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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小娃娃满眼期冀,携着欣喜,“那,到时候,先生可不可以剿尽天下盗匪?”
不可以……因为盗匪就如蝗虫,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消灭干净。但是,看着她难得的神采奕奕,他实在舍不得坦然相告。因而,就只是支吾,“嗯……好……”
至少,他会为她报仇。
然后,小娃娃敛唇一笑,眉眼清丽,“先生,你真好。”
庞统信然。他这人别的不说,义气之德还是颇好的。不论是声名远播的卧龙先生,还是不见经传的稚幼书童,只要是他庞士元想要照拂的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自然,那个时候的他从没想过眼前的稚幼书童会是一位小小少女,直到……
“阿榕,我不喜欢女子,你知道吗?”他把她抱起,眼眸之中闪烁着阴沉的光芒,深邃且不见底,如同暴风骤雨前的乌黑天际。
他的步子很轻,抱着她走过喧闹的宴席,穿越静谧的廊庑,然后,推开一扇客房的门扉,缓缓地走向充满旖旎想象的床榻。
他放下她,动作轻柔地褪去她的衣衫,似笑非笑,“因为,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不想为了一个女子毁掉自己的前程。”
曾经,他与诸葛孔明把酒言欢。他问诸葛孔明后不后悔娶了一个过于强求之人,心心念念地都只是想要诸葛孔明回应她的思慕,全无寻常妇人的贤良淑德。
诸葛孔明却笑了,反问,难道阿硕还不够贤良淑德吗?她从来不说自己的思慕,从来不强求自己的思慕得到同等的回报,甚至,她从不抱怨他忽视她的思慕,就只惦念着他的平安喜乐,这样的女子还不够贤良淑德吗?
她已是他见过最好的女子了。
庞统惊诧,未曾想到短短几年,诸葛孔明的心绪变化竟是这般得大。往昔,他不是说他予阿硕的就只有责任吗?他待她好,将她变作独一无二,不过是出于责任的付出,并无多少真情实意。
不,也许有,但那只是夫妻之情。他们都很清楚,一旦自己的心房为一个女子打开,就再难无坚不摧,而身为乱世英杰首先需要做到的就是无坚不摧……
“你喜欢上她了?”庞统询问,眉宇之间难掩担忧,“那你注定不能心无旁骛了。”
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庞统很清楚。在她看似狠毒决绝的外表之下,始终有着不可退让的道义原则,其中有许多是与凌厉的政治手段不想符合的。尽管,她也许会为诸葛孔明改变,但,诸葛孔明舍得吗?他本就已经将她拖拽到水深火热之中,又怎么舍得再让她看清所有的肮脏与龌蹉?
“你会很累。”庞统几乎可以断定。毕竟,除却不可退让的道义原则之外,她的身上还存在着许多疑团,她知晓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无所谓。”诸葛孔明不以为意,一直都是悠然闲适的模样,“茫茫乱世,能有一人让你心甘情愿地为其劳累有何不好?”
那样,人才像是真的活着,有不在意的,也有割舍不下的。
“我相信……只要她在,所有的劳累都可以忽略不计……”他抬眸,望向庞统的眼神难得表露情绪的坚定,笑道:“何况阿硕不是你的小书童,她有能力自保。”
更甚,她还能帮他。
“所以,士元你做得最错的不是思慕上一个女子,而是将那个女子丢弃。因为被丢弃,她才有可能落入他人手中,变成威胁你的致命武器。”
致命武器吗?也许是吧……
庞统知晓她是女孩,是在她旬岁那年。旬岁的她,开始显露女孩独有的特征,每天眉头紧锁,难受地呻吟着,“疼……胸口好疼……”
起先,庞统以为她患上心疾什么的,可是,无论他如何望闻问切都看不出来任何异常。最终,无计可施,不得不寻求正经大夫的帮助,这般方才知晓,原来,他的小小书童乃是……女娃。
说来也是奇怪,在此之前,他对她本无任何歧念。然而,知晓她是女娃之后便隐忍不住地诞生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想法,有正直和善的,也有禽兽不如的……他想,大概是因为他正值壮年的缘故。
自此,他开始疏远她,刻意地同她保持距离,但是,草庐统共就只有他和她,再疏远,他们又能疏远到哪里去呢?
豆蔻年华,她来了葵水。虽然,年纪依旧稚幼,但是,到底成了女子,货真价实的,且再过不久便可以成亲生子了……到时候,她会嫁给谁呢?是贵胄还是平民?是君子还是将才?又……是不是他呢?
燃起这个想法的一瞬,庞统恨不能狠揍自己几拳,责怪自己竟是对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孤苦弱女产生了这等肮脏的想法,实在是卑鄙无耻!而且,他正在一步一步走向心底的深渊……他,不能让自己拥有牵绊……他,是要成就大业的英杰……
因而,先于所有人,他同她提及成婚的事情。他问她想要嫁予什么样的男子,多大,多高,多好看……
她笑笑,眉眼含春,只道:“随先生意思便好。”
然后,他就真的按照自己心中的标准给她找,可是,找到了他又觉得他们配不上她。她可是他亲自教养出来的啊,那些凡夫俗子怎么般配得上?
她要嫁的那个男子,就算不如他,也不能比诸葛孔明差吧……
如此一踌躇,几个月便是匆匆而逝。再见到她,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同她致歉,言自己无能,竟是没有帮她寻得佳好的如意郎君。她却不甚在意,笑着拉住他的衣袂,羞怯询问,“先生……阿榕……可……可不可以……嫁给你?”
她没有见过很多男子,但是,她感觉得到庞统会是对她最好的一个,所以,她想嫁给他。
可是,他没有同意。他,不仅没有同意,反还极快地替她寻了名夫婿,欲要将她嫁到益州去。
她不愿,他便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压她。他说,她是他养大的,他就是她的父亲,所以,她的婚事由他做主。他还说,他养她那么多年无非是为了等她出嫁,然后捞上一笔礼金,要知晓,没有金钱的包装,他这个凤雏再怎么本事也无法扬名天下。
这时,她方知晓,她的先生一点一点也不喜欢她。
因此,她也有些讨厌起他来了。
“阿榕……”突然,他唤她,停下手上身下的所有动作,嘶哑道:“对不起……我不知晓那个男人是个混蛋……”
那时,他被她弄得方寸大乱,只想着快点将她送走,走得越远越好,根本没有顾及到她要嫁予的男子到底是好是坏。
阿榕偏过头,并不接受他的道歉,紧抿双唇,只觉得屈辱。
嫁到益州的日子并不好过,夫君不爱,公婆不疼,只将她当作生养的工具,不停地催促她生子生子。她生不出来,他们便对她百般羞辱……那些过往,仅是想想,她便觉得难以呼吸,更何况是被那个伤自己最深的人提及?
“先生……我恨你……”她哭了,在他完全将自己宣泄出来之时,泪水浇淋着他的胸膛,灼得他也是生疼。
也许他是真的不该将她丢弃……
庞统抽身,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释然道:“也好,我害你,你害我,你恨我,我恨你,这般,我们便就互不相欠了。”
他知晓,她的出现无非是为了对付他,她想毁了他,益州也想……
她注定是他无法逃脱的美人计,那么,就容许他在这注定悲剧收场的美人计中,度过一段只有他和她的生活吧……此时此刻,他竟也是如同诸葛孔明与阿硕一般奢望拥有隐居隆中的机会……果真是,世事难料啊……
而她在他怀中也已逐渐平静下来,贴着他,轻柔道:“先生,这一次不要再丢下阿榕了。”
“嗯。”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建安十九年,庞统殒役。
七个月后,其妻诞下遗腹子,取名庞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