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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初霁来说,他被关了无所谓,他就一直在想着陆笙箫。想起了两年前第一次遇见陆笙箫的情景。
其实初霁还只能算个半仙——哦对了,陆笙箫一直以为初霁是水鬼,其实人家并不是什么水鬼啊——初霁那时候离成仙也就差那么几步了,有一天闲来散步人间,看到了正在专心采药的陆笙箫。
额上有些汗水,一身简朴的衣裳,仔细认真的表情,浅浅的微笑。
初霁刹那间就心动了。
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那以后也无心修炼了,整天想着陆笙箫,三魂丢了七魄。
初霁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把这事给结了。于是在浑浑噩噩的两年后,初霁下定决心要让陆笙箫知道自己这个半仙的存在。
于是就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初霁修的是掌管水的小仙,说的更准确些,是掌管危X的小仙。人说危X有七色,光彩鲜艳;又有人说危X乃不祥之兆,于是人间有《危X》一诗。(注:先秦诗歌《危X》,出自《诗经》,是一首对某个私奔女子的讽刺诗。)
不管人们怎么说,总之初霁就是喜欢危X那缤纷的颜色,所以他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能去天庭掌管危X。
但是现在,他却连想也不想了。
甚至为了那个凡人,连偷盗仙药的事也犯了。
对于像初霁这样的半仙,在神仙簿上没有名字的半仙,只要不犯什么事,安安静静地生活着,天庭是不会拿你怎么地的。所以初霁想,既然自己喜欢上那人了,便也喜欢了吧,这仙不做也罢。
和陆笙箫住在了一起,才发现这个人比自己想象中还容易亲近,只要不惹毛他,你犯多大的事也没关系。
其实陆笙箫比想象中还要温柔呀。
本来下山是要了结了心里那份浑浑噩噩的莫名的情愫,却不知自己却越陷越深了——
或许那个人,从来都没喜欢过我。我的一厢情愿,终归只是给自己的安慰。
下阕·料峭(一)
这大半年来,陆笙箫过得非常纠结。
其实自初霁被抓之后,村里的各位大婶都快踏破了他家的门坎,一句“有事去城里找亲戚去了”便打发了。此后有人偶尔提到初霁,算算日子有点长,陆笙箫的脸就冷了下来,一两次后,众人绝口不提了那个名字,自当是这两人吵架了。
其实初霁被带走以后,陆笙箫本以为自己没什么的,本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都不在乎的。结果却真是应了那个词——自欺欺人。
没有到茶饭不思的地步,但却终日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遇上雨天,犯了病,煎了药喝,竟发现药不知何时变得这样苦涩。于是开始怀念起那个热烈的拥抱,以及在身体里流窜的暖流。
孤单了太久太久,他几乎以为自己就会这么孤独终老下去。
可是初霁的出现,使他平静的心里泛起了涟漪。原来世界上真有这么一个人,愿意陪着你,呆在你的身边,每天用热切的眼神望着你,描摹着你的灵魂,聆听着你的寂寞。
初霁一本正经地喜欢着他,不管世俗伦理。
但是自己于他呢,到底有没有一点心动?
等到陆笙箫回过神来,他已站在月老祠前。
陆笙箫想笑。这个风花雪月的故事里才会出现的月老祠,居然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了,而他,居然就这么义无反顾地走进去了。
陆笙箫自己也不清楚,初霁对于他来说,到底算什么。只是,那样的一个人,呆在身边,偶尔会觉得烦,但是如今离开了,这怀念却深刻入骨。
怀念初霁在身边的感觉。
天已黑了,月光浅照,月老祠里仍旧点着几支蜡烛,正是灯半昏时、月半明时的——相思正浓时。
月老祠里空无一人,月老的描金泥塑定定地立在那里,周围是入目的红色布幔,鲜红刺眼;蜡烛的微光忽闪,照的月老越发的慈祥和蔼。
陆笙箫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跪下,闭上眼睛。
那一刹那,心中充斥的不再是空虚,而是像被灌进了什么,饱胀得马上要破裂似的。
如何才能做到心如止水,如何才能做到淡定自若,这是初霁被关在天牢里时除了想陆笙箫外思考的问题。
可惜思考了一天又一天,他仍旧回答不出。
天界的天牢还算整洁干净——初霁偷眼看过人间的牢房,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脏,乱,差。
大大咧咧地躺在还算舒服的床上,初霁开始想,要么问问其它人看看?
虽然他的罪名是偷盗仙药,不过不是被抓住了并且把药还给人家了么,顶多算个偷盗未遂。更何况,这年头的妖精鬼怪修成人身后,要想在神仙簿上添上自己的名字,还得通过天庭的考验,所以一旦有了可用之材,天庭怎么可以放过?再加上天庭这阵子有点忙,初霁这么件小事也就被搁在了一边。只不过关在天牢里,没有水,初霁着实难受。
正想着今天和看守的仙童说说,能否给他送一桶干净的水来,牢房外面却有了说话声,然后就来了个仙童说是天帝有请。
初霁愣了,随即悲伤起来,都玉帝有请了呀,这事居然闹这么大了,不就是偷盗未遂么,来个什么天王什么小官审审也就过了吧,犯得着见天帝么?
仙童给初霁提来一桶水,让他洗漱干净后随他去见天帝。
见着水,初霁总是欢喜的。
他又想起了陆笙箫。
虽然陆笙箫对他总是有点冷冷的,但初霁清楚,陆笙箫是个好人。他知道他渴求水,每天早上晚上都会给他准备得妥妥帖帖——算起来陆笙箫几天下来就摸清楚了他的脾性,凡是在渴求水的时候,他是动都不想动的;而且就算没什么事,他也是不会提前准备着水的——想起这个,初霁心里一暖,于是他拉住仙童的衣袖,问道:“要怎么,才能把一个人忘记地无比透彻干净?”
仙童奇怪地瞄了他一眼,然后道:“我不懂什么记得不记得,不过作为仙,应该是很难忘记的吧……你看牛郎与织女,嫦娥对后羿,这都几千年了,他们还想着念着,而人么,几经轮回,忘川一过,孟婆汤一喝,早忘记光了。”
初霁又愣了,慢慢放开仙童的衣袖。
人么,一个轮回一场记忆。倒是他,虽然还不是仙,但却长生不死着,连轮回的边也沾不到,忘川水,孟婆汤……他是不是该去求一碗来喝?
皱了好看的眉,初霁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是男子的身体?那如果他 变成女子,陆笙箫是不是就可以接受他了?
又摇摇头,依陆笙箫的性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跟性别无关。
“好了么,天帝还等着见你呢还不快点!”仙童不耐烦地进来道。
“哦哦,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初霁回过神来,连忙往脸上扑了点水,随便地用袖子擦擦脸就算完了。
“跟我来吧。”仙童道。
作为一个连神仙都不算的半仙,初霁当然没见过天帝,所以一路上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跟上仙童。
“……那就麻烦大人带路了。”
听到仙童的声音,初霁才发现已经到了南天门。
被一个穿着战服的男子带着,初霁一路上顺带看了看仙界的风景——虽然是很美没错,但却比不上人间的自然讨喜。
唉,所谓的爱屋及乌么?
“天宫之内,怎可东张西望?”领路的男子冷冽的声音传来,把初霁给吓了一跳,连声应了 “是”,初霁赶紧低头盯着前面领路男子的腿。
“启禀天帝,囚犯初霁带到。”
“嗯,下去吧。”带着王者威严的声音响起,初霁赶紧低了头,眼珠子也不敢乱动。
“抬起头来。”天帝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带着一种戏谑的味道。
不过初霁自然没有注意到这点,相反地他紧张起来。
慢慢地抬起头,看到一张丰神如玉的脸——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帝啊!只见那天帝挑了挑眉,然后缓步走到初霁面前,伸出食指,慢慢地挑起了他的下巴。
调戏的意味太明显了。
初霁愣了愣,刚要有所动作,那天帝却收回了手,漆黑的眸子盯着他:“倒是长了副好皮囊~”
初霁就不明白了,敢情这天帝是从谁那里听说了自己倾国倾城所以趁着刑罚前来看看?不过是听谁说啊?而且自己是男的啊,哪里来的倾国又倾城啊?
没等初霁明白过来,天帝又丢出一句:“忘了陆笙箫,跟了我吧?”
诶??
天帝继续云淡风轻:“我保你平安无事。”话是凑在初霁耳边说的,软软的暧昧的语气,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初霁的脸马上就红了:“天、天帝您在说什么呀……”
天帝再次挑眉:“我说,你做我的人,可好?”
初霁无言以对,他真的不知道天帝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传说中端庄威严的天帝竟好这口?
天帝仍旧一脸笑嘻嘻的:“陆笙箫这个凡人,既没什么本事,又有着一副羸弱的身子,哪比得上我……你说是吧?”
提起陆笙箫,初霁的心里就涨得满满的,随之而来的又有心慌,他不知道该如何忘记陆笙箫,却依旧惦记着,陆笙箫现在怎么样了?
“要犹豫这么久吗?”天帝抚上初霁的头,摩挲着乌黑的长发,轻笑一声,“原来是忘不了他么?那我帮帮你吧。”收回手,来回几下结出一个法印,口中念念有词……
是心亡咒。心亡即忘,故此曰心亡咒。
初霁正在犹豫,看到法印,心里一暗:被抓的时候因为害怕看到陆笙箫眼中的淡然,他选择了头也不回。陆笙箫平日里如何,他是清楚的,就这么忘记他,他对得起自己的心么——此时才明白,何为:爱入骨,化作相思血。如果可以用法术忘记一个人的话,那能不能求天帝抹去陆笙箫的记忆?而自己,还是留着吧——这样那样的陆笙箫,他舍不得忘了他。
“天帝……”初霁正欲开口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天帝的心亡咒:“作为众生景仰的天帝,居然要逆天么?”
下阕·料峭(二)
陆笙箫惊醒,冷汗涔涔。
他又梦到了初霁。
浅绿的衣裳,五彩斑斓的描金折扇,眉目生花,风流无边。转眼间止了笑,双目含情脉脉,带了无限悲伤。
“笙箫……我喜欢你呀……”
夜半风飒飒,案前孤灯,书香掩愁,空几番凄凉。
寒月照树影,风过婆娑,错看成双,与谁话断肠。
初霁……陆笙箫想起来,嘴角都是苦笑。若是说自己无情,又怎会在午夜惊醒?若是说自己有情,为何在他离去的时候连名字都喊不完整?
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他说不来。
心里有没有这个人,他却肯定。
其实容不得自己去承认或否认,这么一个人,就这么在了。
案上的泛黄医书,仍旧静静地躺着;旁边的笔墨仍散发了淡淡的墨香,乌黑的纸镇压着雪白的纸,对比鲜明刺目。
他想起那一个多月来,有那么几个晚上,他彻夜看医书,初霁困极了,却坚持着要陪他,等他一起睡,结果到第二天死赖在床上不起来。
他想起那一个多月来,有那么几次,初霁拿了他的纸笔写字,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被嘲笑了也不脸红,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虽然识字,但写的字却极其地丑陋。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