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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逆子,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着想。”卢父一半是气愤,一半也是做作,抓起一个茶碗朝儿子扔过去,摔倒地上粉碎。
“大少爷,别说了,看把你爹气成什么样了。”卢夫人安抚着丈夫,继续说到:“婚姻大事,当依父母之命,你还是听你爹的安排吧!”卢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却是望着宛宜的,宛宜明白这句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继母的介入让卢世荣更生气。他知道这位继母一直在背后打着“小算盘”,想把外甥女许配给自己。他和宛宜的婚事一直拖着,就是继母从中作梗。如今父亲贸然提出退婚,肯定少不了她在其中挑唆。
“爹一直让儿子读圣贤书,学圣贤之道。儿子敢问爹一句,趁人之危,损人利己,可是圣贤之道。”卢世荣皱紧眉头,正视着父亲。卢父被儿子的气势震慑住了,竟然无法辩解。
卢夫人见状,刚要开口为丈夫解围,卢世荣却抢先开口,把她堵了回去。“没错,婚姻大事,当依父母之命。我和宛宜的婚事,是我娘当初定下的,我只听我娘的安排。”说完,卢世荣挑衅似的望着继母,那份神情仿佛在强调,你只是继母,无权干涉我。
卢夫人被卢世荣抢白之后,恼羞成怒,拉着丈夫的胳膊说:“老爷,你看看这个不孝子。他哪来这么多歪理,他眼里还有咱们吗?”
宛宜见卢家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心情反而平静下来。落井下石也好,雪上加霜也罢,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和父亲的生死相比,自己的婚姻就不算什么了。最坏也不过,以丫角终老,终身不嫁,留在徐家陪着父亲和弟弟。
想到这里,宛宜毅然制止了卢家三人的争吵。她诚恳地望着卢世荣,平静地说:“表哥,别说了。我同意退婚。”
“宛宜,这不是赌气的时候。”卢世荣等了表妹一眼,厉声说道。
“表哥,我不是赌气,我是自己想通了,才这么说的。事到如今,要是把你也连累了,我也会心中有愧。爹以前曾说过,你很有才能,前途远大。要是爹知道了,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宛宜对着卢世荣慢慢地说完,转过身,对卢父继续说到:“姑父,宛宜明白您是爱子心切,我不怨您。您要是可怜我,想帮我,就多给我一些银子当盘缠吧。”说完,已是热泪盈眶。
“哎”卢父长叹一声,颓然坐在椅子上。
卢世荣刚想开口,被宛宜挥手制止。
夜里,宛宜躺在床上,咬着被角,暗暗流泪。
往后,不管前路如何凶险,都要靠自己了。宛宜在心中默默说到。
☆、扬州(八)出发
终于要出发了,宛宜和弟弟站在运河的码头,看着卢家的下人把一箱一箱的货物抬到船上。晓光望着忙忙碌碌的仆役,眼中透着一丝兴奋。姐姐终于改变主意,决定带他一起去大都了。
宛宜一言不发,望着远处,神情发呆。就在这个时候,卢世荣拍马赶到。晓光最先发现了他,待他下马后,跑过去,一头扎到卢世荣的怀里,大叫“表哥!姐姐,表哥来了!”
宛宜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走到卢世荣面前。
“表哥,你是来送行的吗?”
“不是,我陪你们一起去大都。”
宛宜一听这话,大吃一惊。她用热切的目光望着卢世荣,脸上的神情,半是喜悦,半是疑惑。
“检校所的差事怎么办?”
“告假了。”
“姑父怎么说?”
“瞒着呢。”
货物都装好了,下人前来询问是否开船。卢世荣搂着晓光的肩膀,对宛宜说:“先上船,我再和你详谈。”
原来,卢世荣一早出门时说要去“检校所”,家里人也没有怀疑。不过,到了之后,他却找到上司,以家中有事为由,告假十日。好在“检校所”最近没有多大的差事,卢世荣又给上司张大人备了一份厚礼,所以张大人也就很痛快的答应了。随后,又修书一封,向父亲说明原委,交给铺子里的伙计,嘱咐一定要到明天再把书信送到府上。这样一来,就算卢父知道了真相,再追也来不及了。
听卢世荣讲完这些,宛宜心乱如麻,她喃喃地说“若是姑父知晓了,定会大怒吧?还有,若是他人检举了,治你一个擅离职守的罪名,又当如何?表哥,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管不了这么多了,大不了丢官回家,和我爹一块儿经商呗。”卢世荣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双手抓住宛宜的肩膀,郑重地说:“宛宜,你一个弱女子,孤身去大都,我实在不放心啊!”
宛宜眼圈一红,眼里立刻溢满了泪水。卢世荣的话一下子让她的心温暖了很多。即使前路吉凶未卜,总是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
“表哥,……谢谢,……我……”宛宜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们是骨肉至亲,再说客气话就见外了。”卢世荣从桌子上拿起宛宜的手帕,递给她。
“对了,宛宜,我还从家里拿了一件东西给你。”
卢世荣拿出的是一只金钗,做工简洁,式样也很朴素,但却有一个极好听的名字——情比金坚。
“娘说,这是她出嫁时,外婆给他的。她去世前交给我收着,还特意嘱咐,等咱们成亲时,作为聘礼之一。娘说,这是徐家的珍传之物,终究还是要戴到徐家人身上。宛宜,你收好,等咱们成亲的时候,我再给你戴上。”
宛宜听闻这番话,想起从前姑姑对自己疼爱有加,又想起她和父亲姐弟情深。倘若姑姑还在世,得知父亲生死未卜的现状,不知会急成什么样。
万千思絮在她心头飘摇,最终化为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宛宜,我知道你最近承受的事情太多了。痛快地哭出来吧,憋在心里太难受了,会生病的。”
话音刚落,宛宜扑到卢世荣怀里放声大哭,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大都(一)阴谋
宛宜不知道,一场阴谋早已在大都策划好。
崔斌上书弹劾阿合马的罪状之后,忽必烈只是警告了阿合马要收敛,并没有惩罚的措施。
阿合马逃过一劫之后,决心报复崔斌。不过,他也知道崔斌是真金的人,要除掉崔斌必须避开真金。如果说还有什么人可以让阿合马忌惮的话,一个是忽必烈,再就是真金。
很快,阿合马找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朝廷和海都之间的战事吃紧,阿合马建议忽必烈让太子去和林抚军,以安定人心。忽必烈觉得有必要这样做,就同意了。
真金离开大都这段时间,阿合马开始动手了。崔斌很快被以“贪黩”“擅支钱粮”“擅自罢免朝廷命官”等罪名下狱、抄家,火速押往大都。
阿合马唯恐这些罪名不足以处死崔斌,又向忽必烈进谗言,说崔斌的下属告发崔斌写诗讽刺忽必烈用人不明,昏庸无道。
阿合马深知,经过“李璮之乱”之后,忽必烈对汉臣们在背后议论朝政非常反感,此举必能火上浇油,激怒忽必烈。
果然,忽必烈下旨处死崔斌。真金得到消息,想救崔斌时,已经来不及了。
☆、大都(二)震怒
真金得知崔斌被害,既悲痛又震惊。他当然明白,这是阿合马从中捣鬼。所以,他一回到大都,马上找中书右丞相安童以及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了解情况。
这两人都是真金的心腹,安童的母亲和察比皇后(真金生母)是姊妹,他和真金年龄相仿,自幼关系密切。玉昔帖木儿是博尔术(成吉思汗“四杰”)的孙子,年长真金一岁,曾以元勋世臣身份任怯薛官,和真金亦是旧相识。
安童详细说了当时的情况,真金刚开始沉默不语。
当他听到安童说,崔斌的下属徐长泽检举其写诗讽刺忽必烈,引起大汗震怒时,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说:
“不可能,他和崔斌是挚友,他不会攀诬崔斌的。”
“何以见得?”安童反问到。
于是,真金向两人诉说了半年前在扬州的遭遇。他说,徐长泽精于医术且性格仁厚,绝不是“卖友求荣”的人。
“徐长泽呢?”真金追问安童。
安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据大理寺说,在押解途中,畏罪自杀了。”
“那尸首呢?”真金不相信徐长泽会诬陷崔斌,更怀疑他的死因蹊跷。
“押解的人说他是投水自尽,尸首当然找不到了。”
“这下死无对证了。”玉昔帖木儿插了句嘴。
真金黯然坐下,用手扶住额头,陷入了沉思。半年前在扬州的日子还历历在目,谁曾想转眼间,灰飞烟灭,故人不在。
突然,真金想到了宛宜,那个丽如春花似的影子在他眼前浮现。覆巢之下,她又在何处呢?
“崔斌和徐长泽的家人呢?是否受牵连?”真金急切地问安童。
“崔斌是单身赴任。徐长泽是被抄家了,家里人就不知道流落何方了?”
听闻这话,真金顿时有如坠冰渊之感,凉透心底。
“我现在就进宫面圣,我要找父汗澄清事实。”真金说完,疾步往外走,被安童一把抓住胳膊,“不行,你现在去找大汗,不仅于事无补,而且更糟。”
“为什么会更糟?”玉昔帖木儿问到。
安童把真金拉到椅子上坐上,又端了杯茶给他,悠悠地说:“崔斌是被诬陷的,徐长泽的自尽也有问题,他们都是清白的,这都是阿合马一党的阴谋。你是不是想向大汗说这些?”
真金看了安童一眼,没有吭声。
安童继续说:“可是,你想过没有。崔斌是大汗下旨处死的,你要替崔斌翻案,就等于说大汗错了。大汗能承认自己错了吗?你这样去找大汗,不光不能替崔斌洗刷罪名,还会让大汗厌恶你。崔斌的案子是板上钉钉了,要平反,除非等到……”
安童突然停下了,玉昔帖木儿在旁边急了:“除非等到什么呀?你怎么不继续说啦?”
安童意味深长地望着真金,似乎在等着他开口。
“你的意思是,除非等到我即位,才能替崔斌他们沉冤昭雪。”
安童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赞同。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屋里一片寂静。
“啪”的一声,安童和玉昔帖木儿都吓了一跳。原来,真金一怒之下,一掌拍在桌子上。却不曾注意到桌子上还有个茶杯,茶杯被拍裂了,真金的手也被划伤,鲜血横流,十分刺眼。
☆、大都(三)绝境
到达大都之后,卢世荣和宛宜就在住下的客栈里听见了关于崔斌的议论。
“听说扬州的那个崔大人,官儿大着呢,说死就死了,真是天威难测啊!”
“谁让他得罪了阿和马呢?听说太子想救他都不成。”
宛宜脸色大变,卢世荣拽住她的胳膊,凑到耳边悄声说:“别慌,当务之急是找到廉大人了解情况。舅舅和崔斌的情况不一样。”
卢世荣费了半天劲,终于打听到了廉希宪在鸣玉坊的住址。三人急忙来到廉府,不曾想被门上断然挡驾。说是廉希宪正在病中,无法见客。宛宜不死心,还要解释。门上的仆人又和她说:
“姑娘,不是我刁难你。我们家老爷本来就病了很长时间了。前一阵听闻崔大人被杀,急火攻心,病情又加重了。所以,夫人和少爷交代,来客一律挡驾。上头有令,我们下人不敢不听啊。”
宛宜慌了,一时没有了主意。卢世荣见状,当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