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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规矩没差多少吧?”鲨虎道。
“出圈者败。投降者败。”见鲨虎点头,兰斯想了想道,“大猫,如果是我赢了,我可以赢得自己的自由么?”
鲨虎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缓慢地点点头,“当然。不过你输了可要留下来擦甲板了。”说着,他把剑放在圈子正中央。
“还有,是虎,不是大猫,我的小奶猫。”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兰斯一眼。兰斯也踏进圈内,把自己的剑跟他的重剑并在一起。他的南方剑比起鲨虎的名剑“进击”,就像是个孩子似的。他叹了口气,怀念起自己的血刃来,它不在背上,他都感觉自己不是完整的。
他伸手,与鲨虎击掌。然后他们踏出圈外,相对而立。
兰斯忽然沉下了脸,那种漫不经心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认真,以及与鲨虎一样的骄傲。他的身体像北方的雪一样白,几乎在太阳底下发光,四肢纤长匀称,薄薄的肌肉因为紧张而在皮肤下涌动。
金黄的头发,和碧绿色的眼睛,对上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
“开始!”
随着裁判官一声令下,他们同时朝圈中央飞跑而去。
2、第 2 章
他们几乎是同时扑到圈中抄起了剑。兰斯有点吃惊,以鲨虎的个头,他未免也有点太敏捷了,盛名之下所言非虚。他心中警铃大作,矮身躲过他的横斩退到圈边。鲨虎没有追逐。他们面对着面沉下身,缓缓绕着圈走位。很明显,鲨虎没有跟北方人打过剑舞,而兰斯也没有跟南方人交过手。他们彼此都是对方的初次。
这让两人都难得谨慎。
围观的船员们没有看到天雷勾动地火的剑舞,都不禁起哄,兰斯还听到他们用通用语叫喊着:“船长!杀了他!杀了他!”他嗤了一声,微微调整了剑尖,他有的是耐性。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鲨虎看着他被晒得微红的鼻尖,终于忍不住骂了句“黑底板板”,旋身飞进。兰斯一转腰,剑尖荡开他的大剑,退到了鲨虎刚刚所在的位置。他不用看,脚后跟就稳稳地站在了圈内。但是他知道自己大概不会赢,鲨虎很强,他那一剑震得他手臂发麻。
“这是什么意思?”鲨虎索性放下了剑,不高兴地在对面踱步,“你就打算这样耗下去?”
“那对你没什么坏处。”兰斯笑着舔了下干涩翘皮的嘴唇,“反正我也耗不过你。”
鲨虎认为他是在讥笑这场剑舞根本不公平,皱了皱眉头,“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手下留情。”说着,再一次朝他扑来。这一次他没有再躲。
攻,守,再攻,闪身,回刺,挥砍,躲闪。两个人赤着脚,在圈中跳起了危险而美丽的剑舞。鲨虎的“进击”在咸湿的空气中留下锋利的剑路,像南方的太阳一样耀眼,同时危险得要命。那是力量,耐力,战法的集合。他的舞步沉稳,豪不凌乱,手中连劈带砍,光是听着那热辣的空气,都足以让敌人的胆寒。相较之下,兰斯仿佛拿着的是一根针,他柔韧,敏捷,在那些大开大阖的缝隙处挑、扎,偶尔还飞快地补上细密的针脚,然后就像条鱼一样偷偷溜走了。他不像鲨虎那样剑剑都拼上全身的力量,他的秘诀在手腕上。
鲨虎简直像是满腔的力气刺进了水里:“这真是……太奇怪了!你们北方人都这样么?”
“嘿,别这样说,我很强!”兰斯耸耸肩,摸着自己的肚子,“而且你不是划拉了我一刀么?很深呢。我可是强忍着才没有倒下。”
鲨虎失笑:“巴沙,别说的我欺负你一样,你也让我流了血!”他嘀咕道这可是这几年都没有的事了。
“挺好,”兰斯点点头,朝他扯出一个懒洋洋的笑,“扯平了。”虽然鲨虎说他不会手下留情,但是他知道鲨虎其实在让着他。以他这样强力的突刺,他再敏捷也没用,鲨虎只要一把打掉他的剑就可以了,就这么简单——何况现在的鲨虎几乎跟他一样敏捷。但是鲨虎没有。兰斯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不禁轻笑了一声。
鲨虎变得暴躁:“巴沙,你在嘲笑我么?再来!”
“我又没想跑!”兰斯劣质地笑着,跳起来劈空斩下,想要荡开他攻来的“进击”,这个时候,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叮得一声,他的剑在进击的剑锋上……崩断了。
“天呐!”
“黑地板板!”
两个人同时咒骂。鲨虎回头责备他的手下,“你们就不能给他找一把好一点的剑么!”
“小心!”船员们大呼。
鲨虎只感到腰后被人用力一顶,他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扑倒了。兰斯坐在他腰上,用力压住他的双手,露出胜利的微笑:“你输了,船长,你的脑袋出了圈!”他指指地上画着的细线,高兴地抢过他的进击对准他的脖颈。
鲨虎很愤怒,可是他没有动弹。
“这可太卑鄙了,巴沙。”他只是眯着眼睛这么说。裁判员看着鲨虎阴晴不定的脸,最后犹犹豫豫地判定兰斯赢。船员们义愤填膺。兰斯放下了剑,“反正这一开始就不是一次公正的剑舞,我甚至没有拿到自己的剑,我的身体状态也很糟糕,请你原谅我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我不会在圈中杀人,巴沙。”鲨虎翻了个身。兰斯敷衍地笑了下,疲惫地想从他身上站起来,却被绊了一跤,重新跌进了他的怀里。
“对不起,你以后说这句话的时候应当谨慎一些。”他的脸色惨白,伸手捂着自己的伤口,“我可能站不起来了。”
鲨虎连忙坐起来把他扶在膝盖上。兰斯看上去情况很糟糕,他脏极了,原本雪白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淤青和伤口,腰上的大口子正咕咕流出血来,染红了他的腰布。鲨虎仔细检查一遍,从容地用腰布按住他的伤口,“你可别想糊弄我。我下手不重,伤口也不深。装死我就把你丢下去。”
“我快晒晕了,给口水喝吧。”兰斯呜呜哭着把脸埋在他腰上。至少那样还有点阴凉。鲨虎把他的脸掰正,遗憾地啧啧两声,“对不起,我是个海盗头子,而你刚刚打赢了我,你现在自由了。你既不是我的船员,又不是我的俘虏,我为什么要给你水喝呢?清水是很宝贵的,北方巴沙。”
“你太卑鄙了!现在你要我用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换你的水!你这个混球!”兰斯拿手背给自己遮着阴凉,“你知道我现在为了口水什么都能答应!”
“谁叫你是个蠢货呢,你明白得未免有些太晚了,这是在船上,陆地上那套行不通。”鲨虎笑起来,这一次他是真的笑了。他拍了拍兰斯的屁股,“不过巴沙,就像你说的一样,你很强,我希望你留下来,做我的船员。”
“这可比我想的好多了。”兰斯彻底放松下来,“所以水,水!”
鲨虎一边把水袋塞在他手里,一边说:“船员都该有个新名字,以示跟过去的日子决裂。你就叫巴沙吧。”
“让你改口也不太容易。”兰斯迫不及待地喝饱了水,一摊手就在甲板上晕了过去。对现在的他来说,没有知觉是最幸福的事情。只可惜这个状态没有持续多久,他似乎只是眯了一会儿,就又回到了水深火热之中。
“别叫得好像你有多疼似的。”一个皮肤微黑的矮个子男人转过身来,他穿着白衬衫,看上去很干净,很有修养,像是个有学问的人。但是他肩膀上趴着一只懒洋洋的蜥蜴,这就像是海盗的标准宠物了。他放下油灯,拿着一罐子气味清凉的药膏走过来,涂抹在他赤裸的四肢上。兰斯舒服得只剩下哼哼的份。他被太阳烧伤的皮肤终于不再是火辣辣的了。
“像你这种人来南方,是找死吧?”男人丢给他一件新的亚麻衬衣。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晒成小麦色呢?跟你们一样。”兰斯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桌子上。他试着坐起来,却失败了,他肚子很疼,而且他依旧虚弱。男人搀他起来,然后在他动作迟钝地穿衬衫时冷眼旁观。
“我太饿了,给我点东西吃吧。”兰斯抱怨,“我差不多有半个月没吃东西啦。”
“那你早就死了。更不要说跟鲨虎打上一架。”男人没好气地离开了船舱。不一会儿他下来,拿了两份熏肉、土豆还有朗姆酒。兰斯跳起来就去勾酒,男人拍开他的手,“那是我的。”然后递给他一杯蜂蜜水。兰斯懊恼,伸手把他的那份熏肉也吃掉了。
“埃文。船上的医生。”男人说。
“兰斯。”他随口应道,然后想起来他已经有了新的身份,“巴沙。”
埃尔文嗤笑:“别装模作样了。你从哪里来?”
“白石城。”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贵族?”埃文看他噎着了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愤恨,他用力一拍兰斯的背,“你骗不了我,老爷。你没见过下等人吃饭——我们这都是,你有空逛一逛,就知道大家吃完饭底下有多脏。”
“谢谢,我把这当做夸奖。”兰斯抓了只鸡腿,“也没有这么贵。稀里糊涂被带上战场,稀里糊涂活了下来,稀里糊涂被捡到。现在我们不都是兄弟么?”他试着想抬手拍埃文的肩膀,但没有成功。他的肌肉仍旧酸痛。
“我可不吃这一套,”埃文揪住他的领口把他拖到近前,“北方佬,你想要上岸,那就尽快。”
“你怎么知道我想跑?”兰斯吃饱了,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还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埃文咬紧了牙关:“船会在五天后靠岸。”看来,做叛徒让这位医生感觉很不好受。
兰斯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医生。他乘机偷过他的朗姆酒一饮而尽:“我想我对你有点兴趣了,医生。”埃文愤恨地盯着他。兰斯耸耸肩,“但这点兴趣比不上下船的诱惑,你猜对了。非常谢谢你有意帮我。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蒙我。”
医生长长地说了一串南方话,虽然兰斯不懂,但确定是脏话。不想他这个斯文人骂起人来那么溜。最后医生倨傲地说,“因为你实在让人看着就火大。当然,你大可以不信。”说着就要把他推出舱门去。兰斯轻柔地握住了那冒犯的手指头,把他推按回墙上,又随手抄起了桌上的钢叉,富有技巧地把玩着。蜥蜴敏感地从埃文肩头爬下来,匍匐在舷窗上神经质地看着两人。
“医生,”兰斯笑起来,“在谈话真正开始之前,给你一个忠告,下次不要给剑舞者任何一片铁。”他掉转钢叉,把尖锐的刺对准埃文的动脉。他比埃文矮许多,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挑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火光中颤动。“如果你愿意再多帮帮我,我就会遂你的意,早早滚下船的。”
埃文发现他的眼睛在火光下变成了危险的琥珀色,就像是黑暗中瞄准了猎物的大猫。不,那不是猫科动物的眼睛,而是……
埃文望向舷窗,蜥蜴那琥珀色的眼睛呆滞地看着他。
“你在看哪儿?”兰斯温柔道。
埃文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