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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年,又在旅顺设置水雷营、鱼雷营和屯煤所,并配备了挖泥船,以浚深海港。一八八五年中战法争后,清政府决意“大治水师”。李鸿章也主张:“为保守畿疆计,尤宜先从旅顺下手。”他说:“铁舰收泊之区,必须有大石坞预备修理,西报所讥有鸟无笼,即是有船无坞之说,故修坞为至急至要之事。”注1到一八九O年,在内澳东岸所建之大船坞全部竣工。这是一项大工程,当时被称为“海军根本”注2,“其规模宏敞,实为中国坞澳之冠”。注3
在建港的同时,还陆续修建海岸炮台多座。战争爆发后,又临时增修了一些炮台。在东西两岸诸炮台中,“以黄金山炮台为第一坚固,置三百六十次(度)回转自在大炮,海面攻之甚难。”注4著名爱国诗人黄遵宪曾有诗赞旅顺口之险要:“海水一泓烟九点,壮哉此地实天险!炮台屹立如虎阚,红衣大将威望俨。”但又指出:“鲸鹏相摩图一瞰,昂头侧睨视眈眈。”注5确实,日、俄两国早就对旅顺口虎视耽耽,欲攫而瞰之,只是等待时机罢了。
旅顺口之险要,不仅在于口门严实,也在于有“山列屏障”。注6港澳背靠群山,峰峦蜿蜒起伏,呈半月之形,犹如天然城郭,拱环旅顺后路。主要山峰上皆设置炮台,以老虎涧山为界,划分为东、西两个方面炮台群,是为旅顺后路炮台。其炮位如下页表注7。由下表可知,旅顺后路炮台可算是绵密无间,“且山顶峻嶒,连络不断,炮门尽皆向敌,实属形胜天然”。注8
防守旅顺海岸炮台的清军,原先只有亲庆军六营。其中,记名提督黄仕林率三营驻东岸:中营守黄金山炮台及人字墙;前营守摸珠礁炮台;正营守老砺嘴炮台。记名总兵张光前率三营驻西岸:后营守老虎尾及威远炮台;副营守蛮子营炮台;右营守馒头山及城头山炮台。战争爆发后,黄仕林增募副前营,张光前增募副后营,各成四营,共八营四千一百人。注9
旅顺后路各炮台,原由四川提督宋庆率毅军驻守。后以毅军陆续调走,旅顺后路空虚,李鸿章请旨令临元镇总兵姜桂题招募桂字军,记名提督程允和招募和宇军,各成三营半。和字军驻守椅子山至松树山一线,包括椅子山、案子山、望台北及松树山炮台,桂字军驻守二龙山至蟠桃山一线,包括二龙山、鸡冠山炮台及蟠桃山等临时炮台。姜、程以日军登陆花园口,旅顺兵单,不够分布,共商于旅顺前敌营务处道员龚照玙,“将程之半营并归姜部,程添一营,并成各带四营”。注10得到李鸿章的批准。于是,姜桂题带桂字军四营,程允和带和字军四营,共八营四千人。十一月初,清政府又派记名提督卫汝成率成字军五营及马队一小队乘轮赴援,以加强旅顺后路的防御。成字军五营系分乘两轮赴旅:海定轮载三营一千六百七十二人注11;图南轮载两营一千三百三十六名。注12共三千零八人。注13卫汝成抵旅顺后,率部驻白玉山东麓,作为旅顺后路的总预备队。此外,金州、大连湾失守后,连顺、徐邦道及赵怀业皆率部来旅。连顺的制兵步骑五百八十人,在金州战斗中损失很重。据日方记载:金州“敌军死伤甚多,或死于城外郊原,或跳入护城河自尽,或因进退无路而被俘。”原在城内的“敌军死者数十名,伤者不下百余名,俘虏二百名内外。”注14可见,连顺所部人本不多,经此战后所剩无几。他带残兵至旅顺后,便于十一月十一日乘船至复州注15,没有参加旅顺战斗。徐邦道的拱卫军,在十一月五、六两天的激战中,也损失较重,以减员二成计,尚余一千四百人。赵怀业的怀字军中,赵鼎臣二哨损失较大,其余六营在撤离大连湾时也有减员,还有一千八百人。铭军六哨,来旅者有四百人。注16这样,防守旅顺后路的兵力达到了一万零六百人。
清军驻守旅顺的总兵力为一万四千七百人,其数量不能算少,若能各将同心,指挥得力,是不易攻破的。日军第一师团长山地元治也是这样估计的。据日方记载:在进攻旅顺之前,山地元治的副官预先编制了一份五百人的敢死队名册,山地认为不够,副官又增加五百人,他仍说“不足’,及增至一千五百人,“始颔首曰可”。注17可见,日军是准备付出重大伤亡的代价来攻取旅顺的。可是,旅顺并不象日方所预想的那样难以攻取。
事实上,当时一些熟悉内情的官员,都料定旅顺必失无疑。李鸿章则把不失旅顺的希望寄托于“诸将才能”。他在致龚照玙电中说:“希与张(光前)、姜(桂题)、程(允和)酌之,诸将要知此系背水阵,除同心合力战守外,别无他法。”注18龚照玙以道员任旅顺前敌营务处兼船坞工程总办,代北洋大臣节度,“尽护诸将,实即隐帅旅顺”。本来,龚照玙确实应该负起激励诸将“合力战守”的责任,但他“贪鄙庸劣,不足当方面,颇失人望”。注19不仅如此,在十一月六日、即金州失守的当晚,他既不请示上司,又不与诸将共商,便以“商运粮米”为名,乘海军鱼雷艇赴烟台。时山东巡抚李秉衡正驻烟台,他却避而不见,致被奏参。又以“请援”为名乘商轮赴天津,李鸿章饬其“即日回防,激励诸将同志固守”。注20龚照玙此番寓旅,显系托词逃避,致使人心浮动,造成混乱。“船坞局逃匿殆尽,市无买卖,水旱雷学生亦均逃走。军械局委员自委员以下,迄无下落。”注21西岸旱雷队长张启林竟“将电箱损坏,畏罪带水勇四名逃去”。十一日,龚照玙回旅后,仍然“不能联络诸军,同心固守”。注22于是,在旅顺又重新出现了象平壤那样“有将无帅”的情况。
旅顺先是有五统领,即姜桂题、张光前、黄仕林、程允和和卫汝成。后又增加赵怀业和徐邦道,成为七统领。七统领不相系属,各行其事,怎能御敌?张光前“恐不能和衷,致误大事”,便与黄仕林、程允和、卫妆成等共议,公推姜桂题为总统,“一切听其调度,同心协力”,希望“可以支持大局”。注23然姜桂题出身行伍,目不识丁,“生平未尝把卷”注24,且才本中庸,难有作为,终未能改变“诸军皆观望坐视”注25的局面。他战守无策,只是一味地告援。先驰书于盛宣怀,“刻间旅洋万分吃重,惟望大鼎力转恳中堂格外关系大局,速设良策。”注26继又致书于李鸿章:“刻下,贼既踞金,势必乘胜进犯旅顺。前路已无兵拦阻。职镇等会商,除紧守长墙土炮台,别无良策。然外无援应,纵竭力守御,亦难日久持撑。”注27其实,这种防御方法正是自败之道。时人指出:“方旅顺兵事之棘也,诸将不布远势而跼于自守。当十月初旬,即经营扼后山之计,循老砺嘴后炮台北,沿山北趋,顺山势折而西,又稍北属至元宝房药库之东、水师营之南,逾椅子山炮台再西,而南抵洋沱凹,直走黑沙沟之北,逦迤包三面若半环形,依陆路炮台,严军自守。其无炮台之处,弥以行营炮;行营炮之隙,护以枪队,循山高下,补以土垒。当倭兵踞南关岭后,旅顺诸营自留守海岸炮台勇丁以外,尽数分布后山,即支行帐以宿。而备多力分,牵掣既多,敌人转得蹈我瑕隙。”注28把这一办法用于防守海岸线,更是难以行得通的。驻守旅顺口西岸的张光前致书盛宣怀说:“西岸由口门至双岛套等处,相去几百里之远。口汊太多,仅弟与程平兄(允和)数营分别扼守,地广兵单,万分焦灼。”注29即使将士兵排成单行,也摆不满这样长的防线。采用这种“备多力分”的防御办法,正反映了诸将的慌乱无计,欲其不败是不可能的。
旅顺诸将慌乱无计之日,正是朝廷急筹对策之时。先是清政府鉴于日军既突破鸭绿江防,又从花园口登陆,敌氛日逼,便于十一月二日成立了督办军务处。及至金州和大连湾失守,督办军务处接报大惊。当天,以“旅顺势甚孤危”,决定派广东提督唐仁廉“前往督率诸将尽力战守”。注30派唐仁廉去旅顺督率诸将,本是李鸿章在此前一天提出的建议,认为旅防“各军无人督率,号令不齐”,“得唐去鼓励督率,定能同心御侮”。注31督办军务处诸大臣正在束手之时,也想不出别的高招儿,只好同意。实际上,尽管唐仁廉“勇气勃勃”,且“颇有远虑”,但一木终难支撑将倾之大厦。故翁同龢于是日在日记中写道:“请派唐仁廉赴旅顺,许之。唐以只身蹈海,何济于事哉?”注32后因没有去旅顺之船,又改令唐仁廉赴奉天,为宋庆后路。
与此同时,督办军务处又提出命李鸿章催令登莱青镇总兵章高元率嵩武军八营“设法东渡”注33援旅。李鸿章复电答以:“轮船、民船皆难冒险运旅。”注34于是,督办军务处又想出“以马吉芬统带铁舰护送章高元八营赴旅”,并请旨谕李鸿章“面询汉纳根,妥筹办理”。注35枢府诸臣面对严峻的形势,已感到无计可施,只好寄希望于洋人来创造奇迹。为此,李鸿章召集汉纳根、丁汝昌至天津开会。
十一月十日,李鸿章先与汉纳根会晤。汉纳根提出,海军六船只定、镇可恃,倭既据金、湾,其快船、雷艇必聚大连湾海澳,时在旅口游弋。我舰挟运船往旅,必有大战,以寡敌众,定、镇难保,运船必毁。定、镇若失,后难复振,力劝勿轻一掷,仍回威海与炮台依护为妥。”李鸿章则认为:尽管马吉芬“胆气尚好”,但“目下情势尚未敢任战舰护兵之役。”注36十二日,李鸿章与汉纳根、丁汝昌商谈援旅事。汉纳根提出三条意见:一、旅顺“山径险阻,现有二十一营注37分守前后,可以暂支,即冒险添兵往助,似无大益”;二、“旅口倭船游弋,运船断不可往”;三、“金州北路一军往攻,是以牵制敌势,但敌众我寡,难期制胜,章高元八营请由登州乘轮至营口前进,会合宋军,气力较厚”。丁汝昌也认为“若令护送运船,适以资敌”,与汉纳根“意见相同”,但表示愿意“即率六船由津赴口外巡缴,遇敌即击,相撞即攻”。三人商谈的结果,看来取得了一致的意见。所以李鸿章当即电嘱山东巡抚李秉衡:“饬章高元整备,改赴营口,为宋庆、刘盛休等后继,雇用商轮,分起运往。”注38
清廷听到旅顺“可以暂支”,又寄希望于北路进兵,便批准了三人商议的保旅方案。光绪谕李鸿章:“章高元八营著即由登州乘轮赴营口,会合宋庆进剿。据称旅顺‘可以暂支’,惟前电有‘各炮台防守可支半月,惟乏粮’等语。究竟如何馈运接济?著李鸿章设法迅速办理。”注39李鸿章一面雇镇东商轮往旅顺运粮,一面命丁汝昌率六舰由大沽径赶旅顺探巡。十三日晨,丁汝昌抵旅,了解旅顺的布防情况后,即向旅顺诸将提出:“须抽奋勇为迎击之师,或出墙迎剿,或策应吃紧之处。”当晚,丁汝昌以“羊头窝(洼)、小平岛倭均驻雷艇”;“六船不能在旅久泊;夜间恐至失事”注40,启碇离旅,于十四日凌晨到威海。从此,旅顺便与外间断绝了联系。
十五日,日军便开始向旅顺进逼了。
注释:
注1 《论旅顺布置》,《李文忠公全集》,海军函稿,第1卷,第17页。
注2 姚锡光:《东方兵事纪略》,见《中日战争》(1),第35页。
注3 薛福成:《出使英法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