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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像春风,他的怀抱透著很熟悉、很怀念的味道,像鸣祥、又不像,她一时沉浸,咕哝出心底话来:「不伤你,不伤鸣祥,我不出手。」
不伤他?慕容迟心一跳,对她近乎赤裸的……告白,有些不知所措。也许她没有发现,她已在不知不觉里将他放进心上的地位已与凤鸣祥齐平。
凤鸣祥对她来说,应算姐姐,那我在她心里……应该是爹的身分吧。他忖思道。想著该如何告诉她,她的手筋被挑了,以後再也无法用右手伤人了「是爹啊……」他自喃。
心里的感觉真是复杂,既高兴她除了凤鸣祥之外,心中又有牵挂的人,对於人世间的感情她也可以多了解一层,他的内疚可以少那么一点了,但他内心总有不对劲之处。
「哎呀……小心。」他低语,见她连下半身也要靠过来,他顿时脸红,及时抽出被子,塞进两人之间。
她迷糊地被惊醒,抬起脸呆呆地看著他。
「我……我怕你冷。」他轻声说道。
「你的脸好红喔。」
「是……是吗?」他的唇畔泛起迷人的笑来,笑颜里有些僵硬。
「我知道,你脸皮保」她摸摸他微热的脸颊。
他但笑不语。
「而且我不冷,棉被不是这样盖的。」她用左手抽起两人之间的被子,往两人身上盖去,再钻进他的怀里。
他温如春风的笑,停住在脸上。
「别动,想睡觉。」她闭目咕哝道。
「好……好……」他的喉口滚了滚,低哑地说:「我不动,不动。」
「羞差脸,羞羞脸,羞……羞……脸……」很哀怨的声音突然闯进她的耳里。
司徒寿回神定睛一看,不知何时竟然有一个小姑娘在小小的窗口外飘来飘去。
她本来坐在窗口,看著外头的天然景色,看著看著就发起呆来,连刚才在想什么都忘了。
「你是谁?」她竟没有发现有人近身。
「终於瞧见我了吗?我像个鬼在这里飘了十来趟,你都没注意,哎呀,我明白了,因为你在回忆嘛。」她的指尖轻刮脸腮,暧昧地笑道:「羞羞脸喔。」
司徒寿微讶,回头看看空无一人的房间,再转回来瞧著她。
「你在跟我说话吗?」
「不跟你说话,难道我在跟鬼说话吗?」她很用力地叹气。「虽然我只是谷里头打杂的,可是好歹我也三番两次地送饭过去,你都没有注意到我吗?」
司徒寿诚实地摇摇头。「我没有注意打杂的。」
「你真叫我打杂的?」她一脸受辱。「我叫小荷,是我家主子为我取的名字,以後你就叫我小荷,可别叫我打杂的。」
小荷?司徒寿面露疑惑,只觉这个打杂的丫鬓好像跟天水庄里的奴婢不太一样。
在天水庄里就连送饭的丫头也用有些害怕的眼神看著她,甚至那个有硬底子的丫鬓也会说些她不高兴的话,这叫小荷的不一样,那,是谁怪呢?小荷托著腮趴在窗棂上,望著她笑嘻嘻的:「方才你在回忆,对不对?」
「回忆?」
「是埃羞羞脸,别以为门关了、窗也关了,我就没瞧见,只要在窗纸上戳个洞,要看什么还不容易?你看,这是我戳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司徒寿顺著她的视线往窗瞧去,的确有好几个洞。她干嘛戳洞呢?因为无聊吗?「好几次我偷瞧见慕容大夫抱著你睡呢。我可没有见过他当大夫当得这么卖力,哄个病人也要把自己的贞节给赔了进去。」小荷笑道:「你说,你是不是该羞羞脸?一个人甜蜜蜜地在这里回忆。」
她皱起眉,试图回想方才她坐在窗前想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
「可恶,又模糊了。」她只记得慕容迟告诉她要离开几个时辰,然後呢?她想抬起手敲敲头,小荷见了连忙抓住她的右手。
「你可别乱来,要是让慕容大夫知道的话,我少不了要挨骂的。慕容大夫临走前吩咐我,要我来陪陪你,别让你一个人、也别让你动到右手。」小荷扮了个鬼脸,瞧著她仍扎著白布的右腕。「其实,会不会武功,咱们明眼人就能瞧得出来,虽然你没有被废功夫,可是手筋被挑了,以後要用右手出招,那是大大的不可能了。我看慕容大夫是真的很担心你受不了这个刺激,你……别要乱来喔。」
司徒寿楞了下。原来,她的右手被废了吗?小荷见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安慰地补充道:「慕容大夫是个好大夫,虽然以後你没法用武,可是我听慕容大夫说一般日常生活须用到右手都无碍。」
「原来他以为我从此变弱者了。」司徒寿偏著头喃喃自语。没了右手,他以为从此她就成了废人。
「什么弱者啊?」小荷笑道:「说起弱者,就让我想起慕容大夫外表上虽是文弱书生相,可是那天,他背著你……咦咦,你一脸茫然,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咱们家主子到那里时,只剩死人,没有瞧见慕容大夫,把我们差点吓死了,还好咱们没放弃,才在悬崖下找到了慕容大夫。他左手扛著你,右手抓著树藤就这样悬在半空中,也不知道悬了多久才等到咱们……你没有注意到他双臂都是擦伤吗?慕容大夫真是个傻瓜,他要跟你说了,你会感激他一辈子的。」
「他救我?」好怪,他弱,她强,为什么会是他救她呢?对那一夜的记忆其实很模糊了,只有片段,却足够告诉她那一晚她有动手,为了什么动手却忘了。她违背了跟鸣祥的约定,可是,心中却有一种不会後悔的感觉。
她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他说他的跛子弟弟也被救了,没有死,真的吗?」心中不知为何微微挂念。
「跛子弟弟……咳咳,你这样直说,他会恼的。咱们去救人时,慕容大夫的兄弟都不见了,咱们主子料想必定有人早咱们一步先救人,只是他们不知慕容大夫正在崖下等人救,就先走了。後来,慕容大夫被咱们救回来之後,曾跟外头的人联络过,才知是碧玉山庄的人救了他们。」
司徒寿皱眉,心里打了一个大结。「为什么?」
「啊?」小荷搔搔头,不知她在问哪个为什么,只好自行揣测道:「你是问咱们为什么要救慕容大夫吗?」见司徒寿用力点头,她大叫一声:「笨大夫!」
「他不笨,只是有点弱。」
「他怎么不笨?笨死了!要我是他,早就告诉你了!你以为咱们吃饱没事做,成天赶著去救人吗?」
司徒寿摇摇头。「救人不好,只会让更多的弱者生存於世,到头来还是避不开被杀,会死。」
小荷微眯起眼望著她,小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你的想法真怪,咱们主子救慕容大夫,是因他先施恩。你以为天下人这么多,咱们干嘛没事到处跑著救人啊?其实,不瞒你说,这一次慕容大夫出现,有很多人都在找他呢。」
「找他?是要杀他?」司徒寿小心翼翼地问。
小荷噗嗤一笑,原以为司徒寿在开玩笑,後见她神情认真无比,想起慕容迟曾简短地提过她的状况。
「寿姑娘,你真的没听过慕容迟吗?你连他的名号都没有听过?天啊,我瞧慕容大夫跟你亲热得紧,他的事你居然一点都不知情?哎呀,不好,你连他有七、八十岁了,都不知道吧?」
司徒寿摇摇头。「我没注意。」
小荷跳脚道:「慕容大夫真贼,怎么没有告诉你他有多老呢?他偏爱用他那张年轻过头的脸来骗人!司徒姑娘,咱们同是女人,我坦白告诉你好了,咱们主子其实也很喜欢慕容大夫,可是後来发现他年纪有可能老到快进棺材了,她才不敢托负终生。我想大夫那张脸多少也有点影响吧,他长得比女人好看,对咱们来说,虽是赏心悦目,看得眼睛发直,可是若要论及婚嫁,你能忍受自家的相公比自己好看上百倍、千倍吗?」
司徒寿听她说话连气也不喘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叫小荷的当真不怕她,难道慕容迟没有告诉她,其实自己是大家嘴里的杀人鬼吗?後来听她提这里的主人很喜欢慕容迟,心里便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些微妙的变化,有些不舒服的。
她迟疑了下,结结巴巴地问:「喜欢……就会想要成亲吗?」
小荷用力眨了眨眼。「这个问题……问得怎好,好到我以为你只有十岁的年龄……」见她皱起眉,小荷赶紧笑道:「我说笑的啦。男人跟女人啊,若想长久相处,怕也只有成亲一途了。义兄妹虽好,但迟早各觅良缘;父女虽好,迟早女儿会嫁;朋友虽好,却不能时刻在一块,因为男女之别。你对慕容大夫,我不敢说,毕竟我不了解你,但我敢肯定大夫对你,跟对一般的病人不同。」否则没有必要冒著赔上名誉来照顾她。
小荷回忆起主子救回他们时,慕容大夫的背後鲜血淋漓,左手抱著她,右手的掌心都是血,却是强撑著清醒。回到谷里,他急著先查她的伤势,忘了男女之别,掀了司徒寿的外衣,她跟主子都亲眼瞧见那一片雪凝肌肤,最後还是主子跟她先将慕容大夫赶出房外,帮忙检查司徒寿身上是否有伤……老实说,她跟主子都有默契地不将此事宣扬,因为慕容大夫他实在是有点老。至少,有九成九确定他乃高龄之上,要把司徒寿的贞节赔给他,有点儿不值。
小荷见她又在恍惚了,突然在她耳边大叫一声,引起司徒寿的注意。小荷扮了个鬼脸,笑嘻嘻道:「我瞧你对这种事一点也不清楚,你……跟我一样也是孤儿吧?」
司徒寿迟疑一下,想起义爹早就身故,便点点头,说道:「是孤儿。鸣祥说,是余爷爷帮我取的名字。」
「余爷爷?他必定很疼你吧?连姓也为你取来,司徒寿、司徒寿,不就是希望你生命长长吗?我叫小荷,没有姓,是咱们主子为我取的。她说,我像荷花,虽生於污泥,却很乾净。」
司徒寿的心脏突然用力跳了一下,脑海停在余爷爷为她取的名字上头,寿儿、寿儿,就是生命长长之意吗?小荷跳著往後退了一步,空拳耍了一招,朝她笑道:「你觉得这一招如何?」
司徒寿回过神,直觉说道:「很软。」
「你看得出来?我主子亲自教的,我力道不足,她便挑了这套武拳教我,我曾立志要学好这套武拳,好能为主子做事,而我也的确做到了,我让我的主子很骄傲哩。」她笑道,语气稍稍地变化了:「你知道吗?其实,我很久以前不是孤儿,有爹有娘还有个弟弟,住在很豪华很豪华的宅子里,有一天,有人来了,把他们都给杀了……」
扑通一声,莫名地,司徒寿的心又狂跳了一下,一股沉重的压力紧紧地揪住她的心头,教她难以呼吸。
小荷目不转睛地望著她,甜美的笑颜化为苦涩的笑意。「他们连点武都不懂,就这样没有反抗能力地被杀了,我不明白这世间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人命如蝼蚁?我曾经想过报仇,我求我主子教我武功,那人强,我要比那人还要强,我主子不愿,她觉得我很蠢,寿姑娘,主子叫我小荷,正因我将仇恨放下了,成为一朵乾净的荷花,我不後悔,真的真的不後悔。」
司徒寿看著她,静默著不说话。半晌,她慢慢地伸出手接住小荷落下的眼泪。
「咦,奇怪,我怎么掉泪了呢?真讨厌,愈掉愈凶呢!」小荷抹抹眼泪,淘气地笑道:「寿姑娘,你可别笑,我是突然有感而发啦,谁教咱们都是没爹没娘的。」
「我没笑。」司徒寿认真地答道。
小荷望著她清澄如水的眼眸,轻声说道:「我现在放下了,真的放下了。我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