西发怔,适时进言道:“万岁恩旨,这是西郊宅子里递进宫里的东西,说是用来给八爷祝寿用的吉物。”
胤禩伸手取过荷包,在手中把玩摩挲,十分喜爱激动。见里面袼褙用的是正红色底布,只是浆得略显匆忙,里面装的是红纸包的朱砂,绳头上结了一个吉祥如意结。
一刻之后,在正殿议政间隙喝茶小憩的皇帝,也听说西配殿的爷心情颇好,当即使唤太监替他将荷包挂在腰间,之后居然也肯用膳了,还多要了一碗鲜鱼汤配饭吃。
……
晚间皇帝再度踏足西配殿时,不许下人通传。彼时胤禩窝在榻里一手翻看杂书一手把玩荷包,很是随意。见胤禛进来了,脸色当即有些意兴阑珊,看得胤禛一阵气苦。
“这么个东西,也值得你日夜惦记?朕看你越活越回去了。”胤禛冷哼一声,招手示意苏培盛将折子以及茶杯放下。
胤禩冷眼看他命人来回折腾,那个意思是要将寝殿移回这里,也懒得应他,低头继续翻书。
等人都垂手退下去,胤禛坐在对面的榻上喝一碗茶面糊糊,状似不经意开口问他:“三天时间,你想明白了?”
胤禩半垂的脸上一阵不耐闪过,眉头隆起,仍不开口。
这副死倔的模样当然让人看了来气,更何况是坐拥天下无人敢有丝毫不敬的皇帝?只是胤禛今日心情总算不错,胤禩软硬不吝的样子在他眼里居然有些撒娇别扭的味道。京中谁人不知老八是个最和善的,从不给人脸色,将人打死也是笑呵呵地发号施令。当了廉亲王之后也是笑脸迎人,四处为人说好话替人讲情,但他不愿做的事情,就是连他这个皇帝也是费尽手段不能得逞。如今能将他逼得嗔目以对,也算朕的能耐。
皇帝自顾自用了茶点,将折子扔到一边,转头命人进来服侍更衣。
胤禩早转身向榻里睡了,半夜皇帝照例摸上床,将睡得昏昏沉沉的人掰过来:“你真睡着了?”
胤禩迷迷糊糊被人弄醒,当即开口骂了一句:“不睡就滚出去。”
胤禛难得被骂而不觉生气,只觉老八破罐子破摔之后越发有趣。这个敢怒敢言的模样倒是比先前低眉顺目的却满腹诡诈的样子顺眼多了。自那日一句‘想死很久’之后,又有几多真心假意的话?
“你不肯死了?”胤禛不是体贴情人,心中有话就巴不得刨根寻底,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模棱两可那是更不能忍受的。
若是以前心存狡诈的老八,必然会回一句:“万岁体恤臣下之心,罪臣怎敢不领?”
一句貌似谢恩的话能将人气得半死再活回来。不过今日胤禩明显没睡醒,气性忒大了些,直接皱眉说道:“四哥没死,弟弟怎么舍得先死。”
“你咒我?”皇帝来劲儿了,一时也没察觉没用尊称。
胤禩彻底醒了,仍然没有好口气,冷哼一声:“不敢咒君,只是不想被充作嫔妃随葬。”
胤禛憋了好一阵子气,才一口喷在他脸上:“这几日你尽琢磨这个了?”
胤禩看老四气得青白的脸,笑意盈盈:“皇陵封顶,祖宗规矩不可以卑动尊,更何况罪臣一介布衣,要葬哪儿也行啊。”
胤禛接着微弱烛火看他,心头为胤禩双目中的异样的神情狠狠一震。
这样唇枪舌剑的对答多久没出现过了?仿佛自从老八低头开始,就只能听见他说一句两句最中正不过的甜言蜜语,再无昔日能言善辩的狡猾之才。
“胡言乱语,不知所谓。”皇帝难得不去计较他妄咒圣躬的罪名,将他拉倒一并躺回去:“朕允你就是了。你活过朕的寿数,你爱葬哪儿就葬哪儿。只是不可想着同那个妒妇合葬。你们已无夫妻名分,不配。”
胤禩不吭声,闭眼往里面挪。
胤禛一把将他捞回来箍住,手指在他腰身上巡移:“没两天就瘦一圈儿,照着这个情形下去,怕是养不回来,想不随葬都不成了。到时候,朕让他们把你的棺材放在离朕最近的地界儿,你到死都要做朕的人。”
太过直白露骨的暗示,胤禩想做糊涂都难,他陡然睁眼,薄笑道:“那臣弟从明日起可要每日多食两碗饭,四哥薨了也轮不到罪臣,看谁命更硬。”
胤禛得了保证,佯怒斥道:“这话也敢随口说?你困糊涂了?赶紧安置!”
作者有话要说:憋了两天,总算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