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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们瞧见她眉梢流露的狡黠笑意,才蓦然意识到,原来人家是在调戏他们。
却也更看不出她的来历。她并不像少庄主的未婚妻花阁主那样,浑身上下散发出大家闺秀的韵味,那样端庄文雅的模样全然与她不搭边;也不像他们家三小姐那样,娇俏可人中尽是纯真气息。
正当这暗暗揣测的气氛微妙之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庄主。”
“师父。”
众人望向门口齐齐唤道。
这个气势沉稳,身着锦衣长袍的男人,年纪看上去约摸有五十来岁,下颔蓄有三寸须,这样的面容和装扮看上去虽有几分儒雅,却也掩不住身为武林前辈,一派之主的那股威势。
凤鸣山进来后,目光只淡淡一转,便落在了那个略显突兀存在的蓝衣女子身上。此刻她也同其他人一样,站起了身,拱手微笑向他施礼。
他看了她一会儿,觉得似有些似曾相识,然而面上仍沉静,忖道:“姑娘可来过锦州?”
“前年爷爷七十大寿时,晚辈有幸与庄主见过一面,没想到庄主还有印象。”她不急不慢,好整以暇地如是答道。
“前年?”凤鸣山略一沉吟,“你爷爷是……”
“兰音山庄,兰正堂。”她笑了笑,续道,“晚辈兰璃。”
凤鸣山一直微皱的眉间此时才终于缓缓舒展,唇边也泛出点笑来,点点头,“原来是兰二小姐。当时在你爷爷的书房,你写的寿字很好,我有印象。”又转向一旁的众弟子沉声道,“怎么这样莽撞?这是兰音山庄的孙小姐。”
这……众人无言,这能怪他们么?谁让她不自我介绍就那么顺从地跟他们回来了,他们又不知道她是兰家的孙小姐。
“这不怪他们,”与先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全然不同,此刻她倒是像极了一个世家闺秀的样子,“晚辈也是今天刚好有事到了锦州,正巧听见城里出了点事,为免与各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冲突,所以觉得登门解释为好。”又道,“其实估摸着再过十天半个月我大哥和三妹也要到锦州了,他们是特地来给少庄主大婚送贺礼的。”
“既然如此,若兰二小姐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不如便住在凤阳山庄,等令兄和令妹到来一起参加婚宴吧?”
她面露几分难色,“这……虽然事情是暂时处理完了,不过住在府上恐怕有些叨扰。”
凤鸣山眸色深沉地看着她,“兰二小姐这样说话便是见外了。”
她便一笑:“既然如此,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待吩咐了下人带兰璃去栖凤别苑的厢房安顿之后,凤鸣山若有所思的表情引起了他身旁管家赵康安的疑惑。
“庄主,这位兰二小姐方才话中的意思,似乎兰音山庄这次来参加婚宴的人里面,并不包括她啊。可是她好像又并不是真心拒绝庄主留下她的提议。会不会,有诈?”
凤鸣山沉吟道:“其实她的容貌我记得并不清楚了,虽然有几分面熟,而她说的话也能对的上。不过……”这样敏感的时候,他并不能真的做到对一个不过是两年前见过一面的晚辈放下心来。
“所以庄主是打算让兰家的人来鉴定看看她是不是真的?”
“这只是其一,”凤鸣山道,“兰家的人不登门便罢,既然我知道了,该尽的地主之谊总要尽。既然她暂时不打算离开锦州,若就这样放任她在外头,要是出了什么事,兰家那边还不大好交代。这件事我也想尽量在婚礼前解决,红线门手段恶毒,又行迹诡秘。现在还不知她们目的何在,若是婚宴上出了什么意外,那才是大事。”
然而话音才将将落下,门外便匆匆跑进一个凤阳弟子,额头的汗尚未来得及擦掉,便道:“师父,出事了。”
这一回,是个员外。
且这个员外不是死在别的地方,而是在自己府上,自家小妾的房里。
同样的毒药,同样的死状。
但不同的是,这次凶手却留下了蛛丝马迹。据发现了凶手行踪且与其交了两招手并光荣负伤而归的那个凤阳弟子说,虽然那人穿着夜行衣又蒙着脸,但看身形应果断是个女子,而且她身上还有一股脂粉香气。
如此一来,便是在佐证上进一步肯定了这一次连环凶案的背后主使是红线门这个推测。
彼时兰璃正坐在自己的房里喝酒嗑瓜子,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似乎有人说了句“段大夫”什么的,便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往外看,恰好看见一个略显瘦削的四十来岁作儒生打扮的中年男人正急匆匆跟在山庄家丁的后面朝前院走去,手里还提着一个药箱。
她倚在窗边凝眸看了半晌,脑海中浮出一个名字——江南名医,段之轩。
“连他也请来了,准备倒是挺充足。”兰璃一笑,退身回去关了窗,重又走到桌边坐下开始剥瓜子,“哎,这会儿瞧见段之轩,倒是让我有些想念那朵傲娇梅花了。”言罢又拿起酒壶似在与人聊天一样地冲着它道:“诶,你说今年清音谷的梅花酒埋好了么?上回我让他先把雪水煮一煮,然后再放山泉水,也不晓得听进去我的话没有。”
又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脖子,兀自一叹,颇有些无奈地道:“算了,他从来也没听过谁的话,能让我蹭吃蹭喝就算给我面子了。”说完摇了摇酒壶,像是在问它的看法,“他大概这辈子也遇不到我这么大度不跟他一般见识的人了,你说是吧?”
话音落下自己却先笑了,摇摇头,又喝了一口酒。
而此刻凤阳山庄的另一边,却一点也不平静,气氛紧张如许,泛出几缕凌乱的气息。
“段大夫,如何?”凤鸣山蹙眉看着躺在床上因痛苦而面容都有些扭曲的徒弟,心里正一阵阵升腾着怒气。
段之轩伸手接过自己的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羊皮布包,一边取针一边道:“这暗器上的毒虽然有些烈,但并不是寸心散,瞧对方之前行事的手段,倒像是有意为之。我给他施几针把毒先逼出来,再开个方子调理清除体内最后的毒素就好了。”
凤鸣山点点头,咬牙一掌拍在身旁的圆桌上,震得烛台都跳了跳。半晌后,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楚红凝。”
翌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凤阳山庄的门房便在尚未完全清醒的睡梦中听到了一阵叩门声,睁开眼睛仔细听了听,发觉这确然不是自己在做梦,只好匆匆翻身起床穿衣跑去开了门。
然而门缝刚一打开,他就愣住了:这不是,昨儿晚上留在庄里宿下的兰家小姐么?怎么一大早跑到门外面去了?
他摇了摇脑袋,委实不记得对方什么时候出门去的。
兰璃站在门外瞧见他睡眼惺忪的样子,笑了笑,扬起指间的字条晃了晃,说道:“门上贴着这个。”
他打眼一看,见她手上捏着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竖行字,虽然眼睛还有些朦朦的没看清写的什么,但那手字,写的还挺不错。
“你要让我一直站着么?”她忽然笑眯眯地说道。
“啊,”门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又把门拉开了些,“走神了,兰小姐见谅。”
兰璃笑笑也不多说什么,走进来把字条递给了他,便径自朝着自己住的栖凤别苑去了。门房低头看了看拿在手里的字条,这时才看清,原来上面写的那行字写的是——
“杨柳烟外晓寒轻。”
落款是一朵刺眼的红梅。
凤鸣山看到这张字条时沉默了很久,眉头却皱的很深。
段之轩并不知道那纸上写着什么,但见他神色不对,便问道:“可是又出了什么麻烦事?需要我帮忙么?”
凤鸣山沉默地把字条递了过去。
段之轩之所以看上去像个读书人,是因为他确实是个儒生出身的人,所以此时他几乎是在看到字条内容后的须臾间便露出了惊讶之色:“难道她们竟是冲着少庄主来的?”
他口中的少庄主,不是别人,正是凤阳山庄庄主凤鸣山的长子——凤轻寒。年纪不过二十七,便已经是江湖上年轻高手中的佼佼者,众人眼中毫无疑义的下一任凤阳山庄接班人。
凤鸣山冷冷一笑,沉声道:“红线门若是有这个胆子敢动轻寒,凤阳山庄必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捣了她的老巢。”顿了顿,又补充道,“即使踏平天山。”
段之轩点点头:“以凤阳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必能号召许多正义之士联手,何况还有藏花楼助力。再者,若真出了什么事,容盟主也不会置之不理。不过,以防万一,”他忖道,“是否还是让少庄主避一避比较好?不是说还有半个月就要出关了么?”
“避?”凤鸣山一掌拍在红木椅的扶手上,哼笑一声,“我凤阳山庄虽不会坐以待毙,但也从未出过一个孬种。奸邪之辈,待在天山藏着掖着也就罢了,这些女人却偏偏要来中原送死,既如此,咱们就代表武林正道,送她们一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写的时候是没有小章标题的,不过不填上一个总觉得怪怪的。。。假兰花出来了,毒梅花还会远么?
☆、梅花有毒
锦州城内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接下来的七八天,那个隐匿在黑暗中的凶手就好像真的消失了踪迹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自然,也没有人再因她而亡。
距离凤阳山庄少庄主凤轻寒和藏花楼楼主花闻霜的婚礼只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凤阳山庄筹措婚礼的步骤一点也没有被这突发的事件打乱,很明显的,他们并没有打算推迟婚礼的意思。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红线门这张字条毫无疑问就是在挑衅,依照凤鸣山的性格,会服输才有鬼,连尚在师门的自家二儿子和三闺女都赶紧召回来了,可见是要准备严阵以待。对这些人来说,尊严和面子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婚礼请柬早已广发江湖各大门派,此时推迟婚礼,不止凤阳山庄,就连藏花楼的面子都挂不住。若想夫妻同心共御外敌,那还就得危难中携手。
兰璃坐在朝阳酒楼的二楼上,一边倚栏观街景,一边拿着一块招牌点心槐花马蹄糕,边吃着边在心里如是想。
其实她倒是挺好奇凤轻寒这个人的。据说他人长得好,武功也高,年纪轻轻就已有大将风范,十分沉得住气,见过他的长辈没有一个不夸的,就连他们兰家的老爷子也曾说过凤家这个大儿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兰老爷子这番赞扬,兰璃在那之前只听过一次,是赞扬她表哥司城熠的。
不过她关心的可不是什么前途不前途的,她就是关心,这凤轻寒到底长啥样。人家说他才貌双全,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瞻仰瞻仰。嗯……这论容貌嘛,那个毒梅花还是数一数二的,不晓得凤轻寒同他比起来如何?
想到这儿不禁又再多了几分好奇。
“是兰璃姑娘么?”
抬起头,一张小二脸出现在眼前。
兰璃颔首,心里却有些纳闷。然后便见对方递了张纸条过来,说道:“刚才有个小哥让我交给你的。”
兰璃接过来展开一看,上面只简明扼要地写了六个字:“后院,地字一号。”
朝阳楼并非只是一间酒楼,其实它还是锦州城内一家颇上档次的客栈,而要住店的客人,便是被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