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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的会凉了众兄弟的心。
与之相对比的是岳飞在侯兆川之战到向王彦求粮其间的一件事,那时他夜屯石门山下,周边的金军比王彦面对的多,身边的弟兄却比王彦的少,当天夜里有消息说金军趁夜袭击,他的部队全部惊起。只有岳飞躺在地上睡大觉,一动不动。
军心于是安定。
以此对照,王彦的处境很不妙。但是他的命好,某一天早上他醒来,很可能浑身酸疼头晕恍惚,该死,不知又换了几个地方,以至于他看见身边的几个亲信时,会不相信他的眼睛。
连载(1890)
亲信们的脸上多了8个字——“赤心报国誓杀金贼”。这是刺上去的,相当于黥面。谁都知道,黥面是用在囚徒和军人身上的侮辱行为,为的是防止他们逃跑。
这时王彦的部下们看他日防夜防提心吊胆,为了让他安心才主动自发刺上的。他们用这个方式告诉王彦,绝不叛离,生死与共。
从这时起,人们称他们为“八字军”。
王彦深受感动,他放开怀抱,更加真诚地对待部属,并以此推广向两河地区的民间豪杰。他的部队迅速地扩张了,有19个首领来投奔他,兵力达到了10万以上,几百里之内金鼓相闻,都听从他的号令。随之而来的是战斗力,金军派人攻击王彦的营垒,居然命令不动,那人怕得哭了,说王都统的寨子根本啃不动。
这是宋金开战以来从没有过的事。
明打不行,金军偷袭王彦的粮道。结果被王彦反偷袭,死了很多人。王彦在黄河北岸站稳了脚跟,到这时,他决定起重兵北伐,收复从前的国界。为此他给宗泽写了封信,希望宗泽配合他。
形势突然大好,这等于是替宗泽搭了一条通往黄河北岸的大桥。按宗泽原来的设想,这本应是在完善开封周边,逐步扩张之后的阶段。
可王彦给了他惊喜,让计划提前了很多倍。那么借势反攻吗……宗泽冷静了下来,他想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想北伐,想复国,以什么名义?现在开封城还是宋朝的国都,他来治理,头衔都是“留守”,意思是暂时替赵构看家护院而已。这在特殊时期里勉强说得过去,但是北伐复国这样的事,居然由两个臣子私自就决定了,是不是太越权、太放肆了呢?
宗泽是一位儒臣,他心里脉络分明,做什么都坚守着最本真的为臣之道。于是他给王彦回了一封信,要王彦来开封城详谈。
在谈话之前,要王彦尽最大程度加强开封周边的防守体系,比如把八字军带到黄河南岸来,沿岸布防,形成第一道屏障。
这样做,才能让赵构相信开封城的安全,才能让这位皇帝敢于回来主持北伐大计。
连载(1891)
王彦完全同意宗泽的计划,他率领八字军渡黄河回归南岸,一路上金军派重兵尾随他,却一直不敢攻击。这支军队从敌占区回归,开封周边立即士气大振。
王彦把军队全交给宗泽,宗泽给了他一个新任务。
王彦文武全才,从军之前是名满河朔的名士,宗泽要他去见赵构,以自己的声望、经历,向皇帝汇报两河、开封等地的形势,把赵构劝回来。
这个任务太重要了,只有完成这一步,才能进行后面的行动。王彦没有耽搁,带着少量亲兵上路了,这时他心里装满了北伐大计,和这一年多以来的艰苦抗战,他的热血沸腾,他要唤醒那些冷血怯懦的宰执们的斗志,国家兴亡,在此一举。
他带着这种心态见到了黄潜善、汪伯彦……这简直是冰山和火焰的碰撞,王彦的一腔热血淋到黄、汪两人的头上,浇出来两朵痛苦抓狂的蘑菇云,这两个宰执都快气疯了,为什么总有人来打扰他们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呢?
这个王彦说什么两河人民水深火热,翘首盼望王师收复失地,这本身就是个错误。要知道金国人是多么的守信用啊,自从离开开封之后,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黄河北岸,这样不好吗?为什么就一定要去找死找麻烦呢?为什么?!
当天话不投机,双方都咬牙切齿。结局是很不幸的,王彦得罪了这两个人,他没法再开展下一步的工作。很快圣旨下达,传来两个命令。
1,王彦不必陛见;2,王彦不必回开封。
第一条是说王彦连赵构的面都见不到了,他总不能闯宫求见吧?第二条更绝,建炎集团考虑到他太好战太激进太不服管教了,尤其是他还有那么多的直属部队,放他回开封城,和宗泽勾结在一起,建炎集团还能掌控一切吗?
所以,王彦一定要留在身边,严密观察。他们给了王彦一个官职,是武翼郎、阁门宣赞,充任御营平寇绝育领。顶头大领导居然是……范琼。
连载(1892)
没错,就是那条在开封城破之后挟持宋钦宗、抓走宋徽宗、搜捕宋朝皇室人员的狗。这样的一个东西,怎么算都是赵构不共戴天的死敌了吧,奇妙的是,他居然敢到建炎集团来报到,而赵构也真的收留了他。
尤其好玩的是,当李纲杀张邦昌,清理开封城叛逆时,范琼不安了,觉得自己的小命也要不保,赵构居然下旨安慰他,说没事,肯定不杀人,安心当官吧。
……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法理解的事,哪怕宋史给出的原因是当时范琼手里有兵,赵构怕他造反都无法自圆其说!
这时让王彦去当这条狗的部下,简直是对王彦的公开嘲弄,你不是搞抗金吗,不是想为国出力吗,很好,去给这位金国狗当下属吧。
王彦大怒,辞官辞职,一切宋朝给的头衔都扔了回去,老子回家读书种地去,不和你们这群狗搅在一起。他走了,不久之后会再次投身于抗金事业中,甚至还有和岳飞见面的机会。但是他这次的任务是彻底地失败了。赵构没见到,还让矛盾激化。
消息传进开封城,宗泽的心里一片冰凉。
怕什么来什么,他的确对赵构很失望,却没想到对方会凉薄到这步田地。不说别的,以王彦九死一生在两河地区坚持抗金,光这一点,难道见一面,说些抚慰的话也不行吗?一时间,很多过往的事浮现出来,让宗泽加倍认清了事实,心情也更加的悲凉了。
在他初到开封时,突然来了一个金国的使者。这人姓牛,表现得也真的很牛,他大模大样地走进开封城,说是来探望一下女真人的好朋友,大楚国皇帝张邦昌。
宗泽一听就火了,这明明是来试探虚实的,摆明了宋朝不敢动他。那好,逮捕入狱。结果没几天,不等金国方面有反应,赵构的圣旨到了。要宗泽把这个牛大使立即释放,安排宾馆,好生款待。宗泽不服,说这是有奸臣在蛊惑你,让你搞什么和谈,事实上卑躬屈膝摇尾乞怜怎么能说得上谈判?我很笨,不敢奉诏,让金国人觉得宋朝懦弱。
赵构的回信是,爱卿你弹压强梗,保护都城,给朕分了大忧,这都仰仗于你。但是你抓了金国的使者,这不合我意。
这些话很正常,看下面一句——“朕之待卿尽矣,卿宜体此。”我对你已经没法再好了,你自己要明白这一点。
联想到陈东之死,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好到极点还不知进退,是在逼我杀你!
连载(1893)
能在刚刚亡国,身边只有几万近卫军,随时会被异族人灭掉,安全保障全在宗泽一个人身上,而宗泽坐拥百万兵力的情况下,还说出了威胁言语,这说明了什么呢?
又蠢又横又残忍?
残忍是一定的,蠢就不见得,以赵九弟一生业绩来看,他非但不蠢还相当的聪明。那么为什么他这时做得这样迷离呢?
问题出在宗泽的身上,谁让他在刚刚有灭国危险时,就把赵构保在磁州,没让赵构遭点罪呢;谁让他非得把开封城搞成一堵铁墙,挡住了金兵,让赵构觉得局势大好,可以吃喝玩乐呢;谁让他一直都在写信劝赵构回京城,一直都在劝,没用点别的手段呢?
河北五马山上的那位信王殿下某天随口说了句话,说要在近期回开封城祭祖,赵构马上就慌了,他用最快的速度下诏书,就立即就回京城,绝对不耽搁!
他怕赵榛抢的帝位。
总而言之,宗泽像是一个失职的爸爸,忘记了一条真理——“恩养改忤逆儿,棒头出孝子。”像赵构这样的人,必须得让冷酷的现实去教育他,才能让他懂事。不然的话,他的本质仍然是一个公子哥,一个遗传了赵佶血脉的追求顶级享受的纨绔。
可惜的是,宗泽永远不会这么做,他的力量来源于内心的操守,而这操守,就代表着绝对忠诚于他的君主。所以,他可以埋怨,在奏章里写“……信凭奸邪与贼虏为地者之画,”“弃北方七路千百万生灵,如粪壤草芥,略不顾恤,”“不忠不义者但知持宠保禄,动为身谋,谓我祖宗二百年大一统基业不足惜,谓我京城、宗庙、朝廷、府藏不足恋,谓二圣、后妃、亲王、天眷不足救……谓巡狩之名为可效,谓偏安之霸为可述。”
等等等等,用辞激烈尖锐。
也会抱怨,如“……臣犬马之齿已七十,于礼与法,皆合致其事,以归南亩。漏尺钟鸣,实为二圣蒙尘北狩,陛下驻跸在外,恐失我祖宗大一统之绪。”
他从来就没想过用手段逼赵构做什么,永远都是劝说、感召。
连载(1894)
宗泽留守开封稳定北方的13个月里,这样的奏章有24封,它们是宗泽生命里最后的印迹,记载着他怎样一步步走向死亡。
奏章里的急迫心情,与他衰败的身体成正比。
1——14封时,宗泽还谈论时事,论述哪些事是对的,哪些是错的。比如赵构曾经突然脑残,和他爹一样宣布解散勤王部队,理由是两河地区的民兵们假借勤王的名义,实际上都是些盗贼。
……还有比这更白痴的吗,两河地区是谁的,还是宋朝的吗?那是金国的土地,以此为基础,哪怕那些民兵们真的去偷去抢去杀人放火,碍着姓赵的什么事了?
杀得越多抢得越多越光荣!
宗泽为这事和赵构书信往来辩论了好久,告诉这傻孩子千万别这么干,失去民兵,北方立即崩溃。别说保两河了,连开封都得出事。
之后宗泽的实力迅速壮大,连战连胜,他的奏章里大多记录着部下们的战绩,形势的好转,如拥有十多万部下的丁进,愿负担开封的城防;李成愿在赵构回京之后渡河扫平两河敌寇;实力最强的杨进,会率领百万大军迎回徽钦二宗。
最著名的是第21封奏章,他写到——“……京师城壁已增固矣,楼橹已修饰矣,龙濠已开浚矣,器械已足备矣,寨栅已罗列矣,战阵已阅习矣,人气已勇锐矣,汴河、蔡河、五丈河皆已通流、泛应纲运,陕西、京东、滑台、京洛北敌,皆已掩杀溃遁矣……但望陛下千乘万骑,归御九重,为四海九州作主耳。”
话说到这一步,真不知道宗泽还能再说什么,而赵构想拒绝的话,得怎样说。事实上赵构真的没法回答,他刚开始时还赞赏、勉励几句,后来的干脆一句话都不说,让宗泽不停地写信,不停地发问,每一次都呕心沥血,都集聚了全身的力气,可总是会面对空气。
空荡荡的……像坟墓一样的憋闷!
宗泽终于承受不住了,他是一位老人,一介文官,身体本来就一般。近两年以来,先是金军灭宋,接着独自抗争,进开封城恢复两河,这些不仅是劳累,更让他心情动荡、震惊、激愤、各种尖锐的情绪纷至沓来无止无休。
人老了,活的不仅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