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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的晴与雨-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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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倔强地抬头,声音颤抖:“办不到,我会爱上什么人,会结婚,会有小孩,会幸福一辈子。”
这句话终于打破了他的底线。她终究会爱上什么人,会结婚,会有小孩,会幸福。这些天来所有折磨人的黑暗念头全部涌上来,他的眼前霎那间似乎一片漆黑,理智全部抛到脑后。顾不上她的挣扎,他紧紧环住她弱小的身体,在她耳边说:“想结婚是吗?行,要不要我帮你物色?你喜欢什么样的?有钱?体贴?有情趣会浪漫?我毛遂自荐怎么样?难道你的目标不是别人其实是我?你对我若即若离这么多年,手段果然高明。我们两个,谁先沉沦谁就输,对不对?那好,我给你赢我的机会。”
他看见她错愕地抬头,双唇轻启,月光下肤若凝脂,空气里充斥着她的香味,象雨后青草的清新味道,那样柔软,象一个幻境,仿佛他一收紧胳膊,就会全部碎掉。
有人也曾经和她这样接近,被她的气息所包围,甚至触碰过那柔软微凉的双颊。这个念头似乎要把他的五脏六腑揉在一起,再也无法思考,不管不顾实实在在地吻下去。
仿佛世界在同一刻轻轻地叹息,他全身所以的细胞在碰到她双唇的那一刻一起轻轻的一声叹息,那些折磨人的念头烟消云散,那些抑郁找到了出口,那些不满统统变成了满足。
但是又不满足。头顶是合欢树巨大的影子,掌下的皮肤如想象中的一样柔软细致,象丝绸,光滑,微凉。他怀里的身体却是热的,散发着柔软的温度,他能感到她微微的颤动。全身所有的细胞都一起叫嚣不满足,只好加深这个吻,从嘴唇到耳际,然后滑落到她曲线优美的脖子,袒露的肩膀,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怎样都不满足。
双手游走在她的背后,触碰到她内衣的扣子,他一犹豫,但实在叫人喘不过气来,他禁不住喃喃说:“子熙,我……”
这样稍稍一松手,他已经被一把推开,随即清脆的一声“啪”,脸上一阵火辣。
他这才看清她的脸,泪痕交错。她瞪大了眼睛惊惶地望着他,眼泪还在哗哗地流,她的声音带了哭腔:“秦子墨,你这个禽兽。你到底要怎样?你要证明什么?你就不能给我留一点尊严?”
他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已经转身狂奔,跑得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脚底的高跟鞋被她踢飞,赤足踩在高低不平的石子路上,尖锐地疼痛。她顾不得这些,只是不能停下。
眼泪在茫然地流,脚底如刀割般的痛。小美人鱼用双脚取代她的鳍,每一步都象走在刀尖上,因为爱上一个人,这是必须要承受的代价。
她无声地哭泣。谁先沉沦谁就输。秦子墨,你到底要证明什么?
就象那年从加拿大回国的飞机上,遇到风暴,机舱里一片混乱。她去拉氧气面罩,被他轻轻拉住。他满不在乎地勾起嘴角:“子熙,我们也许会死,你害怕吗?”
然后他低下头吻住她,那样温柔而细致,仿佛缠绵地细诉一段爱情故事。不知多久他才抬起头:“如果我们死了,不要忘记我。”
说来好笑,那是她的初吻,不是因为没人追,只是因为没爱上过谁。
可是死人如何能记住谁?何况她又那么讨厌他。跨越千山万水,若干年时间之后,关于他的一切终究会随岁月烟消云散。只不过暂时没有忘掉,他常常出现在她的梦魇里,轻轻拉住她的手说:“子熙,我们也许会死,你害怕吗?”
秦子墨,你到底要证明什么?证明他可以一如既往地站在高处,看她成为万劫不复的那一个?怎么会,她那么讨厌他。她厌恶他自大,厌恶他冷漠,厌恶他看她的样子,厌恶他忽远忽近的温柔。她弯腰蹲在树下默默流泪。是,对他的厌恶占满心底每一寸缝隙,再也容不下半点别人的影子。

没有路的路口

第二天还要上班。外面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子熙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才选了一件无袖但高领的上衣。
昨天差一点回不来,最后是许静雯把她送回家。
那时候她蹲在树下流眼泪,有人把她拉到阴暗处,她抬头一看,是许静雯。
许静雯借着熹微的月光仔细看她,然后沉默,然后才说:“他一定是疯了,下手那么重。”她把自己的披肩披在子熙肩膀上,轻轻叹一口气:“我开车来的,我送你回家。”
子熙沉默半晌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回去。”
许静雯皱眉:“你怎么回去?你连鞋都没有,这里又打不到车,外面还有来采访的记者。难道要我去叫齐颂平来送你?”
她能有什么选择?只好接受安排。
回市内的路程有将近两个小时。她蜷在后座上一言不发。许静雯在前面问她:“你是不是冷?”她不作答,只保持沉默。
许静雯也不生气,只是微微笑一笑,任由她躲在黑暗里发抖。难得她脾气那么好,子熙不断地想,谁知道,也许她是好意,也许是子墨叫她来善后。明明知道一切,她竟然若无其事,当真了得,连母仪天下也当得起。
这一夜无眠。第二天她带着肿眼泡和黑眼袋去上班。幸好几个项目都忙得差不多了,她躲在自己的格子间里,没人来烦她。
只有下午在洗手间里见到白晓琪。白晓琪在镜子里朝她奸笑:“怎么了?大热天穿高领,是不是昨晚和巨蟹战况太激烈?”
子熙低头不答,一个不注意白晓琪探身过来拉她的领子。一看之下,白晓琪才愣住,停了停说:“你家那只是什么霸王蟹?”
她拉回领子,夺门而出。
苦捱到下班时间,陈振宇出现在格子间外对大家说:“刚刚和万盛的王总通电话,项目所有的准备工作他都很满意,只等下星期游戏上市。”
大家都很雀跃。子熙躲在自己的座位上削一支彩绘铅笔,很浅的蓝色。时至今日她还保留了用小刀削铅笔的习惯,这样能削出她想要的粗细。
陈振宇继续说:“王总说晚上请项目组所有成员吃饭,一个也不能少。”
她猛地削到自己的手指,一大滴鲜血溅在铅笔上,鲜红刺目。白晓琪过来拉她的手指:“这年头还有你这样不用卷笔刀的笨人,看,削到手了。”
她想夺回自己的手:“没事。”
白晓琪不放:“还流血呢。谁有创可贴?”
陈振宇说:“我办公室有。”
她只好提着手指跟陈振宇回他办公室。他在自己抽屉里找了找,果然找到一张,撕开了示意她伸过手指。
胶布纠缠在手指上。他忽然抬头看她说:“晚上如果不想去,可以不去。”
她正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藏在眼底的泪水,经过一天的煎熬,终于要忍不住有奔涌而下的趋势。她只好把头低得更低。
陈振宇迟疑了一下才说:“你脸色……不大好。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的事能诉与谁说。她抬眼,太没出息了,大概已经眼泪汪汪。她说:“我很想家。我想等这几个项目做完,我该回加拿大去了。”
陈振宇的诧异显而易见,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只沉吟一下就说:“这样好了,你跟的几个项目主要设计部分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个实习生应该能顶得下来。不如你先放假,如果想回家看看也可以,别忙着做决定,等放假回来再决定要不要辞职。”
晚上的饭局子熙没有去。她回家收拾了一个大包去了火车站。
是谁说过,在眼前看不到路的时候,要学会从头开始生活。
母亲过世的时候,她想过去危地马拉的蒂卡尔。那里有著名的玛雅人遗址,一群人在没有现代机械,甚至是没有马和骡子的情况下,凭借执著和信念,在苍莽丛林中央立起一座座高耸入云的祭坛,只为了离神更近一些。那该是怎样一种纯粹的精神力量。她希望能站在那高坛上,在那离天空很近的地方,把苍莽丛林踩在脚下,感受他们的执着和信念,让她拥有他们一样的勇气。
后来蒂卡尔没去成,因为她跟子墨回了国。现在她想去,但是没有钱。
她把银行卡里的钱全部拿出来,交了房租和花瓶的分期付款,还剩两千多块,买不起去危地马拉的机票。
但是没有关系。站在没有路的路口,往哪里走都是一样。她去火车站的售票处问:“三百块钱最远能坐到哪里?”
三百块钱最远能坐到昆明,于是她登上了西去的列车。
下班的时候颂阳曾经给她发过短信。他说:“能见面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要求见面,她想他大概听说了颂平来找她的事。她简短地答:“不能。”
没想到他坚持:“就五分钟,我现在去你家楼下等你。”
那时她才走出办公楼,但只好撒谎:“我正准备去旅游,现在就要出门。”
他停了停问:“去多久?老虎怎么办?”
这正是子熙在考虑的问题。她原想托小美照顾老虎,但老虎认生,常常对陌生人张牙舞爪以掩饰内心的焦虑,所以她在小美楼上住了几年,对老虎来说小美仍然是个陌生人。
她还在犹豫,颂阳已经写道:“我可以每天下班时来看他。”
她想了一想,最后心疼老虎的念头占了上风,回短信说:“那就谢谢你。”她把猫粮在哪里,猫砂在哪里,家门钥匙在哪里,连同老虎的一日作息一并发给他,最后说:“如果有时间的话,请你多陪他玩一会儿。”
猫通常是独来独往的动物,但老虎是一只怕孤独也怕寂寞的猫。
颂阳立刻回短信:“会的,你放心。”
她正想再次郑重地道谢,颂阳写道:“就这样把老虎交给我,没有交接仪式?”
这时候她正走到地铁站口,里面一阵风灌出来,扬起她的衣裙和长发,川流不息的世界在她身边经过,她站在原地考虑再三,最后说了实话:“对不起,我现在不适合见你。”
她现在不适合见任何人,经不起任何情绪的波折,她需要去没人的地方疗伤,找到重新出发的勇气。
他停了很久才回:“我明白。”

旅行的意义

长途旅行并不孤独。火车上和子熙坐在一起的有一对年轻人,活泼外向的女孩子和腼腆内向的男孩子。女孩子眉飞色舞地讲他们俩的历险。他们曾经是大学登山队的成员,一起登过珠峰,还同去过很多地方。女孩子无限神往地回忆:“我最难忘古格的石山和戈壁,那么壮阔悠远,在自然和时间面前人太渺小。站在那光秃秃的山上,觉得世间再没什么烦恼不可以放下。”
女孩子高谈阔论,男孩子只静默地望着女孩子。
上天终究是公平的,创造一个爱说话的她必然会有一个沉默的他来爱她。他们十指相交,像两株喜阳的蔓藤植物,交缠着一起向有阳光的地方伸展,无论爬多远,总还在一起,因为根在一起。
最后女孩子对子熙说:“我们要去独龙江。反正你也没想好去哪里,和我们一起去吧。”
所以子熙跟着他们再踏上西去的旅程。从昆明再坐二十几小时的汽车辗转到怒江的小县城贡山,最后徒步走上大半天,越过崇山峻岭和苍莽丛林,才到奔腾的独龙江边。
他们住在独龙族的村民家里。那家的主人当过兵,所以普通话也说得流利。两夫妇只有一个女儿,十一二岁的年纪,黑里透红的皮肤,滴溜溜转着大眼睛好奇地看他们。
木片搭成的房子透风漏雨,在晴天反而是种享受。夜晚的月光伴着凉风从屋顶倾泻,远处是独龙江隐隐约约的轰鸣。
江水在村前拐一个大弯,让她想到李白的名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她喜欢《将进酒》里的每一句话,喜欢“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也喜欢“天生我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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