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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烟站起来,踹了他一脚。柔声道:“你武功倒不错,可惜脑子太差。”他怕一击不能奏效,张常叫出一声,也要前功尽弃,才诱他到身前来。林烟拽张常到书案前,解了他右手的穴道,又给他拿了纸笔。林烟一边磨墨,一边道:“庄主在哪?”张常为他所诱,失手被擒。他本是个粗豪的壮汉,心道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写了三个字“不知道。”
林烟道:“我那两个小童呢?”张常看了那三个字一眼。林烟也不气,越发柔和道:“张慕金呢?”张常照旧看了那三个字一眼。林烟道:“哦,原来你怎么都不知道。”拔出张常的配剑,轻轻一挥。张常哑穴被点,喊不出声音来。疼得滚倒在地上。林烟又点了他几处穴道给他止血。柔声道:“你左手没了,还有一只右手。假如你的右手还是这么愚蠢,那就也不要算了。”
他声音动听,听在张常耳里却是无边恐怖。林烟武功远胜于他,轻轻一拉,便又把他提到书案前。张常强忍疼痛,写了“你不怕庄”四个字。还没写完,林烟已知道他的意思。道:“庄主和我是什么关系,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的人莫说我只斩了你一只手,就算一次杀了十个八个,庄主也不会怪我。”张常咬牙忍痛,却不肯写字,显是不信。
林烟忽然笑了,道:“你们来这自然不是庄主的主意,是张慕金自作聪明。你若不肯说就算了。庄主是要对付别人,又不是对付我。至于你,我杀了你,庄主纵然恼我,可也不会因为你杀了我。”提起剑指在张常身上,剑尖缓缓移动,柔声道:“你不让我痛快,我只好也不让你痛快。”剑尖沿张常的脸轻划,指在他的眼睛上。张常不能抑制的颤抖,提起笔来。林烟笑了一笑,等他写字。他这一生可也没看过这么难看的字“在刑堂”
林烟把张常的衣服脱下来穿在自己身上,他们的身材本不相象,还好冬天衣物宽大臃肿。又翻了些霹雳弹,装在怀里。戴好张常的帽子,模仿他的姿态,大模大样的自门口走了出去。看守的人虽多,各在四周避风角落,此时只有黯淡月光。林烟一路走出,竟无人阻拦。
离开这院子没有多远,林烟掠上房顶,全力向刑堂方向奔去。刑堂范围亦十分广大,林烟想了一想,向西南角而去,那里有一间四壁可落铁墙的机关,若是江清扬要设陷,是最好的地方。果真还未奔过几步,隐约已有人声传来。
林烟摸到近前,心里纵然猜到七八分,仍是吃了一惊。庄中的一流好手竟有十多位在此,里面困的自是沈梦秋无疑。江清扬虽曾告诉他机关如何自外开启,想冲过去却是千难万难。大还丹弥补了他的缺损,要对阵这些人可也绝无胜算。
众人都盯着那间屋子。刑堂副堂主朱默道:“沈梦秋竟然真的上当,他中了楚城主一掌还能坚持到现在,也算厉害了。”又嘿嘿怪笑了两声道:“林烟也不知道和这沈梦秋是什么关系,那天沈梦秋搂着……”张玉祈道:“闭嘴,这也是你管的,庄里什么时候可以谈是非,庄主可还在里面。”朱默道:“你也不用拿庄主来压我,有人做了还怕说,你不愿意听,只怕到时候都弄明白了,比我说的还难听。庄主也护不了他。”张玉祈听得脸上色变,握了握右拳,道:“你再说一个字,我豁出去,今天先宰了你。”
郭义听他们争吵,道:“大敌当前,都别吵了。林堂主的事,将来自有分明。”他已被提升为秋思堂的堂主,却仍称呼林烟做堂主。朱默向张玉祈道:“看见没有,这才是聪明人。”话未说完,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几处房子同时烧了起来。众人吃了一惊。火正是林烟所放。他看了一下风向,到风口处,点了火,又运功推落雪堆到火头上,一时浓烟滚滚向人群卷去。
林烟借着混乱闪到那机关枢纽边,这开启之法庄内除江清扬只有他知道。众人都未注意这里,林烟在墙上轻按,石砖应手而塌。才按了三下,一道劲风袭来,林烟侧身闪避,与来人打了个照面。两个人都楞了。林烟手下没停,对张玉祈道:“大哥,沈阁主救过我,庄主是不是让楚烟扮成我来诱他上当。”张玉祈迟疑道:“兄弟,要是抓了沈梦秋,庄主总不会太怪你。”
林烟苦笑了一下,机关已开。匝匝声起,房间外围的铁壁向上升起。屋内交战的人都顿了一顿。沈梦秋本已意志消沉,此刻抢攻几招,避了开来。林烟略进屋去,看张慕金正在与那对双胞胎姐妹对招,拔了剑接住他的攻势,他武功本不比张慕金差,任督二脉已开,加之大还丹的药力,张慕金支持不住,退了开来。
众人都已停手,天地间一片可怕的寂静。林烟不敢看江清扬。打量楚烟穿着一件自己常穿的衣服样式,披头散发,身上不知弄的什么血。沈梦秋调匀气息,笑道:“庄主竟算准我一定会来夺人,佩服佩服。”他武功与江清扬不相伯仲,轻功更是相思阁扬威的绝学。此刻有路可走,纵然再多人也是留他不住了。江清扬道:“功亏一篑,阁主客气了。”
沈梦秋看他脸上竟没有半分不快,心中真正佩服,也换了一副端正神色。他在月芳楼命人打听林烟消息,说十五在刑堂发落。本也疑心有诈。无奈守卫颇严,潜了进来后,最后只看到林烟那两个小童被拽来拖去。想到江清扬素有公正之名,料也不会对林烟额外开恩。他等到被施了鞭型的林烟拖到这里断手足,才动手抢人。没料委顿在地的林烟是楚烟所扮,沈梦秋身上中了她一掌,虽然不重,动作已慢了几分。燕伊伊与燕双双都被围住,江清扬又缠住了他。四周铁壁落下后,真是命悬一线。两派争斗数十年,江清扬失此良机,竟然毫无怒色。听了自己的讽刺,也心平气和,实在不能不服气。
江清扬柔声道:“小烟。”林烟望向他,沧琅一声,手中的剑掉在地上。他一路放火,闯关,救人何等迅疾果断。听了这声音,却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光了。任是再怎么算计好的主意,也说不出来,使不明白。江清扬道:“我只教过你一次怎么开启这机关,这五年都没有用过。难为你竟记得一点不差。”林烟听得心中痛楚,跪在地上,道:“庄主,他救过我……我……”
江清扬揣度万无一失之事,竟然变生顷刻。沈梦秋精明过人,再想诱他上当难如登天。婚宴那天,他命人暗中缀着沈梦秋,发现他并没有随车队回南海,才设了此局。沈梦秋真来入陷,却功败垂成。对林烟柔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嗯?”林烟道:“张堂主今天忽然多派了一倍人手到我那里,秦佐和秦佑也一直没有回来。我只是猜想。”江清扬扫了张慕金一眼,张慕金浑身一冷,却是说不出话来。江清扬道:“他既然救过你,你报恩也是人之常情。我总不该教你忘恩负义。”
张慕金抢上来道:“庄主,什么恩人,这沈梦秋是他的姘头。”他听江清扬语气,怕他再放过林烟。把打算后来邀功的话提前说了。江清扬看林烟身子一颤,脸上血色褪的一干二净,心里已知究竟。沉声道:“以后再说。”张慕金道:“庄主,你要是再留这样的人不办,可让庄里的弟兄心寒。”转头对朱默道:“把那两个兔崽子带来。”朱默看江清扬没有制止,应声去了。
各人动着各人的心思。秦佐和秦佑很快被带了来,朱默把他们扔在地上。两个小人儿一起发出了一声哀叫。众人看向他们,都吸了一口凉气。秦佐和秦佑身上衣服被血染的狼狈至极,露出来的部位连手指都血肉模糊。燕伊伊道:“你们怎么能对这么小的孩子……真是可耻。”江清扬也没有想到,看向张慕金,道:“刑堂在庄内只是施惩不是用来逼供的。”张慕金听他话中的责怪之意,道:“这两个兔崽子狡猾的很,不动刑是不会开口的。楚城主让我在他们嘴里问,实在问不出来,我……我……”他看江清扬脸上怒色愈重,说到后来,已呐呐不成言。
秦佐和秦佑被拎得昏沉。他们跟着林烟这两年,别说受刑,连指头也没挨过一根。现在看林烟跪在这里,抓着他的衣服放声大哭。秦佐道:“公子,对不起。”林烟看他们身上伤痕交错,显是实在受不住才说了出口。道:“没有,你们没有对不起我。”
江清扬道:“先送他们回去,找人疗伤。”张慕金道:“庄主,林烟……”江清扬道:“逼供的话,怎么能当真。”沈梦秋道:“正是,听庄主一言,便知庄主虽是在下之敌,却足值沈某敬佩。”这番话一说,张慕金登时哑口无言。他再反驳,要么显得他是十足小人,要么自然是他认为江清扬不值得敬佩了。
林烟这时缓缓站了起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声音并不大,却如扑面而来的霹雳。将每个人都震在当地。林烟道:“我私下认识沈梦秋,我也陪过他上床下榻。”
江清扬看着林烟,柔声道:“你累了,别说些赌气的话。”林烟脸色惨白,嘴角渐渐渗出血来,道:“我说的是真的。”沈梦秋看他不妥,知他因为江清扬的反应如此平淡而伤心。情字惑人,以林烟之聪明,竟宁愿江清扬生气发怒杀了他,也不愿意他如此无动于衷。沈梦秋苦笑下,想解释倩花一事。道:“我……”话未说完,林烟异常寒冷的扫了他一眼,下半句再也说不出口。张慕金大声道:“你什么,你们这对狗男……”骂到这里,却是骂不下去。一时也想不出好词来。转头向江清扬道:“庄主。”
江清扬望向张慕金,道:“你说该如何。”张慕金道:“庄里的规矩,与相思阁私下交往者,一次鞭二百,两次断手足。要想兄弟们心服,先打他二百鞭。”燕双双听的害怕,道:“你们好不讲理。”
江清扬沉声道:“各派有各派的规矩。”向张慕金点了点头。张玉祈与郭义等与林烟交好之人初听林烟所说,都诧异非常,不能置信,后来看他神情,显然也并非气话。想来想去,也摸不着头脑。此刻一起脸色大变。江清扬处事公平,言出无回。他既点头,谁求情也是无用。
这里本是刑堂,张慕金叫朱默把林烟吊了起来。他自问为惟情庄苦干三十余年,才保有今日之位。这林烟不过仗着和庄主的关系,小小年纪就青云直上。平日不满积蓄已久,此刻抓到机会,已觉太迟。
林烟一直没有再作声,他说出那番话,心神动荡,身上气血乱涌,已是强撑。第一鞭落在身上的时候,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这一鞭是张慕金全力击出,在半空中时已带起一阵风声。才落在林烟身上,秦佐和秦佑已大哭起来,声音比林烟的呻吟还要凄惨。
燕伊伊和燕双双不忍再看,转过头去。江清扬没有赶他们走,却同时折磨了他们。沈梦秋知道绝无夺人而走的可能性,一时心里各种念头交战,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