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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彻被那个笑容晃得走了神,鬼使神差地汪了一声。
小男孩蹲下摸摸狗崽的头,起身提了提书包带:“那就这样,我要回家了,再见小卷。”
阿彻心里本来还在吐槽怎么能这样随便给人家乱取名字呢,可是看着背着大书包渐行渐远的“小女孩”,心情突然说不出的复杂。屁股上的肿痛早就消了,但是那粗暴无比却救下他小命的天外一脚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拎着他的狗耳朵替他洗澡时虽然也很粗暴,但其实……也是有一点点温柔的吧。贺兰老师说人类很可怕,但是他觉得,这一次自己应该是碰上了好人。一抬头,背着书包的小小背影已经转过街角,阿彻忙追了上去。
小男孩察觉到背后的动静,回头狐疑地看着背着酱油瓶一路追上来,哈哈地吐着舌头喘气的卷毛小狗:“你干嘛跟着我?……啊,是害怕别的狗再欺负你吗?”
“汪汪!”才不是呢!我想报恩!中气十足地说出这两个字,顿时就有种抬头挺胸重新做狗的自豪感。
小男孩轻蔑地耷拉着眼皮:“你也真够没用的。”
“汪汪!汪汪汪!”我从来就没怕过好吗?!大汪眼睛上那条疤就是我的杰作!
“好啦别吵啦!”男孩嫌吵地堵住耳朵,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我是很乐意保护弱者啦,但是你也不能不求上进一辈子就打算当弱者啊,听说过达尔文的进化论吗,物竞……什么来着,咳,适者生存。总之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与其寻求强者的保护,不如自己学着变强……”
这一番长篇大论无聊得让阿彻都直接趴在了地上,拜托,我不过是想报个恩,至于扯这么大一通吗?
小男孩歪着头打量一脸无趣地趴在地上的狗崽:“还是说你想让我收养你?不过你是有主人的吧。”
阿彻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汪汪汪那是贺兰老师,我从来都没有主人!汪汪汪我是一只灵犬,不是宠物!
“你主人对你不好?”小男孩老神在在扶着下巴,“也是,这么小一只还让你买酱油。”
阿彻简直都要吐血三升倒在地上,贺兰老师说得果然不错,你们人类都是目中无狗的自大狂,没法交流啦。
“好了好了,我勉为其难护送你回家吧。真是,好歹也是只有叽叽的公狗,怎么胆小成这样……”
“汪汪汪汪!”我不需要护送啊!再说有叽叽和胆小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吗?
“再吵信不信我把你打晕!”小男孩回身受不了地举起拳头。
阿彻想起半小时前被一拳KO掉的大汪,顿时不敢聒噪了。
那天下午两个人在镇子上绕了两个小时,谁也没能送谁回家。不过这之后阿彻下山打酱油再也不会被大汪和狗蛋找茬了。
后来才知道“小女孩”在灵犬小学上学,应该是刚刚入学不久吧。阿彻有一次下山买火锅底料,路过灵犬小学时隔着操场围墙看见小女孩一个人坐在花台边望着天。操场上明明有那么多小朋友踢着毽子,跳绳扔沙包,他的恩人却孤零零一个人。
阿彻连续两个下午撞见体育课上落单的恩人,一开始还猜测是不是身体有病不能运动,可是想起那天的天外一脚和虎虎生风的拳头,又不像。
阿彻看着用两只手框出一个框仰头打量着天空的小女孩,那个样子,让他想起了总是独自一人趴在贺兰老师的屋檐下看着小伙伴们玩圣斗士游戏的自己。
时间不早了,他应该赶快回山,可是那个孤单地一个人和天空玩耍的身影像在他脚上灌了铅,无论如何都走不动了。
秦修忽然感到有什么在小腿上蹭来蹭去,一低头,蓦地看到脚边背着酱油瓶的小金毛:“小卷?”惊讶地瞪大眼,“你怎么进来的?”
“汪汪!”小狗冲他高兴地直摇尾巴,活像在炫耀“我很厉害吧”。
体育老师吹了集合哨。秦修赶紧将小狗往脚后一塞,起身举手道:“老师我要上厕所!”
远处的体育老师点点头。秦修趁大家不注意抱起小金毛溜回了教学楼。
“你跑到这里来,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还有一节课才下课呢!”
被“小女孩”数落着,眼看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阿彻也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小女孩”用外套把他裹住塞进书桌抽屉里,又拿了一只蛋黄派给他,小声道:
“乖乖的,别叫。”
阿彻啃着蛋黄派喜不自禁:“汪汪!”我不叫!
教室后排几个男生纳闷地四下张望:“刚刚好像有狗叫?”
秦修瞪了狗仔一眼,小金毛好像也知道错了似的缩了缩脑袋。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阿彻才知道恩人的名字叫小修,班主任是这么叫他的。小修的功课似乎很好,别的小朋友都答不出来的问题,小修总能答上。
阿彻缩在书桌抽屉里半个小时了,他虽然个子小,但小学生的书桌抽屉还是太逼仄了,背都直不起,又很憋,大热的天别提多难受了,趁老师布置学生们做课堂习题时,实在憋不住的阿彻从书桌一角钻出脑袋透气。
秦修感到下面窸窸窣窣的动静,一低头,就看见狗崽子扑棱冒出颗小脑袋,语文老师正朝这边走过来,他伸手又将那颗小脑袋塞了回去。
阿彻才透一口气又被塞进来,正憋屈着,小修的手伸进抽屉,一下下揉着他的脑袋。
真把我当宠物呢,阿彻心想,不过被这样温柔地抚摸脑袋的感觉他却奇怪地一点都不讨厌,甚至在对方的抚摸下享受地眯缝起眼睛。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学生们一个个呼朋引伴商量着接下来要去哪里玩,阿彻有点奇怪,因为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和小修说话来着,连道别声都没有。
教室里走得差不多的时候,秦修将狗崽连同外套一裹,塞进书包里,背着书包一个人离开教学楼。
阿彻乖乖待在书包里,小修走到操场时,几个男生吹起口哨:“哟,那不是咱们小修妹妹吗?哈哈哈哈,用手指拍照的大摄影师哦!”
那讥笑的口吻一听就不怀好意,阿彻感到小修的脚步停了一下,又继续走自己的路。
、卷2的礼物
教室里走得差不多的时候,秦修将狗崽连同外套一裹,塞进书包里,背着书包一个人离开教学楼。
阿彻乖乖待在书包里,小修走到操场时,几个男生吹起口哨:“哟,那不是咱们小修妹妹吗?哈哈哈哈,用手指拍照的大摄影师哦!”
那讥笑的口吻一听就不怀好意,阿彻感到小修的脚步停了一下,又继续走自己的路。
小修一路上都很沉默,连被小庄面馆的老板娘招呼“小修,放学啦”也只板着脸哦一声,老板娘在后面念叨着“哎哟这孩子长这么漂亮,偏偏像冰坨子一样,这么不招人喜欢……”不过一到后山小修的心情就又飞快好起来。阿彻看着站在一处大岩石上眺望夕阳下小镇的小修。
“景色很美是不是?”
阿彻很有些佩服,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没几个敢站在这么高的悬崖上,他自己站在悬崖边低头看着脚下眩晕的高度都有些战战兢兢。
“这个镇子最漂亮的风景就是夏天傍晚的火烧云,而且一定要从这里看,否则会被楼房挡住视线。这是最佳拍摄地点。”
阿彻抬头看着一脸骄傲地面朝夕阳的小修,想起离开学校时高年级男生们的调侃。
你很喜欢摄影吗?
“你怎么总是绑着个酱油瓶?”小修弯腰把他抱起来,扯着绑在阿彻背上的绳子,那绳子带点弹性,在小狗狗身上一弹一弹的,“那干脆我叫你酱油好了。”
阿彻一个激灵竖起耳朵,不敢苟同,这名字比小卷还难听一百倍!
“不喜欢啊?”秦修歪头逗着看上去不太高兴的小狗,“酱油很好听啊,又很符合你的形象。”
“汪汪!汪汪汪!”不要叫我酱油,取个好听点的名字嘛!
“酱油你看,”小修已经根本不管他嚎什么,抱着他望向从头顶飞过的一队候鸟,“那些鸟是蓑羽鹤,它们是候鸟,每年都要迁徙,迁徙你懂吗?就是为了生存,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很远的地方,蓑羽鹤是唯一能飞过世界最高峰的候鸟。”说着又低头看着怀里的酱油小狗,“你知道世界最高峰吗?”
阿彻心想这问题真幼稚:“汪汪汪汪!”珠穆朗玛!
“不叫汪汪汪汪,叫珠穆朗玛。”
你故意的嘛。阿彻有气没力地嗷呜一声趴在小修手臂上。
“我的梦想之一,就是有朝一日在最高峰的峰顶拍摄飞越山峰的蓑羽鹤。”
七岁时说的梦想都不能算数吧,但是小修说这句话时很认真,阿彻不禁抬起头,夕阳的光照在那张漂亮又稚气的脸上,有种不同凡响的魄力。他总觉得小修有一天一定会站在世界最高峰的顶端,他忽然开始想象,那时他还会在小修的怀中,就跟现在一样,两个人在一起安静地眺望着在脚下苏醒的地球。
这是你的梦想之一吗?这么说还有很多梦想啰?阿彻悄悄记下了这个梦想,也许这里面藏着他能报恩的线索。可是,珠穆朗玛……听起来好远的样子,不晓得离灵犬镇有多远呢。
。
从那以后,打酱油成了阿彻平日里最开心的事,每次打完酱油他都会溜进灵犬小学的操场,和小修一起上完体育课,上完语文课,在抽屉里吃完蛋黄派,然后两个人一起高高兴兴去后山。
这样一来二回,阿彻也更多地知道了小修的事情,小修的梦想很多,拍蓑羽鹤,拍座头鲸,拍同温层巨人,谢尔曼将军,亥伯龙,那些世界上最高大的红杉树们,阿彻好几次想说,其实你的梦想就是成为摄影师啊!
这天去后山的路上,小修意外地停在一间礼品屋外,这礼品屋是新开张的,阿彻费力地仰着头,才发现小修是在看礼品屋橱窗里那台玩具照相机。那玩具照相机真心做得很精致,要不是因为这是礼品屋,他都要以为那是真的相机了。狗崽子趴在橱窗上伸长脖子使劲瞅了瞅价钱,是有点贵,又抬头看着巴巴地凝视着橱窗的小修,是钱不够吗?
他脖子上还挂着贺兰老师的钱袋,里面是打酱油的钱,但是今天副食店没有开门。
秦修盯着那部玩具照相机发呆,裤脚忽然被拽了拽。他低下头,见酱油咬着他的裤脚,脖子上的钱袋一晃一晃的。
“你是要我用这个买相机吗?”
“汪!”酱油摇着尾巴。
小修蹲下来,却并没有取走钱袋:“不可以这样,这是用来买酱油的。这么做是不对的。”
阿彻呆呆地盯着眼神黑白分明的小修,那份正直和认真让他忽然无比惭愧。脑袋上却又被轻轻揉了揉:
“但是谢谢你。”
秦修摸了摸兜里,他还有点零用钱,不过肯定不够买那部玩具相机,但是……小男孩看着店里挂着的一只毛公仔,那个应该够买。可是男孩子买公仔显得好娘啊……
想了想,低头对一直蹲坐在脚边等他的酱油道:“酱油,闭上眼睛。”
阿彻莫名其妙,但看小修的表情正儿八经的,还是勉为其难地闭上眼睛。
秦修掉头走进礼品屋,在大门口一回头,果然看到眯缝着眼偷偷往里瞄一眼又赶紧闭上的小金毛,他无奈地走出去,弯腰提起一脸“到底要怎样嘛”的表情的狗崽子,掉了个个儿,头冲马路,这才安心走进礼品屋。
店员将挂在墙上的公仔取下来递给秦修,秦修接过毛绒公仔,赶紧塞到书包里扣好,这才跟没事人似地走出礼品店。
阿彻听到身后人一副讪讪遗憾的口吻:“啊,看了看,也没什么好买的。”
太假了好吗?!你肯定买了什么丢脸的东西!狗崽子看着若无其事走在前面的小修,叹一口气,摇摇头跟了上去。
两个人又去了后山,平时在学校里绷得很紧像座小冰山的小修,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