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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石田先生后老爸还在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看来今晚注定是个无眠夜了,电话一直放在面前,老爸很少用手机,一般只有极少数的出门才会带,漫画家这个职业说来真的很辛苦,像电脑手机一类的他都不接触的话就尽量不接触,怕耽误了工作。
“你去睡吧!”爸爸拍拍我的头说。
我坐到他身边“我陪你等。”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这种宾馆里电视是计费了,但两个人干坐着的话实在无聊,我又怕老爸他胡思乱想。
夜间档的动画一个个都拨完了,手机却依然没有动静,我们一直坐到早上六点电话也再没响,爸爸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直到七点钟石田先生来了,“机票买好了,我送你们过去。”
机票是八点半的,反正东西不多也没什么要带的,只有清浦送给我的一些东西。
在机场等的时间也很漫长,石田先生陪我们坐在大厅里,打了几遍家里的电话都没人接,打到游韶家也是没人接。
“十四那小子说过要来送机的,不知道又跑哪去了。”石田先生可能是觉得气氛太过压抑,主动跟我们搭话。
“他不会又是骑着那辆自行车了的吧!”我说。
“应该不是,他的腿不能骑车。不过那小子很固执啊!你还记得你在乡下待的那年吧!你走了之后他不知道怎么了,每天往森林里跑,站在最大的那颗树下一站就是一天,而且还日复一日的站了三年多,直到后来去国外才罢休……”石田先生说着爽朗的大笑起来。
“这么说我真的认识他啊!”要真是十七岁的时候我可能能想的起来,但毕竟几十年过去了,儿时的记忆也忘了差不多了。
“乡下孩子本来就少,那一片就只有十四一个孩子,你刚去的时候每天都跟着他后面转呢,十四哥哥十四哥哥的喊的可甜了,他也很开心,那时候我就安心了,姐姐一直希望他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幸福的生活。姐姐直到现在还常听到你呢!她要是知道你把他们都忘了,一定会很伤心的。”话虽那么说,但石田先生还是笑着的。
“八点三十分的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乘坐此航班的乘客准备……。。”广播里清甜的女声回荡在整个大厅。
我们拎着行李起身,快到检票口的时候石田先生拉住了我,我回过头就看到夏目正抱着相机站在不远处,身后仍背着他那巨大的旅行包。
“过来。”他向我招招手,我看了爸爸一眼走了过去,“我有东西给你。”他说。然后就把巨大的旅行包从肩上拿下来放地上,他在地上翻找了很久,广播里催了一遍又一遍,我只见他的旅行包简直可媲美哆啦A梦的异次元口袋,里面简直什么都有,而且杂乱无章。
“我要走了。”我看着已经走尽的人流,有些焦急起来。
他突然把旅行包拎起来倒了过来,然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哗啦啦都撒落在地上。本子,书,笔,树枝,衣服……。。甚至还有虫子的标本,只是无奇不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装不了。
最后他终于从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拿出一本书和一本影集塞给我,之后就把我推到了检票口。
他站在像小山般堆着地上的东西前向我挥手,但我仍觉得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别扭,在进去的前一刻我看到向他走去的机场保安,嘴里还喊着“喂!你!不要乱扔垃圾。”
“………”
在位置上坐定后我拿出他刚刚塞给我的东西,一本是影集,里面放的都是这两天在日本的照片,一张张按顺序放着,从何爸爸刚刚出机场,到昨天在东京铁塔上的夜景,一张张影像此时都呈现在我的眼前。
还有一本是摄影集,名字叫《在漫长的旅途中》,干净的封面上是一张奔流而下的瀑布的照片,这本书给我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于是翻开书的第一页,白纸上用黑笔工整的写着日语:世界末已经来临,尽管新的时代还充满了未知,但眼前微弱的光,正是点点的希望。也正是因为有了各种各样人们的故事,才让阿拉斯基美丽的自然更加充满光辉。人,一直都步行在寻找光的漫长旅途中。日语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下面还用大一点的字写着:送给可爱的西雨和十四,你们也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光。落款是星野道夫。
我慢慢翻看了起来。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让人惊叹的照片,但是每幅照片和朴素的话语就犹如一只燕子横冲直撞地飞入了我的心扉。翻到后面的时候书里掉出一张照片,我拿起掉落在腿上的照片,已经有点发黄,应该有些年月了,照片的背景是一片翠绿的树林,在最大的一颗树下站着两个靠在一起的小孩,男孩显然比女孩打很多,好像谁欠了他很多钱似的,板着张脸,女孩则是笑嘻嘻的,一只手还捏着男孩的嘴角。不管是多久之前的照片,自己我还是认识的,然后他男孩的脸明摆着就是缩小版的夏目。
我翻过照片,背面一大片洁白的右下角依旧用日语写着字:2002年6月28日,找不到独角仙的十四,与找不到独角仙依旧得意洋洋的西雨。
照片和书里的影像不断的在脑中环绕,然后有一个落满尘埃的箱子被找了出来,被找到的钥匙打开了箱子的锁。
记忆随着箱子的开启一瞬间汹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是十四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六一大放送,祝大家六一快乐,永远都拥有一颗童真的心。
还有介绍大家去看星野道夫的摄影集,那是真正的心灵震撼,星野道夫是确有其人哦~~~
、第二十六章
“这个是十四哥哥,来,你们要好好相处哦!”牵着我的手的女人是个长发披肩,笑起来无比温柔的女子。
夏日的白光穿透翠绿的枝叶斑驳的在炙热的地上摇曳,蝉鸣声响彻天际,木地板的长廊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忽然一阵风吹来,吹动了翠绿的树叶与房梁上的风铃摇摆不定,树叶的沙沙声配着和风铃清脆悦耳的叮咚声。
长廊的地板被阳光规律的划分出一条光与暗的分界线,而那个光着脚的男孩就站在那光影之间,一半站在白亮耀眼的光里,一半隐没在阴影里,蝉鸣声越发烦躁起来,风铃声在头顶上响个不停,风扶起男孩漆黑的短发,同样扬起了我凌乱的长发,有几片树叶也随着风悠然的飘落下来,打着旋儿落到地上。
他就站在那里,不悲不喜,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在风里。
“还有十三个哥哥呢?”我摇摇女子牵着我的手“呐!彩子阿姨,还有十三个哥哥呢?”
我抬头看彩子阿姨,她的长发披散下来,脸却看不真切,只是下一刻她就轻轻笑起来,如花的笑颜盛开在光影里,越加模糊不清。
“没有了哦!他是彩子阿姨唯一的孩子,独一无二的十四,就像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西雨一样。”她的声音温软柔美,就如她给人的感觉一样。
一直遥望远方的男孩转过头,漆黑的眸子里没有焦距,好像在遥望另外一个世界。
“西——雨——”他一字一顿的缓缓开口,稚嫩的脸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
彩子阿姨好像有些惊讶,但下一刻就又开心的笑起来“对,是西雨,今天开始你要好好照顾她哦!”
我跑过去拉住他的衣服“十四哥哥,你刚刚在看什么。”我也望向他刚刚站在这里一眨不眨看向的方向。
光线刺眼的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睛。
“星星。”好半响他才又开口,只是声音轻不可闻“我在看星星。”他向前走了步,白T恤整个照耀在光里,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又看向刚刚一直遥望的地方。
那是我第一次与他的相见,那年我七岁,他十岁。
我们一起度过了整个夏季,在那期间我像个跟屁虫一样的跟在他身后,连睡觉都在一张床上。彩子阿姨家的房子在一大片森林里,周围都是树木,连一个人都看不到,更别说是别的孩子了,所以在我呆在他们家的期间,彩子阿姨一直都说,西雨能来真是太好了。
十四总是站在长廊上站很久很久,他说他在等一个人来接他。
那个人走之前说他一定会回来,然后以后会一直在一起,再也不离开了。
我陪着他站了一个夏天,但他等的那个人再也没回来。
我抓住他的手说“十四哥哥,那个人真的会来吗?”
他反握住我的手,握的异常紧,但他只是望着远处,什么话也没说。
彩子阿姨说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个人是十四的爸爸,去沙哈拉沙漠最后一次取景的时候再也没回来,他走之前把他托付给彩子阿姨的丈夫,让十四在这里等他回来。
十四的母亲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
在夏季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们等到一个人,背着巨大的旅行包,身上带着相机,那一刻我第一次在十四的眼中看到活在这世上该有的光芒,但却在那个人走近的时候黯淡下来。
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大叔走近我们的时候就冲着十四说“你是十四吧!”
十四不说话,眼睛仍一眨不眨的望向远方。
“是的,他就是十四哥哥。”我说。
男人突然蹲□,他双手搭在十四的肩上说“他不会回来了,你爸爸不会回来了。”
我那时候不懂,十四应该早就知道他等的人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回来接他了,他只是不愿去承认这个现实,谁也不愿意亲口跟他说出这残酷的现实。
但这个人却说了,他说你爸爸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
十四仍一动不动的望着远方,身体僵硬的像是一尊雕像,握着我的手也像冰块一样,死一般的凉。
“十四哥哥?”我摇摇他的手臂,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十四哥哥?”我又叫了声,他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开始害怕,他现在的感觉就像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
我只觉鼻子一酸,眼泪的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泪水滑过脸颊,落在地面上,落在他紧握我手不放的手背上,他微微一抖,然后扭过头来看我,伸出纤长的手臂摸掉我脸上的泪痕,他说“你哭什么啊!”
“那你哭啊!你也哭啊!”我撇撇嘴,“觉得疼就哭吧!不哭的话别人怎么知道你疼。”那是妈妈跟我讲过的话,我还不是完全明白话里的意思。
他却突然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你不是已经替我哭了吗?所以已经没关系了,不会再疼了。”他继续替我擦着眼泪说。
一旁的男人突然叹口气,然后笑起来“这样我就放心了,你是个乖孩子。”他一只大手放在十四的头上,然后另一只手又放我头上“谢谢你。”
“你爸爸希望的不是你一直站在这里等他,而是你能幸福的活在这世上。”他说,然后拿出相机放到十四手里“我们找了几个月,只找到这个,他最后一刻还在努力工作,我们因他而自豪,你也该为有这么一位父亲而自豪。”
他是十四爸爸的同事,他说他叫星野道夫,他跟我们一起住了三天就走了,跟我们留下很多东西,还给我们拍了很多照片。
十四坐在长廊上翻着道夫叔叔留下的影集说“西雨,我要和爸爸一样成为一位了不起的摄影师,会让别人感到自豪的摄影师。”
“会死吗?”我想到他的爸爸,担心的问。
他微微一愣,随后就笑着揉我的发“不会,我不会让任何人等我的,况且还有个爱哭鬼的西雨在,我还要照顾你,所以绝对不会死的。”
“摄影师很了不起吗?”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