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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已是老泪纵横。
听到这里,宛宜抬起头,用清澈的双眸望着廉希宪,一字一句地说:“廉大人,我父亲曾和我说,他不怕死,可是他不想背负着污名而死。宛宜只是一介女流。所以,家父的冤情只能托付于殿下和大人了!”
言罢,宛宜起身跪下叩头。
“宛宜,不必如此。你先起来,咱们再做商议。”病榻上的廉希宪勉强支起身体,对宛宜伸出一只手,仿佛要拉她起来。
真金见状,起身伸手想把宛宜扶起来。同时,卢世荣也伸过手要扶她。宛宜避开了真金的手,拽着卢世荣的手臂,站了起来。
真金给宛宜分析了当前的形势,然后对宛宜说:“徐小姐,令尊和崔斌的案子,我会帮他们平反昭雪的。但是,不是现在,需要耐心等待。你能理解吗?”
“宛宜明白,宛宜愿意等,不管是三年五载,还是十年八年。”宛宜望着真金,平静而坚定地说。
这时,病榻上的廉希宪又想一件事,“宛宜,我记得你还有个弟弟,叫慕光,是吧?”
宛宜听到廉希宪提到晓光的名字,忍不住低头抽泣,竟说不出一个字。
一旁的卢世荣见状,急忙解释了晓光的事情。众人这才明白的了宛宜伤心的原因,也知道了他和宛宜的关系。
“哎”廉希宪使劲锤了一下床,“祸不单行啊!”
宛宜还在低头垂泪,真金走过去,对她说:“徐小姐,令弟的事,我会帮你。你把他的相貌特征说一说。我找人画成画像,分发下去,四处查找。”
听到真金的这番话,宛宜顿时觉得犹如在漆黑的夜里看到了一束亮光。是啊,有了太子的助力,找到晓光的希望就大大增加了。
想到这里,宛宜起身给真金行礼,“晓光的事情有劳殿下费心,宛宜感激不尽。”说完,向真金投去感激的一瞥。
扬州一别之后,真金第二次看到宛宜的笑容。眼中带泪,闪闪发亮,真金也被这短暂的笑容打动了,不觉心中微微发暖。
晓光的事情算是暂时解决了。廉希宪又问宛宜下一步的打算。
这一问,宛宜也茫然了。父亲的心愿已经达成,按理可以回家了。但是,家在何处呢?扬州的家被炒了,父亲不在了,弟弟走失了,哪里还有家呀。
想想茫然未知的将来,宛宜也沉默了。
廉希宪当即提出让宛宜在自己家里住下,他的小女儿尚未出阁,正好可以跟宛宜作伴。
“宛宜,我和你父亲曾经以兄弟相称,以后我就把你当侄女看待。你就叫我伯父吧,别再叫廉大人啦。”
廉希宪慈祥地望着宛宜,让她感觉心里暖暖的。不过,一想到留在大都,就要和表哥分开,宛宜在心里又退缩了。
“表哥,你要回扬州吗?”宛宜轻轻地拽了拽卢世荣的衣袖,小声问到。
“是啊,我还有差事呢?”
“那我怎么办?”
卢世荣沉思片刻,“不如你也跟我回去。我知道你惦记着晓光,可是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啊。要是查出了晓光的下落,我再陪你来大都。”
宛宜想想,卢世荣说得也有道理。
“那回去之后呢?”宛宜一想到当时退婚的情景,不寒而栗。自己已经同意退婚了,卢府还有容身之地吗?
是该决断的时候了,想到这儿,卢世荣攥了一下拳头。
“回去之后,要是我爹改变主意,咱们就在家里成亲。要是我爹还是一意孤行,我就再找一个住处,再。。。。。。成亲。总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流落在外的。”
卢世荣的一番话,让宛宜心中的天平,迅速倒向了他这一方。留在廉府,终究是寄人篱下。扬州才是自己的家,表哥才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想到这里,宛宜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一旁的廉希宪,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端倪,就问宛宜是怎么回事。宛宜便把当初父亲出事,姑父提出退婚的情景描述了一番。
廉希宪听罢,脸上浮现出欣赏的表情,他对卢世荣夸奖到,“危难时刻,不离不弃,卢公子的行为令人钦佩啊。”
“廉大人过奖了,世荣惭愧。”
廉希宪见卢世荣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又对宛宜守护相助,顿生好感。突然,他心中有了一个打算,把卢世荣留在中书省任职。这样一来,既是替朝廷招揽了人才,又可以让宛宜留下大都。崔斌出事之后,扬州已经被阿合马的党羽盘踞,放宛宜回扬州,廉希宪还真是不放心。阿和马本就是好色之徒,要是宛宜被他的党羽盯上,恐怕卢世荣也奈何不了。倘若如此,自己真是愧对故友了。
打定主意,廉希宪把真金请到身边耳语一番,真金频频点头。
同时,宛宜也在和卢世荣轻声细语。
“表哥,你刚才的意思是,咱们的亲事还作数?”
“当然了,那根金钗不是还在你那里收着吗?”
廉希宪那边也谈完了,他把宛宜和卢世荣叫到跟前。
“卢公子,听说你在江淮行省的检校所任职。我想把你留在大都,调任中书省当差。不知你意下如何?”
宛宜和卢世荣都大吃一惊,想不到廉希宪会如此安排。
卢世荣更是喜出望外,心里暗暗思量,陪宛宜来大都真是明智之举。本来舅舅遇害,自己的仕途面临“朝中无人”的局面。没想到,现在又搭上了廉希宪这条线,这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啊。
宛宜也很高兴,不过她想的是,即可以留在大都查找晓光的下落,又不用和表哥分开,这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卢世荣赶紧向真金和廉希宪行礼,“多谢殿下和大人,世荣定不辜负两位的栽培。”
“不必客气,卢公子。”真金淡淡地说。
廉希宪亲切地望着宛宜,“孩子,先把你安顿好了,再设法把你弟弟找回来,我才没有辜负你父亲的托付啊!”
听到廉希宪提起父亲和弟弟,宛宜顿时哽咽了,“伯父思虑周全,宛宜不知道说什么。。。。。。我。。。。。。谢谢伯父。”
“柳暗花明又一村,不是吗?都会好起来的,别哭了。”卢世荣轻声劝慰宛宜,又拿着她的手绢帮宛宜拭泪。宛宜抬起头,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卢世荣,微笑了一下,轻轻点头。
这一幕被真金看在眼里,然后扭过头,看着窗外,神情有些落寞。
☆、大都(五)成亲
廉希宪还真是把宛宜当侄女看待了,所以当宛宜犹豫,父亲刚刚过世自己就成亲,会不会“于礼不合”时,廉希宪开导她:
“礼法也要因人而异,因时而异。你父亲在天有灵,恐怕也希望你尽快安定下来。所以,我们也不要纠结于这些虚礼了,就以‘一日’作‘一月’来算。你服丧二十七日,然后就和你表哥成亲吧。”
廉希宪的谆谆话语,打开了宛宜的心结,她欣然接受了廉希宪的安排。
卢世荣写信回扬州,向父亲禀明一切。卢父本来恼怒儿子不辞而别、自作主张。现在又知道,儿子在大都升了职,而且还有廉希宪做靠山,又转怒为喜了。不过想到“退婚”的闹剧,自己也觉得十分无趣,没法再去大都。于是,卢父托人捎了一些钱和一封信给儿子,表示不再反对这门亲事,但是也不会出席婚礼,让卢世荣自己看着办就行。同时,他还不忘叮嘱儿子,在大都一定要好好当差,光耀门楣。
太子妃阔阔真也知道了宛宜成亲的事,就和真金商量着也送一份贺礼。
阔阔真是忽必烈和察必皇后亲自为真金选定的妻子,成亲之后两人的感情也很好。真金对阔阔真坦诚相待,朝堂内外的很多事情,阔阔真都知道。
“真金,我听廉夫人说,那位徐大人的女儿要成亲了,是吗?”
夜色已晚,真金正在灯下看书,阔阔真坐在镜子前,一边卸妆,一边问到。
“是啊。”真金的眼睛没有离开书本。
“我想送她一件首饰作为贺礼,托廉夫人送给她。你看好不好?你在扬州生病,多亏了徐大人救治。徐大人不在了,我没法再谢他,心里很过意不去。现在徐小姐要成亲了,我想把这份心意花在她身上。”
“也好,就按你的想法去办吧。”真金放下书,走到阔阔真身边坐下。
看到丈夫赞同自己的想法,阔阔真很高兴,思索了好一会儿。
“我想送她一副耳环,你说是红宝石的好,还是珍珠的好?”
“她父亲刚过世,红的恐怕不能戴?”
“是我考虑不周,那就珍珠的吧。明天我就找人去打一副。”
珍珠耳环?
真金记得在扬州徐家,第一次见到宛宜的时候,她的耳垂上就戴着一副晶莹圆润的珍珠耳环。宛宜弹琴的时候,那两粒珍珠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窗外的阳光照射在上面,亮晶晶的。
但是,在大都重逢之后,真金却注意到宛宜的耳垂上空空如也。让人不仅联想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抄走了?变卖了?
真金希望这副耳环能重新带到宛宜的耳上,因为他觉得宛宜特别适合佩戴珍珠。
一月之后,宛宜终于成亲了。考虑到徐长泽还没有平反,卢世荣还要在中书省和阿合马及其同党共事,因此婚礼是悄悄举行的。
没有高堂,没有宾客,宁静的小院里只有心心相映的一对新人。
洞房里,红烛下。卢世荣满心惭愧地说,“委屈你了,宛宜。不过,我会努力上进,将来让你当一品夫人。”
“表哥,不管你是几品,我只要和你在一起过日子就行。凤冠霞帔能过,荆钗布裙也能过。”宛宜红着脸,低头说到,“我现在真正是卢夫人了,可以戴上那根金钗了。”
“好,我来给你戴上。”卢世荣把金钗小心翼翼地插在宛宜的发髻上,然后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下。
“生死相随,情比金坚!”
宛宜偎依在卢世荣怀里,抓着他的手,轻轻地吐出了这句心声。
☆、否极泰来(一)绣比甲
冬去春来,宛宜已经在大都生活了一年。
这一年,卢世荣在户部左右逢源,如鱼得水,已经升任主事(六品)。不少人都知道户部的卢主事精明能干,又是廉希宪推荐的人,前程必然远大。
不过,这些都和宛宜没有关系。她足不出户,也不关心朝堂的动向,唯一牵挂的就是晓光的消息。
在这期间,宛宜数次进宫,与太子妃阔阔真相处甚欢。原来,廉希宪的小女儿出嫁在即,廉夫人请宛宜帮着自己准备嫁妆。宛宜欣然应允,经常去廉府帮忙,还绣了一个“并蒂莲”的摆件送给廉小姐作为礼物,令廉夫人大为赞赏,直夸宛宜“蕙质兰心”。阔阔真从廉夫人那里得知此事,便邀请宛宜进宫。
阔阔真身穿暗红色的长袍,头戴罟罟冠,面带微笑迎接宛宜。宛宜平时很少看到这种装扮,不由的愣了一下,马上恢复常态。
“卢夫人,我听廉夫人说,你女红很好。你们江南的女子,真是心灵手巧。”侍女端上茶,阔阔真一边招呼宛宜喝茶,一边说。
“殿下过誉了,宛宜不敢当。”宛宜轻声说到。
“卢夫人,我要给真金做件比甲。想劳烦你帮我绣绣图案,顺便也教我一二,可以吗?”阔阔真心直口快,直接提出了要求,让宛宜吃了一惊。特别是她直呼“真金”的名讳,更让宛宜觉得新奇。
“劳烦二字愧不敢当,愿意替殿下分忧。”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