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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见朱夕,性空并不惊讶,因为他早知道朱家会有此一劫。
是以对于朱夕的突然投奔,性空一句话都没有问,只把朱夕带到龙井寺后方的“落晖坞”,吩咐她在此安居。
朱夕就这么在落晖坞住了下来。白天她到龙井、狮峰一带采茶,趁着夜晚无人时拿到龙井寺交换日常所需,有时候游人多了,朱夕还会躲着,生怕让人瞧见。其实她不是怕被人看见,因为经过一次次的打击摧残,朱夕早不是昔日的赛西湖朱夕,只不过她有身孕,肚子也一日大过一日,所以极不愿意让人瞧见。
半年后,朱夕独自在落晖坞里?下一子,取名长孙不悔。
有人说女人柔弱,但?母则强,这句话用在朱夕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
她性本柔弱,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相信长孙洛,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再一次又一次让他重重的伤害,终至遍体鳞伤,体无完肤,而一颗心更是早破碎不堪,难以弥补!
但孩子的来到,让她重新体验到生命的奥妙与奇异,也让她燃起活下去的勇气,尤其当看到儿子那酷似于长孙洛的俊美面容时,一切一切的痛苦、怨恨都随风而逝。
现在的朱夕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将孩子平平安安抚养长大,教他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她不要他读书识字去当官?将的;像她爹,一生公忠体国,到最后得到什么?所以即使只是当个山野樵夫,每日粗茶淡饭,朱夕也觉得比任何山珍海味来得可口。
不过上天对朱夕的试验始终没有结束,就在朱夕对人世间和长孙洛完全死心,打算终老山上时,一群腰挂利刃的锦衣卫却突然出现在平静的风篁岭上,而带头的,正是张昌明!※※※“朱大小姐,好久不见了。”张昌明微微一笑,看着眼前出落得益发成熟妩媚的朱夕。虽然她现在脂粉不施,身穿粗布衣衫,但赛西湖就是赛西湖,依然美丽不可方物,依然美得让西湖逊色。
朱夕有些慌乱地瞪视张昌明,心里却挂念着在内室睡觉的长孙不悔,他该不会被发现吧?
“张公公,你……你找我做什么?”朱夕转身把门关上,不想让张昌明看见床上正在熟睡的儿子。
“找你要一样东西。”
“东西?”朱夕勉强一笑,指着她住的简陋竹屋,“我的东西全在这儿,公公看见了,如果有什么是公公所要的,请自取。”
张昌明称许地点点头,“真不愧是大学士朱的女儿,果然知书达礼,进退有据。可是我要的东西不在这里面,要请你拿出来。”
“公公要什么?”
张昌明一扯嘴,伸过手说:“玉印!”
朱夕皱起秀眉,“玉印?我一个山野女子,怎么会有玉印呢?公公想必是在说笑吧!”
“我张昌明何时说笑过?朱夕,不想自讨苦吃的话,就把玉印拿出来,看在你是弱女子的面子上,我不会为难你的。”
“公公不说笑,朱夕也不会说笑,我没见过玉印,更不知道玉印在哪里,公公请回吧!”
“你不知道?那为什么有人说看见你拿了?”
“我拿的?是谁说看见我拿的?”
“就是你逃离的南园那天晚上,长孙洛的侍卫亲眼看见你拿走玉印。”
“侍卫?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只拿走一幅……”
“你拿走什么?”
“我拿走什么和你无关!”
张昌明冷冷一哼,“朱夕,如果你还想要长孙洛活命的话,你最好把你拿走的东西交出来,否则……”
朱夕一阵错愕,“你说什么?大人他怎么啦?”
“大人?他早被皇上撤了职,打入天牢里,这会儿怎么还会是大人呢?”
“什么?”
“他身?柱国将军,竟然遗失玉印,光是这件事就够皇上砍他脑袋了!”
“遗失玉印?”
“没错,长孙洛因为遗失玉印,所以被打入天牢等候处决!”
朱夕一听,脚下登时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
处决!?他要被处决?她这辈子惟一爱过也惟一恨过的男人要被处决了?老天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会遗失玉印?”
张昌明蹲了下来,看着呆坐在地上的朱夕,“这就得问你。”
“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早就和他一点瓜葛都没有,怎么会知道他遗失玉印的事?”
“如果你和他没有瓜葛的话,他为什么要冒欺君之罪,在刑场上公然将犯人掉包,救了你爹?如果你和他没有瓜葛,他又怎么会假借充军之名,将朱家一家大小带往沿海,送往西洋呢?”
朱夕楞在当场,“你说什么?我爹他没死?”
“没错,朱问没有死,还好端端地活着!”
“你胡说!所有杭州人都亲眼看到我爹被处决、示?,他的头还是我亲手缝回去的,怎么可能……”
“想在?目睽睽的法场上换人确实不可能,但长孙洛却做到了!因为他早在到杭州前,就先找了一个酷似朱的死刑犯,说好替这名死刑犯照顾亲人后,由那人来顶替你父亲受刑,所以朱根本没死!”
“那充军流放的事……”
“我本来是想将朱家一家大小都处以极刑,斩首示?的,可是长孙洛一再反对,不但反对,还上书给皇上,说动皇上只对你们朱家流放充军,然后他再借此救人,真是好个长孙洛,竟然能一手遮天,连我都差点让他骗过去了!”
朱夕怔楞了好半天,依然无法从震惊中回复过来。
原来如此,难怪他坚持将爹葬在南园外面,因为那根本不是她的爹!难怪他坚持要将朱家大小送往沿海充军,因为他手握玉印,掌握大明朝过半的军队,要想在军中借机救人,是再简单不过了!
只是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他……朱夕想起自己刺伤他那天,他不但不怪自己,还掩护自己,他还说他爱她,这是真的吗?他真的爱她,所以才会?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挺而走险,乃至犯下欺君大罪?
“朱夕,快把玉印交出来,如果你交出玉印,或许还能救长孙洛一命,不然洛阳长孙氏一家恐怕……”
朱夕?起头,“恐怕如何?”
“你说呢?东厂人做事的作风如何,你应该很清楚,何必问我?”
朱夕看着张昌明,看着他阴沉苍白的笑脸,看着他写满狰狞贪婪的眼眸,想不懂他都已经位高权重如此,为何还要这样无所不用其极陷害忠良,甚至诬陷堂堂的柱国大将军?他到底想要什么?
“公公,你到底想要什么?”朱夕缓缓站起身,此刻的她已经不惊不怕。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怕,也没有怕的权利,如果她怕了,她退缩了,谁来救长孙洛?他?她,不惜牺牲前途、牺牲家人的安危,甚至让自己身陷牢狱,她又怎能坐视不管呢?所以她要救出长孙洛,无论如何,她都要救出这个她所深爱的男人!
张昌明哈哈一笑,“我要什么?我当然要玉印。”
朱夕摇头,“我没有玉印,就算我有,也必须亲自交给大人或皇上,而不是给你──东厂提督张昌明。再说,大人做事向来仔细小心,玉印是何等重要的东西,他怎么可能随便放,随便就弄丢呢?”
张昌明脸色一沈,“朱夕,你说本座诬陷他?”
“不敢,我只是就常理来推断。”
“哦?那我问你,长孙洛的侍卫亲眼看到你从书房里拿走东西,依照常理,我是不是可以推断你拿走玉印?况且以你和他的关系,想轻易拿走玉印,并不是不可能。”
“我拿走玉印?我拿走玉印有什么用?我一个弱女子拿走玉印又能做什么?”
“既然如此,把你在书房里拿的东西交出来!”
“不可能,那是我的东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交给你的!”
张昌明逼上前,一把捏握朱夕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你这贱丫头,你不怕我杀了你?”
“如果你想杀我,你在杭州早就已经动手,不必等到现在。”
张昌明哈哈大笑,“你倒聪明!确实,我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想杀你,因为你太美,美得让人舍不得杀,美得只想搂在怀里好好疼上一疼。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送给长孙洛吗?”
朱夕瞪着他。
“俗话说红?祸水,你或许不是祸水,却绝对有迷惑男人的魅力,而凡是男人,大概都无法拒绝这种魅力,所以我把你送给长孙洛,让他?你神魂颠倒,?你魂不守舍而荒废军国大政,这样我才有机会在皇上面前告上一状,才有机会扳倒他,不是吗?”
“你!你已经是东厂提督,可说权倾一时,你还想如何?”
“不想如何,只是如果能扳倒长孙洛,兵权在握的话,会让人更有安全感!”
“这么说来什么朱家谋逆大案根本就是幌子,根本就是你精心设计,要陷人入罪的把戏,对不对?”
张昌明纵声大笑起来,“没错,真是好个朱夕!堂堂大明朝天子都看不透我的心思,而你居然一眼就看穿。聪明,够聪明!我可以再顺便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和长孙洛彼此有婚约的事,若不是如此,我还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他从京城骗来杭州呢!”
“你知道?”
“当然知道,洛阳长孙氏是何等有名的家族,怎么会不知道呢?再说长孙老头走遍天下,画了十二幅美人图的事也早轰动大江南北,想不知道都难!”
朱夕摇摇头,心里?张昌明的细心阴险惊骇不已,原来一切都是他的计谋,什么谋逆、抄家、找玉印,根本都是计谋,都只是他为了扳倒长孙洛取得兵权所设下的计策。
现在她要怎么做才能救长孙洛呢?朱夕蹙起黛眉思索,突然,她想起一件事。
“公公,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张昌明斜睇了她一眼,“你说吧!”
“当初你为什么要我进宫伺候皇上?”
张昌明眼睛一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太美,美得倾国倾城,美得足以颠覆朝纲,如果能进宫伺候皇上的话……”
“那对你而言,会是一大助力,是吧?”
“没错,以你的姿色,以你和长孙洛在一起的浪荡劲儿,不出一日就可以封为贵妃,过个十天、半个月说不定还封为皇后。怎么?你想通了?”
“如果我答应进宫伺候皇上,你能不能放了大人?”
“你早不是处子之身,还有资格伺候皇上吗?”
“皇上要的是女人,而你要的是权利,这和我是不是处子之身无关!”
张昌明再次狂妄大笑,“好聪明的赛西湖,如果你是男人,真不知会是怎么样的人物!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肯进宫伺候皇上,替我缠住皇上,我就依你的话,放了长孙洛。”
“那玉印呢?”
“玉印?到时候玉印自然就会出现了。”他抓起朱夕的手,“现在马上跟我走!”
朱夕定在原地不动,“等等,我还有话说。”
“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想见他一面,可以吗?”
“你想见长孙洛?!”
“皇宫内苑深似海,今生今世,恐怕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所以我想再见他一面,可不可以?”
张昌明点头,“好,我就让你们这对旧情人见见面、叙叙情吧!”
第七章
“就是这里,你进去吧!公公吩咐给你们一天的时间相处,明天同样时辰,我们会来接你进宫!”
站在这间华丽却阴沈、戒备森严的屋子前,两名太监对朱夕吩咐道,同时打开门锁让她进入,再把门锁好。
朱夕望向这明明是大白天,屋内却幽暗如黄昏的地方。
好奇怪!张昌明不是说长孙洛被关在天牢吗?怎么现在却是在这屋子里?
难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