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她失望至极亦失落至极,她以为这四年来他们之间是有着暧昧默契的,可是如今看来,好像仍旧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两个月后,京城中这场明潮暗涌的权力争斗终于有了结果——太子登基为帝,皇后发配皇陵,晟阳侯加封摄政大臣。
这意料之中的结局,越青阳惟有暗叹,她作为曾经皇后亲信,自请随皇后去往皇陵,实则不想再淌这一趟浑水。如愿以偿大权在手的晟阳侯对她的识时务表示满意,批复她的奏疏后,还暗中遣人传信与她,命她继续监视皇后,若有必要,不惜除去。先前他虽有行刺皇后之意,但奈何宫中戒备森严,皇后不仅事事谨慎,且身体血脉异于常人,难以暗中置之于死地,是以并未下手,但若是在偏僻的皇陵,事情便不同了。
永德八年初冬,在一片凛凛寒意之中,载着这曾经手执政权,曾经作为天下最荣耀的女子,而今却成为被剥夺所有权势的太后的马车,辘辘驶出京城城门。
越青阳透过车窗回望高岸巍峨的城门,隐隐望见城墙之上青衫如竹的身影,面无波澜地放下了车窗遮帘。
她返京的这一年,是新帝继位后的第二年,由于太后病逝,他们这些随侍须返京将太后死讯上报。越青阳原本不必也不该回京的,她本该在暗中推波助澜地谋害太后之后,“郁郁而终”。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料到,太后在临终前,竟对她说出那样的话,道出那般的真相。
“阿青,你可知我从未怀疑过你,我宁愿怀疑任何人,也不愿意怀疑你。不仅是你神似一位故旧,更是这近二十年来,我早已将你视如己出。”
“但是为何,皇儿如此,你亦如此?想来是我这个母亲当得太失败罢……”
“在临终前,哀家只告诉你一事,便作为对你唯一的报复罢。阿青,你知晓,哀家向来不是什么好人。”
“虞宁王惟有一子,并无女儿,你确是永平王之女无疑。”
只一句话,便瞬时将她逼入无边寒境。
当她再度来到这巍峨的城门前,竟有恍若隔世之感,却又觉出城之日只在昨日,如今不过大梦初醒罢了,她为父母之仇苦心孤诣、压抑沉暗的十八年,不过是一场虚妄的梦境。在太后逝去后,她只有一个念头:回京查明一切,虽然在她心底,已对此事确信无疑。
她以为回京之后,面对权势滔天的晟阳侯,将又是一场暗战,却不想,映入眼帘的京城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京城之内,家家户户乃至商贩酒楼皆是闭门,广阔大道上,惟有羽林卫十步一人,处处戒严。戍守卫兵再三确认他们身份后才放行,同时却有数名羽林卫护送他们往皇宫而去。
越青阳隔着车窗对护送他们的羽林卫问道:“这位将军,请问京城中发生何事?”
那羽林卫倒也算客气,“郡主长守皇陵,或许不知,前日晟阳侯欲谋逆篡位,幸而陛下英明,早有防备,率我等将其党羽尽数诛灭,这几日京城正戒严,彻查逆贼余党。”
越青阳道谢后放下车帘,只觉一阵阵心惊胆寒,她先前尚在计划如何对付晟阳侯,却不料这位谋算多年、如日中天的晟阳侯竟已兵败垂成,难怪近年来晟阳侯传与她的讯息越来越少,最后竟是杳无音信。她脑中一片混乱,若被她查出是晟阳侯党羽之一,怕是无法逃脱斩首之命。她手按上心口,试图按捺下狂乱的心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初为保机密,知晓她潜伏身份的人不多,除晟阳侯夫妇外,惟有其心腹谋士以及……江渊泽。念头方及此人,她的心跳却不可抑止地再度狂乱起来,江渊泽,不知他如何了,他亦是相助晟阳侯的啊……
马车逐渐驶入阔别两年的皇宫,雕栏玉砌犹在,只是朱颜改,如今她再也不是那个侍奉皇后身旁,炙手可热的女官了,而是空有郡主名号,实则孑然一身的无根浮萍。如此,她未料到皇帝竟会第一时间来迎接她这位堂姐。
眼前的少年,头戴金冠,只着黑底纹龙常服,眉目之间却已显出帝王威仪,不似越青阳之前见到的那般神情懦弱,动作畏缩,其冷容肃目已近从前皇后模样。这个少年陷在权力夹缝中却能伪装谋划数十年,登基两载便能战败谋划数十年的晟阳侯,她只觉心惊,比之自己,他或许还更胜一筹。
“堂姐不必多礼,请起罢,”皇帝虚扶她道,“朕听闻,堂姐是为传母后薨逝之讯而来。”
“回陛下,太后娘娘自被送往皇陵后,神容郁郁,身体每况愈下,病逝于十月初三,请陛下为娘娘发丧。”越青阳沉痛道。
皇帝面上终是显出怅惘之色,“旧丧未去,新丧又至,父皇母后竟在三年中相继离去,朕……”
“请陛下节哀,”越青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陛下英明神武,去除逆贼,安定社稷,想必先皇太后在天之灵亦会安息。”
皇帝神色却无异,依旧是略带惆怅的模样,说道:“如今朝中尚不安稳,堂姐便暂居于宫中旧时殿阁罢,朕这便去安排为太后发丧之事。”
越青阳正欲告退,却忽闻门外宦官进入道:“陛下,太傅求见。”
“快宣!”
越青阳眉头一跳,只见一人自殿外缓缓走入,身着鸦青交领道袍,白玉莲状长簪挽发,神容寂寂,如皓月临空,长天云雾,超凡脱世。相交四载,相别两年,越青阳却还是初次见他这般穿着,不由一阵恍惚,她从前总觉他说自己是修道之人如同笑言,直至如今才能够自心底确信。
皇帝也不由讶然,问道:“太傅,您这是?”
他对皇帝拱手道:“陛下,贫道是来辞官的。”他并不给皇帝出言挽留之机,便继续道:“陛下,贫道本是方外之人,入世为官本是违背道家规义,但承人之恩,必以报之,功遂身退,天之道也①。如今朝中大局已定,贫道也应回门受罚。”
皇帝眉间皱起,沉默良久,他从前虽有太子之位,却前有皇后临朝称制,后有晟阳侯重权在握,不得不伪装成如父皇一般的懦弱性情以求自保,若非渊泽先生悉心教导,倾力相助,他说不定早已成为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只是如今,他去意已决,他虽不舍,却无从阻止,他惟有满含敬意地躬身下拜,道:“先生乃世外高人,我情知无法留住。先生于我恩同再造,先生永远是我的老师,我永远是老师的学生。”
“谢陛下之言。”江渊泽只是笑了笑便告辞而去。
越青阳随之告辞,走出殿外后,他的传音便入耳:“我知你心有疑惑,我们九重楼见。”
作者有话要说: ①功遂身退,天之道也:出自《道德经》
☆、【廿壹】不信人间有白头(七)
此时已是日落,金乌西坠,皓月初升,天色自西往东渐是黯淡,于九重楼顶层望出,天阔云远,意气聊生,宠辱偕忘。越青阳从前便很喜欢此处,如今她重上九重楼,倒也并不引人注目。
她来到时,江渊泽已在等候,九重楼上晚风吹拂,掠起他广袖长袍,纵然依旧飘然如仙,却更显体态消瘦,寂静神容上难掩苍白。她从未觉得,他有一刻如同现下这般似修道之人,仿若彻底沉入那种清寂沉静的境界准中去,遗世独立。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她问出了许久之前,他问出的话语。
他似乎亦并未忘记,笑了笑,说道:“我幼时父亲遭人谋害,母亲亦被仇人强掳为妾,这时有一个人为我救出母亲,手刃仇人,于是我答应她两件事,其一,以精魂助她解开身上封印;其二,令晟阳侯功败垂成。”
她不由微微瞪大眼,心中对他的恩人身份已有几分猜测。
他看着她惊诧的眼神,说道:“如你所料,那人便是晟阳侯夫人。”
“为何如此?”她不由问道。
他继续道:“当时晟阳侯夫人还对我言道,或许她日后会反悔第二个要求,令我万万不能由于她的反悔而失信。后来未有几年,母亲病逝,而我偶遇下山游历的师父,师父看出我异于常人,遂收我为徒,拜入重阳派门下。”
“你身上的毒……”
“晟阳侯夫人早已将解药暗中给我。”
她心中某处担忧却隐隐松懈,无论如何,他并未出事。而后犹豫地问道:“你……可知道我的身世?太后临终前对我道,虞宁王无女,我实是永平王之女……”
他心知不可再隐瞒于她,苦笑道:“永平王之女确已夭折,你……并非皇家血脉,本是寻常人家女儿,但与我一般天赋异常,遂被晟阳侯夫人带出。你记不清三岁前之事便是由于你之记忆是晟阳侯夫人以异术灌输。”
越青阳脸色霎时苍白,心中惟有无尽的苍凉,原来这一切本该与她无关,她本该如寻常女子一般安居闺阁,等候及笄出嫁,只是如今……
暮阳已落,只余些微余晖流落天边一角,天色越发黯淡,暗夜之色逐渐蔓延遍布两人之间。
“我相见晟阳侯夫人一面,可以么?”她忽地抬眼说道。晟阳侯兵败被杀,晟阳侯夫人亦于府中殉节,但越青阳相信,这个身怀异术的女子,不会如此轻易地引颈就戮。
江渊泽摇了摇头,道:“当时她与我交易,她已寻到晟阳侯兵符所在,她将兵符偷梁换柱,以假兵符替代,但让我务必留晟阳侯一命。其后兵变中,她将重伤的晟阳侯带走,以另一具尸体替代。如今我亦不知他们所在。”
“罢了,事到如今,这些都无甚干系。”她黯然道。
“阿青,我虽将有关你之证据全数暗藏销毁,但难保万无一失,若陛下查出你所为或是你之身世,恐是难逃一劫,”他眼含真挚地望着她,说道,“你是否愿意同我走?定会将你妥善安置,不会让你入重阳派。”
她心灰意冷至极,说道:“我推波助澜地谋害了抚养我的先帝与太后,若真的被陛下查出,便算是我的报应。日后之事,无需道长操心。”
言毕,她不再逗留,转身下楼,身后隐隐传来他无奈的声音:“阿青……”她的脚步却越来越快,脚步声伴随着莫名渗出的泪水一并下落。
那是越青阳最后一次见到江渊泽,自此之后,以未满而立之龄便闻名天下,匡扶少帝,还政正统,官至太傅却在声名鼎盛时归隐的渊泽先生再也未现身世间,民间纷纷传言这位神仙般的人物已真正得道成仙,去往天界。越青阳亦觉,以他之能,或能真的位列仙班?
时光如流水一般逝去,越青阳的和阳郡主之位依旧稳稳当当,皇帝对她未有丝毫觉察,甚至颇为照顾,不仅获赐府邸,还常有封赏。身前身后时常不可避免地被提及婚事,她便拿出之前为防太后赐婚,请江渊泽假造的孤寡克亲命格抵挡,由于她父母皆亡,抚养其的先皇、太后亦未活过壮年,令人不得不信。如此一来,她便越发闲适了。
越青阳常想,若皇帝并未告知她江渊泽的死讯,或许她一世便如此度过了罢。
那是皇帝继位的第五年的秋天,她忽被皇帝召入宫中,她进宫时尚心存忐忑,想着是否皇帝发现了什么过往的蛛丝马迹,却如何也无法料到,竟是那个人的丧讯。
此时的皇帝及冠未久,但在权势政局的洗礼下早已不见青涩,但当越青阳见到他时,这位高坐御座之上,向来强硬的少年帝王却是以手支额,身显颓色。
他说道:“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