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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华如梦 完结全本-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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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抬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污垢,又捋顺了鬓发,看着她低垂的脸,有说不出的憔悴和瘦弱。又为她捋一捋鬓发,带了几分爱怜,抚着她的面颊道,“天寒,你早些去吧。”
那女子似乎听懂了易水的话一般,侧着头,目光落在永巷的一隅。忽而便受了惊吓一般,猛的躲在易水身后,浑身发抖。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远的自她跑来的地方有一队人缓缓而来。那是一排车队,随着车辇行进,铃声由远及近,声声悦耳。易水晓得,那是凤鸾恩车,承载过自己曾经的荣耀,而今又承载着无数新开的花朵,渐渐盛放出属于她们自己的颜色。
那女子似乎极是害怕,他们越行得近,那女子便愈加惶恐,躲藏在易水身后便又瑟缩了几分。
或者是出于本能,易水有意的将身子挡住来者的视线,微微垂下的头恰好遮住身后人小小的脸颊和瘦弱的身躯。不过半刻,那队人便远远去了。易水与那女子十指交握,手心渐渐生发出汗来。
那女子像是怕得极了,待他们走了,猛的扑进易水怀中啜泣起来。易水一面为她擦拭眼泪,一面将晨起带来的糕饼分与她,那女子拿了糕饼,也不哭闹,低着头揣裹进怀里,依旧如来时一般,一阵风的去了。
水杏自取了扫帚,簸箕和诸多物件儿,见凤鸾恩车驶过,已然退到了墙下,微微低头不出一声言语。永巷里的风极大,凤鸾恩车的帷幔轻轻一吹,露出了车内人的小半边脸,易水只听得水杏惊呼了一声,极快的沿着墙根跪了下去。


☆、第三十章 幽怨从前何处述(4) (3378字)

看着水杏避猫鼠一般的蹲了下去,易水极快的一抬头,正瞧见那凤鸾恩车里透出的小半边脸。便是如同冰山一角,今生便也难以忘怀。
“是她。”嘴唇轻启,如幽兰慢吐,但说了这一句,便再也说不下去、心里是满腔的冰冷和苍白。退后两步,双手自背后撑着宫墙。只觉得那墙冰凉透骨,却又如何都寒不过心中的冷战。
车似乎住了一住,易水忙忙的垂下头去。待那马车吱扭扭的慢慢去了,易水才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那朱轮华盖,映着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渐渐消失在阴暗潮湿的永巷里。
扶着墙慢慢的坐靠在墙角,永巷的地潮湿里透着蚀骨的绝望。似乎那凤鸾恩车的荣耀与光辉惊破了这许久之来的平静,渐渐的刺穿黑暗的真相,一步步逼着人,自绝望的泥潭里奋力迈出,而后又陷入下一个泥潭,冰凉刺骨的沦陷下去。
不知静坐了多久,颈项都僵直了去。缓缓的转头,水杏不知何时蜷缩在自己身侧,小脸惨白冻得连抖亦不会抖了。易水抚着她消瘦的面庞,目光的凄恻里,自深处透出一丝绝望。曾经的种种幻想,自今而始皆被验证开来,如同一幅不忍蹴观的画卷陡然铺展开来,生生的揭破了那一层疮疤,露出淋漓的鲜血来。
紧紧的握住水杏的双手,冰凉黏腻满是汗水。抚一抚水杏的额头,勉强牵扯开一丝笑容。“傻丫头,怕什么?”
水杏怔怔然的看着易水,满目里是擦拭不去的惊怯,死死的攥住易水的手,瑟瑟道,“小姐,那是云歌。”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许久轻轻的绽放开一丝笑意。“从前我总以为是错觉,然而每每行差踏错一步,又皆有她的几分缘故。”自胸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像是涨满了许久,终于释然开来一般。“而今看来,当年当日所猜所想,竟然没有半分错处。只是我不忍心罢了。”
长长的永巷似是走不到头,墙脚下的枯枝残雪,在晨光下渐渐被湮没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辛者苑的院子依旧是逼仄而狭窄的。然而此时天尚未明,院子里便带有几分莫名的空旷。呼呼风声入耳,便如同是女子的抽噎一般,一扇扇破败的门里,掩去了多少含冤抱屈的不散阴魂。
锦如已然醒了,独自扎挣着浆洗着几件衣服。易水归拢了打扫的器具,又用净水泼洗了地面,见锦如的双手浸在冷水里,独自静静的立着。面色带着久病的苍白,风中看来只是让人心疼。几步上去,挽起袖子替她浆洗着衣裳,水声阵阵,易水埋着头,低低道,“我见到云歌了。”
锦如极泰然的一笑,伸手拧干了衣服的水,终究是乏力,手微微的打着颤,声音也颤抖起来。“如今的云歌只怕已然是云小主了吧。”
易水微微的一愣,抬起头来,“你如何晓得。”锦如的唇边隽起一丝苦笑,徐徐的敲打着衣物,那声音字字句句都似和在捣衣声里。“自然有人告诉奴婢。”
易水瞬间了然,眉心轻蹙,心里翻腾不息,五味杂陈。张佑英纵然无情冷漠,可是未必没有动情得意之时,将宫中事故或多或少告知锦如。便是这或多或少的消息,以使得锦如纵然如同身陷囹圄,却又不会完全闭塞,宫里的人事变故,风吹草动皆瞒不过她去。
心头酸楚难言,便是这般的明察,一如往昔,可是又有多少差别。看着锦如日渐憔悴消瘦的容颜,脑海中旧景浮现,云歌自凤鸾恩车里似有似无的侧眸,便如同尖刀生生的挖剐着自己的心,却又再落不下一滴血来。
手中攥着衣服,无力的垂了下去。衣服上的水淋淋沥沥的洒了一地,渐渐凝结成冰。易水垂着头,眼中酸涩而干燥,如同胸怀中割剐的心一般,任凭怎样酸疼,再落不下一滴泪来。
“小姐?小姐?”衣袖被人拽了一拽,猛然的一回神,见水杏满脸的担忧。“小姐怎么了?锦姑姑熬不住冷,已然回去了。”
侧首身边的空地上结着一层薄冰,不知觉已然立了这样的久。滴水成冰,滴水成冰,心里反复只有这四个字,似乎今朝所遭遇的一切,便如同那薄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终究是自己大意了。
院子里落将其雪来,已然数不清这是冬季里的第几场雪,只听着那窗外雪声簌簌,透过窗纸是丝丝的凉意。借着依稀的灯影凝神缝补着一件衣裳,锦如与水杏皆昏昏欲睡。忽然听得雪声里渐渐夹杂着噼啪作响之声,只是一愣,便惊叫起来,“走水了!”
烛影映在窗户上,却又眼看着火苗自门外渐渐蔓延而来。那木质极枯朽,只不过一点火星便烧着了大半,心里既惊且怕忙忙的拉了她二人起来。火光里见得门口已然是一片火海,再也逃不开去。灵光一闪,急急的搬起身边的一把椅子与水杏合力的捣开了窗户。借着破败开的窗纸看去,外间已然是一片火海。
愣怔在当地,水杏已然夹杂了哭腔,“小姐,咱们是无路可退了。可不是要烧死了吗?”易水亦愣了半晌,而后又举了椅子狠狠的朝窗子对面的土墙砸去。那土墙里本自是枯草垒积而成,天长日久早已腐坏不堪。此时不过使了几次力,便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轰然倒塌下去。
后园里倒是静寂一片,白皑皑的积雪已有一尺余高。土墙倒塌散落了一地的土块瓦砾。易水回头看看屋子,已然是一片火海。辛者苑里外却唯有自己这一间又人声,四下里却是一片死寂,听不见半分求救呼喊之声。只是侧耳聆听得久了,才闻得远远的有人见了火光,朝辛者苑奔来。
三人携手立在雪地当中,看着辛者苑的门被踹开,冲天的火光和浓烟里隐约见得几个模糊的身影,紧紧的挨着门,不敢再冲上去一步。
水杏和锦如已然掩了口鼻,易水亦被呛得连连咳嗽。心里却只是奇怪,看着辛者苑渐渐染成灰烬,转首对锦如道,“这水走得稀奇。”锦如亦蹙眉,“交了子时便少有人用灯,便是走了水,也不听人叫唤起来。”
言已至此,易水的眼光一跳,“这火只怕是冲着我们来的。”水杏扶了锦如,被烟呛得咳嗽,“便是冲着我们,又如何要留我们一条性命?”
易水心中只觉得惴惴不安,正思忖,颈项间一凉,凭着本能的一侧首,却被后头的人一把按住。
“别动!”
水杏和锦如皆吃了一惊,刚要上前,那女子的刀刃寒光凛凛,又逼近了易水的喉管几分。一手挟制着易水,一壁道,“纵火杀人是万恶不赦的罪过。此时若是叫唤起来,死的可就不止这一个了。”
易水只觉得那刀锋极锋利,几乎要割到皮肉里去,目光连连示意锦如水杏,二人脸色惨白,映着雪地上的光影,越发的没了人色。
依稀间,易水只觉得那女子有几分熟悉,余光里见其黑衣黑裤,脸颊亦被黑色帕子掩盖大半。唯有那一双炯炯水瞳,得以辨认是个女子,而眼中肃杀的寒意,堪比颈间的短刃。
强自镇定了神思,顾不得颈项间皮肉越发明显的迸裂伤痛,喑哑了嗓音,“这火是你放的?”
那女子手上一颤,易水只觉得疼痛又加了几分,女子的眼眸中渗出一丝冷笑,“你倒是聪明,只是用错了地方,我的刀不长眼睛,识相的跟我走,否则。”
话说了一半,那女子的目光杳杳的放散开去。循着她的目光,易水眼见得张佑英的正房在烈火中轰然倒塌,没了踪迹。心头一抖,那女子已然又取了刀刃比在自己的腰间。透过单薄的短襦,几乎可以感受到那利刃上的寒气。
不知走了多久,借着月光,易水只觉得所经之处颇为生僻。甚至连人烟亦瞧不见几分,颈项间的伤口被风一吹,钻心的疼。易水强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来。
水杏和锦如并肩与易水走在不远处,听得易水呻吟,先抬起头来,惶急道,“小姐可是难过!”
易水侧首,见她二人皆被布条蒙住了双眼。心下虽然惊恐,可也不至于丧失了理智。见那女子半晌不语,便开口道,“姑娘倒是好谋略,不想大明宫中还有阁下这样一个人物。”
那女子见她三人不言不语,本自懈怠了几分,加之纵火劫持,早有些力不能支。此时听得易水言语,不觉冷笑,“大明宫里玩弄的都是些腌臜的‘谋略’,这样的小把戏又如何能入了贤妃娘娘的法眼。”
易水猛的一愣,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那女子犹在行进,见易水忽然停下,也吓了一跳,腰间的刀一紧,却已偏离了刀锋。彼此间这一惊不小,女子不由得恼怒,“要作死么,我现在就结果了你的性命!”
易水趁着她说话的间隙,已然转过身来,慑人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女子脸上。“你晓得我是贤妃?你究竟是何人!”
那女子不意易水会转过身来,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易水被她上下为短刃所累,两手却是自由。此时按捺不住,一把扯掉了女子的黑帕,脸上血色尽失,双眼惶惑而惊恸,“金娜!”


☆、第三十章 幽怨从前何处述(5) (3097字)

金娜冷不防被易水扯去了黑帕,眼中毕现的是惊惶与悸动。不过一霎的停留,抽手便扭了易水的手,狠狠的将短刃逼近了易水的颈项。
易水被扭得身子半转,心中却流出浓浓的喜悦。“金娜你还活着!”曾经土布草原上那终日歌舞欢笑的日子,仿若流水,汩汩的流过易水的心田,冲散了残存的梦魇和悲恸。
阿金娜手微微发抖,看着眼前熟悉不过的面庞,心中五味杂陈。那鬓边陡然的霜色,原本丰润而今清癯的面颊,和那目光里避无可避的喜悦和感动。咬一咬下唇,阿金娜从易水手里夺过黑帕,径自在脸上遮掩妥善。才垂了眼狠狠道,“我只恨不能杀了你。”
易水的泪从眼眶中渐次的落了下来。当年之过,即便是并非自己一身之罪责,然而最终令土布惨遭血洗屠戮的,终究是自己。这一份仇恨纵然是经年几别,也无可消弭了。
颈项间的冰凉逼回了易水的神思,眼神渐渐迷离,噙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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