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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儿,我爱你。”像是心有灵犀,这时,他脱口而出。
爱……
这个字,如同天底下最强的高手所使的暗器,一发即中,永不失手。没有哪个少女能抵挡心上人吐露这个温柔的字眼,除非她情义已绝。
樱桃终于明白,为什么闲书上所写的那些女子,明明已被伤得遍体鳞伤,却仍能原谅负她的男子——全都是因为心中仍存有这个“爱”字。这个字像星星之火,就算埋于死灰之中,被对方一煽也能迅速复活,熊熊燎原。
他终于说出了她想听的。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低下头气像是消了,因为红唇不再嘟起,取而代之的是羞涩的红颜,“你……不会是说着玩的吧?”
“傻桃儿,”未流云轻抚她披散的发,“这种事能说着玩吗?”
“可是,如果……”
她还想问些什么,但下一瞬间已忘了问题,或许就算没忘也未必能出口,因为他的柔唇已覆盖而下,堵住了她的言语。
山间的雨,像是一支助兴的曲子,适时轻轻飘落在他俩身边。
这个吻悠长缠绵,伴着秋雨的味道,久久不褪。她记得他的手,探入湿漉漉的衣襟,轻抚着她敏感的花蕾;她也记得,浓郁的呼息在她耳边,越来越紧,紧到最后她几乎窒息。她记得一切,只是不记得,之前她要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
多日以后,樱桃才知道,她忘记的是一个关键。
※※※
床榻上的美人,酥胸半露,艳光四射,慵懒的神情如同一只猫,带着媚笑,对案几旁的紫袍男子嗲嗲说话。
“王爷,你什么时候才娶兰兰过门呀?”
明若溪嘴角微扬,提起画笔淡淡勾勒,画中某处让他格外用心。
“急什么,我们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
罗兰暗暗咬牙,但面上笑意仍在声音仍然甜美,打个呵欠抚着小腹道:“我不介意,等多久都心甘情愿,只是咱们的小王爷恐怕等不及了。”
“小王爷?”他没有她预料中的惊惶失措,反而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怎么,我派人送去的药汁你没喝?”
“那个呀,苦死了谁要喝!”她撒娇,“王爷不会这么狠心,要兰兰受那样的罪吧?”
画笔轻轻搁下,明若溪用沾着水墨的手捏起美人的下巴,对着那红色的樱唇索一记狂吻,待到身下的人气喘吁吁、意乱情迷时,却忽然避开她的回抱,让她被撩起的欲望得不到满足。
“王爷,我还要……”罗兰伸出裸臂,沙哑地哀求。
“兰兰,你不听话就该罚,”画笔重新提起,他回眸一笑,“记住,我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勉强。”
“你耍我!”罗兰终于醒悟,立起身子,衣襟也愤然拉好。
本以为离休了未流云,就能登上另一个王妃的宝座,但数月下来,明若溪仅仅跟她调情玩乐,把该占的便宜统统占尽,却没有给她半分名分的意思。她成了满京城的笑柄,淫荡、下贱、见异思迁……所有难听的话都在她背地里悄悄蔓延。
她可以不在乎这些,但不能不在乎王妃的宝座。从小到大未曾吃过亏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自己做了一桩失败的投机买卖。
眼前的男人必须娶她,别无他路!
“王爷要是不答应,我就把孩子生下来,抱到老太妃们的面前让她们主持公道。”
老人家总是疼爱孙子的,不论那是哪一个女人生的。
“小兰兰现在盛名远扬,你以为老太妃会相信那真是皇室的种?”明若溪不急不躁。
“你……”扬起手想挥过去,却被对方扼疼手腕。
“小兰兰,打死我不要紧,别毁了自个儿的闺女风范呀!”痞笑的眼眨两眨。
“你等着,我会把孩子生下来让他长大后杀了你!”罗兰怒喝。
“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笑意盎然,顺手在她肚子上乱摸一把,“如果,你真有东西可以生下来的话。”
“我现在就杀了你——”她拳打脚踢,但百般努力也击不中目标。明若溪只是轻轻一侧身,就将她的进攻全然化解掉。
“小、小姐……”捧着雪梨走进屋子的杏儿,惊愕万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只绣花鞋,飞落到她手中的果盘之上。
“你这个死丫头,傻愣着做什么?快帮我拿梨砸他!”罗兰斥骂。
“梨?”她一个奴婢哪有这样大的胆子偷袭堂堂南阁王!小姐是不是疯了?
“快呀,再不动手小心我揍你!”罗兰孤军旧战,见手下迟迟不肯执行命令,大为恼火。
“小姐,西阁王回京了。”半晌,杏儿终于想起要禀报的事。
“回就回了……你说什么?”她猛然停止打斗,瞪向婢女,“谁回京了?”
“西阁王。”杏儿微声回答。
“带着他那张丑脸?”
“不!”她连连摆手,“奴婢在街口看见他了,王爷的那张脸……好像比从前更俊了。”
“他复原了?”这消息像青天霹雳,把罗兰霹倒在榻上。如同赌博押错了宝,本可以狠赚一票,没想到一念之差竟血本无归,倾家荡产。她愤怒地甩着头,一记仰天狂吼也解不了心中郁闷。
“你看错了!你肯定看错了!”一把抓起杏儿的衣襟,她厉声逼迫,“说,是你看错了!”
“奴婢没有看错,”杏儿老实,不会说谎,“街上好多人都看见了,替我提篮子的阿福也可以作证。西阁王爷骑着高大马儿怀中抱着桃儿姊姊,他的白衣飘呀飘,像神仙下凡一样。桃儿姊姊脸蛋红红的,像抹了胭脂,但杏儿我可从没见过颜色那么漂亮的胭脂。听人说,桃儿姊姊要当新王妃了,西阁王已经向皇上请求……画出边境一块领地赐给他,让他和新王妃在那儿安居乐业。”
他真的回复俊颜而归了?还为了樱桃向皇上索要封地?上苍是否瞎了眼,把她罗兰这么一个好端端的美人搁在一旁,竟让那个卑贱的奴婢夺去她的幸福!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小兰兰,我看你还是死心吧,”明若溪在一旁幸灾乐祸,“三哥从没向皇上索要过什么,这次居然连封地的事都提了,我看他爱那位新王妃可真是爱得紧哪。”
“你闭嘴——”一颗雪梨砸过去。
“唉,真不明白小兰兰你在气什么,”雪梨抓个正着,咔嚓一口,咬得甜滋滋,“莫非你还爱着三哥?你们这些女人呀,到底是爱我三哥的脸还是爱他的人?”
“他的人和他的脸又怎么能分开呢?”对她罗兰而言,未流云是俊美、尊贵的合一体,失去任何一部分都不能原谅。
“就算三哥的脸已经复原,现在对你而言也晚了。我说小兰兰呀,还是把他忘了吧,在我身边乖乖当个不上台面的侍妾,虽说给不了你王妃的名分,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能享用不尽……”
“呸!我罗兰岂是贪那几两银子的鼠目寸光之徒!”她朝侮辱她的人吐了口唾沫星子,“他真正爱的人是我,我知道!”
“哈哈哈!”明若溪捂住肚子大笑,“小兰兰真有自信,你何以如此肯定?”
“想当初选妃的时候,他的眼中只有我,那贱婢不过是逮了个空档,趁我不在钻进了他的被窝想取而代之,哼,只要我一回去,哪还有她站的地方?”
“唉,小兰兰呀小兰兰,”他摇头叹气,笑声不止,“你真以为,那日我三哥看上你是因为真心喜欢你?”
“不然呢?你休想凭几句话挫败我!”
“我不是要故意挫败你,那是实事,宫里谁都知道的事实。小兰兰你还年轻,十六年前的‘魇胜之乱’你大概不晓得。”
“什么‘胜’,明若溪,你少故弄玄虚!”
“来来来,且听我慢慢道来……”
故事如幽潭里的花朵,渐渐浮出水面徐徐绽放,罗兰听着听着,由先前的怒眼圆睁到满脸讶异,最后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真是天助她也!原以为这场赌局必输无疑,但明若溪无意中竟帮了她一个大忙。这桩十六年前的凄美往事,可以作为她回天的赌本,孤注一掷。
也许,她不是从前的那个“兰兰”,但,谁会知道她不是呢?没有人!
“呵!”罗兰大笑,收起粗鲁的姿态,朝明若溪盈盈一欠身,“王爷,多谢您的故事。请走好,恕不相送。”
“小兰兰可真会过河拆桥,”明若溪并不恼怒,端详片刻他方才完成的画作,整齐叠起,纳入怀中,“反正我想得到的东西也已经得到了,告辞。”刚踏过门槛又猛然折回,痞笑的眼再次眨两眨,“喂,小兰兰,咱们的小王爷呢?这会儿,还在你肚子里吗?”
罗兰这才忆起那虚无的婴儿,愤视明若溪的嘲讽,刚想再砸出一颗雪梨,但紫影已哈哈大笑地远去。
第八章花钿贴到眉心,晶亮一闪,整个脸庞添了笑意。
“桃儿,你不是总问这一辈子会成为什么吗?”那日白鹤山下,前来送行的师父说:“现在师父告诉你,这辈子你能当上煜国的西阁王妃。”手掌摊开,一只绒布盒子托在掌心,“这个,就当个临别礼物吧,贴上它,你能更加看清楚自己。”
盒中,便是这枚闪亮的花钿。
她不明白,这么一个微小的东西,何以能让她认清自己。但师父的话自然有他的深意,听了,没错。
有生以来,她从未过过这般奢华的生活,举世的奇珍带着未流云的爱意捧到她面前,所有的人用一种艳羡的目光瞧着她,使她飘飘忽忽,有一种置身于阳光最灿烂时刻的感觉。
幸福之后亦泛起一丝不安,因为,人们说越美的东西越容易流逝,比如流星,比如芸花。阳光不会永远灿烂,她怕这美到极致的幸福,不过是过眼云烟。
“在想什么?”正替她描着眉的未流云发现了她的失神,柔声问、
“在想你。”挣脱思绪,她轻松一笑。
“我人都在你眼前了,还有什么好想的?”未流云莞尔,刚挽好的发被他指尖一摩挲,又弄散了,他抵住她的额宠溺地呢喃,“我的桃儿肯定在说谎。”
他总是这样逗弄她,仿佛她是一只随时会飞走的鸽子,捧着也不是抱着也不是,就连跟她亲热时动作也轻轻款款生怕伤了她,好多次,激情缱绻中他生生勒住了身下那匹狂放的野马,只因顾及她的青涩。
重归于好的那一夜,她没有落红,他当然看见了但什么也没说,事后她想道出个中原委,他却抢先道——
“一定是从前什么时候无意中弄伤了,有的女孩子是这样的。”似乎听了她的解释就是对她的不信任。
他对她的宠爱小心翼翼,几乎到了胆战心惊的地步,这让她如同腾驾在云上一般,虽喜悦,却总在担心他的爱不过是一种感激。
“我已经递了奏摺,向皇上请求一块封地,”他拉着她走到案几旁,一幅锦缎的刺绣山水图摊在那儿,“看,就是这儿。这儿离中原近,你不是一直想到中原走走吗?到时候咱俩可以常去。”
“云,你大可不必为了我如此。”樱桃一颗心又被提起,“万一此举惊惹了皇上,我怕……”
“你怕这府里又会起一把火,把我的脸再烧坏?”未流云自信满满地环住她,“放心吧,同样的亏我不会吃两次。皇上会答应的。”
“会吗?”
“我铁了心要的东西,没有人能不给。”
四个皇子中,他是最不愿意争夺权势的一个,十六年前得罪了父皇,天子的宝座他是从不敢想的,何况自从那件事以后,他就自认已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活着只是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那年边境告急,朝中上下无人愿意前往征战。他却自告奋勇接了战旗,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