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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样想的时候,失望夹杂着痛恨,因为我知道我这种人永远没有打破玻璃的勇气,我能做的只是远远地注视着外面的风景,居高临下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
我走进楼门,停在电梯口,按了上楼键,等了将近一分钟,电梯门开了,我走进去。关门的那一刻让我有些头晕,眼睛都花了,于是我按亮一个按钮,电梯开始上行,中途没有任何一个人上来打扰我。电梯门开了,我走出去,感觉楼道的天花板还是在旋转,而脚下的路也变得像沼泽地一样软。
我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把钥匙,依靠熟悉的环境走到房门前。我从没想到把钥匙插进锁孔是这样难完成的一件事情,这一回,我花费了几乎五分钟的时间才做到了。轻轻转动钥匙,咔嗒一声响,防盗门裂开一条缝,终于到家了,我斜着身子踉踉跄跄地迈进家门。
接下来的好几分钟我都在思考这到底是不是我的那个租来的房间,为什么屋内所有的摆设都变成了另一个样子,难道是酒后的幻觉?还是进入了所谓的平行空间?我摔倒了,后背贴着门坐在地上,倒下去的力量把防盗门关闭了,直到朦朦胧胧看见一个女人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才似乎有了一点点清醒的意识。没想到这一次,我居然进错了房间,进错的还是住在我楼下的那个令我朝思暮想的漂亮女人的房间。
人生唯一能预知的就是世事难料。
我不怎么相信命运的安排这样的话,我只能把这件事理解成一种巧合和偶然,我上电梯时偶然按错了楼层数,走到房门前我又无比巧合地拿出了我偷配的那把玛莲娜家房门的钥匙。正确的钥匙遇到合适的锁,那么就没有任何力量阻止一扇门里的另一面生活向我完全打开。没错,醉醺醺的我,就这么打开了玛莲娜的真实生活。
看见我的闯入,玛莲娜的面容是惊恐的,但她的惊恐不只是因为一个陌生男人的闯入,而是在那惊恐背后还隐藏了更多的秘密。我之所以这样推测也是有原因的,一般情况下,女人看见了一个醉鬼倒在自己房间里,她必然要大声尖叫,尖叫不只是胆小,也是通知近距离的人这里发生了不安全的事情,从而产生通风报信的效果。
尖叫可以算作女性的本能,但玛莲娜却没有尖叫,那么很有可能,目前她的处境相当复杂,很可能自己正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才不敢轻易暴露。虽然我喝得半醉,但用配来的钥匙错开了别人家的门,这一举动已经让我酒醒大半,我脑子飞快地运转着,调动起来我全部的编剧细胞。
但没等我解释什么,我就看见了更加骇人的一幕,那就是,在玛莲娜背后的地板上有一条胳膊伸出来,五根手指蜷曲着,一动也不动,我稍微偏了偏头,就看见了一张男人的脸,没错,我又看到了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只不过这一次,他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肚子扁平,看不出还有半点呼吸的迹象。
“你……”我伸出手指着地上的男人。
“不……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请你相信我……”玛莲娜挪动双腿下意识想要遮挡住地上的人,但她的腿如此修长,即便她再努力也遮挡不住她的秘密。
“你杀人了,是不是?!”
“没有!”玛莲娜显然忽略了我是如何用钥匙打开她家门的事情,她摇着头晃动着长发试图澄清什么,“我没有杀他,是他逼我的,我不想的,我……”
“你别慌,也别害怕,”我说,“我不是警察,也不想多事去报警。”
玛莲娜紧咬嘴唇的那种神态让我心痛,她毕竟是我爱过的女人,我试着从地上站起来,手抓住了门把手,一用力,我的双腿才算是支撑起了整个身体。
“你别怕,我会帮助你的,”我用十个指尖指着自己的前胸,“放心,我是好人,真的是个好人。”
“我真的没有杀他,可他倒在地上就不会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好像也不能喘气了。”
“让我帮你看看,或许他只是昏迷了。”
玛莲娜点点头,我摇晃着身体想要迈动脚步,她闻出我喝了不少酒,于是上前一步扶住了我的身体,或许这一刻,她把我当成了她的救命稻草,而我即便是稻草也是一根喝醉了的稻草。
油头粉面的男人一脸死气沉沉,虽然我写过关于凶杀案的剧本,但那都是纸上谈兵,真正的尸体我连半个都没遇见过,也从不希望有朝一日会实践那么一回。还好,地上的男人不像我笔下的尸体那样恐怖,他只不过脸色难看一点,没了呼吸而已。
我学着港产片里的动作,单腿跪地,用食指和中指去摸男人脖子上的颈动脉,说实话我并不知哪里才是什么动脉静脉,总之我摸了半天也没有感觉丝毫的跳动,而且男人的皮肤已经有点凉了。
我吞咽了一大口口水,站起身摇摇头,说:“没有脉搏了,我看这人是死掉了。”
可怜的玛莲娜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的眼睛更大了并且还噙着泪水,我叹口气又说:“既然你说是场意外,那么就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尸体,我想警察不会冤枉好人的……”
我嘴里说着话,眼睛却朝客厅的水晶灯罩上面挑,灯罩上面和卧室的画框里都有我留下的小物品,万一警察来了,发现了两个摄像头藏在一个单身女人的屋子里,那可就糟透了,不把我抓起来也得罚我不少钱,但最重要的是,很可能毁了我的名声。
“不能报警!”女人沙哑着声音,居然用双手死死地抓住我胳膊,“警察不会相信的,不过我请你相信,我没有杀他,我其实是被逼无奈,我没办法啊!”
其实我也不想那么早就报警,起码应该在我背着女人把两枚摄像头处理掉之后再报警。
女人哭了,哭得梨花带雨,我抬起手臂搭在女人的肩膀上,这曾是我梦寐以求的幸福时刻,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你先平静一下,坐下来,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然后我们再琢磨怎么处理这件事,你看这样好吗?”
玛莲娜点点头,女人在很多事情上习惯了没主见,更何况是在这种危急关头,在她还没有讲述之前,我对她说:“你可不可以给我去厨房倒一杯冷水,因为我刚刚喝了很多酒,现在胸口憋闷得难受。”
玛莲娜顺从地进入厨房,我立刻站起身,把水晶灯上面的一枚摄像头取了下来塞进口袋里,但我没有多余的时间进入卧室,放在画框上的另一枚只能另找别的机会取回了。
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我没撒谎,真的是口干舌燥,我让玛莲娜坐在餐桌边,自己也坐下,然后问道:“这男人是谁?”
“我跟他在很久之前有过一段感情,”面对新的男人谈旧情,女人总喜欢把前一段感情推得很远,即便那是几天前的事情,“我和他分手了,但他有时候还是来骚扰我、缠着我。”
“因为他缠着你,所以你就把他杀了?”我的问话有些直接了。
“对了,你是怎么进我家来的?”慌乱中的玛莲娜这才意识到了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确实有些唐突,“说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没有恶意,我……我……我只是想来帮助你,请你……相信我!”
“是不是我没有锁好房门,所以才被你轻易推开了?”女人有时候真的很傻。
我赶紧点头,就坡下驴,回答道:“没错没错,我看见门缝里有人影在晃动,所以就进来看一看,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就是这么简单。”
“我见过你,”玛莲娜摸着自己的额头用力地想,“很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遇到过……”
“应该在电梯里吧,因为我们同住在一栋楼里,其实我就住在你家楼上。”我立刻解释,试图不让玛莲娜把我跟踪她的事情回忆起来。
“原来你就住在我楼上。”
“是的啊!”我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那显然是目前最大的麻烦,“我们先不讨论没用的事情,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冲突,导致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死在了你的家中?”
“他是我的老板,我们之前有过一段感情,本来和平分手了,我们还是朋友,并且我仍旧在他的公司工作,虽然我很想彻底离开他,离开他的公司,但他并不经常在公司里,而且我对公司的业务也已经熟悉了,像我这个年纪的女人,找新工作其实挺难的。”
“那他为什么还是缠着你?”
“最近他在生意上出现了大麻烦,据说他把全部的家底都砸了进去,现在看起来那生意做得只赔不赚,所以他才故意来跟我叙旧情……”
“我不是很明白,你们老板找你叙旧情跟生意失利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这……”玛莲娜垂下头犹豫着不想说。
“你贪污了他的钱?”我想到玛莲娜很可能是会计,就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没有!”玛莲娜反驳得很快,这说明我的猜测不准,“我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虽然我管财务,但我也知道,什么钱该赚什么钱不该赚。”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是我的房子……”玛莲娜眼睛里含着泪水环视这一间小单元房。
“这房子是……”我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房子是他给我买的,是我们热恋的时候他送给我的礼物,房产证上面写的也是我一个人的名字。不过,我跟他好并不是因为要他的房子,而是当时我刚进入他的公司,我对这座城市很陌生,他当时对我很好,非常照顾我,我们之间就萌生了情感。我以为他会一心一意对我好,会娶了我,没想到他只是想玩弄一下我的感情,没了新鲜感之后,他也就逐渐对我厌倦了。不过,虽然没了激情,但他在工作上对我还是很照顾的,这就是我没有离开公司的主要原因。”
“那你对他还有没有感情呢?”不知不觉我酸酸地问出了这么一句,几乎忘记了屋中正躺着一具待处理的尸体。
“我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物质为了钱,其实我只是个很简单、希望有个简单生活的女人。”
“我知道。”我故意安慰她。
“可是他提出的要求我没办法满足他,我真的没办法,所以我是被逼的……”女人哭起来。我身上没有纸巾和手帕,只能干瞪眼地看着她哭。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还是想不通你有什么杀他的理由?”我等她哭过一会儿,继续问。
“他要收回这间房子。”玛莲娜告诉我说。
这回,玛莲娜回答得很迅速,也是我想象不到的回答。这间房子这么小,地点也不好,对于一个有钱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既然送给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即便是曾经喜欢过的,送出去的东西再往回要,这未免不是大丈夫的做派。何况,玛莲娜说这房子的房产证上只有玛莲娜一个人的名字。我很不解,还得接着追问。
“收回房子,”我叹口气,“这种出尔反尔的男人真让我瞧不起。”
“他告诉我,他的生意全赔了,他说他也是没有办法,需要几十万的资金去周转,所以他就想到了我这间房子。”玛莲娜可怜兮兮地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看得我心酸,“你知道,在这座大城市里,像我这样的外地人是很难立足的,工作难找是一方面,要想常住在这里,那房价简直就不是一般收入的人所能承受的,别看我住的这个小房子窄小,现在都可以卖到八九十万啊,我说了我不是图钱图房子才跟他好的,但他要是真把我赶出这间房子,我该怎么办,我岂不是无家可归了……”
女人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我也眼睛发热鼻子发酸,因为她说的经历跟我差不多,我其实也是外地来这座大城市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