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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有话要说?”
“没什么,随意聊聊。”蕙娘道,“说起来,你对青衫少爷知道多少?”
“我?”她不明所以,一笑,“我对他的所知,也就是外间人所知的那些。”
蕙娘冷冷一笑:“他们知道个屁。”言罢又随即缓和了脸色,说道,“当年风教主在镜湖旁的一棵榕树下捡到了他。无名无姓,只有放在小被子里的一支白玉笛,因为当时他身上穿着一件绿色的小衣服,所以老教主给他起名为镜青衫。”
兰如许怔了怔:“我只知道他是那位莲教教主的其中一个义子,却不知道原来他……”
“是啊,义子。他和慕容少爷还有无忧教主,都是夜萝夫人的义兄,当年风教主原本属意的接任人选是青衫少爷,但因为他的亲生女儿夜萝夫人心仪无忧教主,加上青衫少爷又志不在此,所以才改了心意。不过青衫少爷虽然只说愿意做一个不受约束的挂名长老,但实际上,教中每每有事时,他总是全力襄助无忧教主。即便在那场内乱之中,他原本可以自己坐上教主之位,但最后,他却选择扶立了息缘小教主。”蕙娘笑了笑,“在那之后他便更加少管事了,如今基本处于半隐世的状态。没事的时候连山脚下都懒得去,更别说见他捡了个姑娘回来。”
许是酒意上了头,她说的兴起,丝毫没有发觉身边的氛围有什么不对。
此时的兰如许,正一脸纠结地看着她。
半晌后,她觉得自己做了个极聪明的决定——装睡。
于是果断埋头靠在了石桌上,口中含含糊糊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蕙娘的询问,装着装着,不知什么时候,就真的睡着了。
翌日清晨,当兰如许睁开双眼醒来的时候,她摸着身上的被子,脑子里是有些恍惚的。很快,这恍惚又渐渐变成了空白。
她是几时进屋的?
不,她记得她没有进屋。
外面不时传来阵阵劈伐声。
空白之后,她倏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掀开被子,跳下床就往门口跑去。
刚一拉开门,那抹淡青色的身影就映入了眼帘。
阳光下,绿意温然。
“醒了?”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厨房里熬了粥,自己盛来吃。你看见了,我这会儿空不开手。”
“你在做什么?”她看着他手下正在捣鼓的长长短短的竹节,不解道。
他头也不抬地说道:“做竹榻。以后不要趴在石桌上睡觉,这块石头你也睡不得。”
“这是……”她愣愣地瞧着他,“送给我的?”
他终于在百忙之中抬起头:“怎么,不喜欢?”
“不、不是……”她心底忽然一阵酸软,“我、我去洗脸!”
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如落荒而逃。
***
竹榻做好之后便放在了院中,就在那大青石的旁边。但兰如许并没有用过它,哪怕有好几次,她自己都不知道站在那榻前出什么神,但最后,她依然没有躺上去。
她有些担心那人会问她用起来喜不喜欢,但最后,他也并没有问过。
一切仿佛如之前那一天,仿佛那张竹榻一直都在那里,不过是件不值得特别提起的旧物。
直到有一天,蕙娘问她:“还有四天你就可以离开了,是不是很开心?”
她那时才恍然,原来不知不觉,已快过去一个月。
但这个问题,她心中已不知如何回答。
夜里的时候,那人提着一盏灯笼来了小院。兰如许远远便瞧见了竹林中那一团氤氲如月的光,原本在院门口散步的她立刻转身跑到桌边装模作样地拿起了一颗石头左看右看,似在研究什么稀罕物事。
但她却清晰地听见了那踏入院中的熟悉脚步声,慢慢走近,然后是他熟悉的声音在和蕙娘说话。
他对蕙娘说:“息儿只是练功遇到了些阻滞,小孩子有些激进。已没什么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这几日才没过来么?她如此一想,却又一怔:我管他为什么没来?兰如许,不是说好了别乱想么?!
她正兀自纠结,耳中却听到一个近在咫尺的声音:“这石头很好看么?我看你研究了半天了。”
她眉毛一跳,立刻回道:“你懂什么,这花纹很特别,简直称得上极品。”
“是么?”他很有学习精神地从她手中把石头抽了出来,“原来你喜欢雨花石。看来那地方果然应该是合你胃口的。”
她不明所以:“哪个地方?”
他将石头放回桌上,回眸看着她,一笑:“映月泉边的花开了,我带你去看。”
兰如许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跟着他去了。
走了一段后,手忽然被他给拉住了。她一怔,随即下意识想要挣开,却被他抓得更紧了些,然后她听见他说:“夜路不好走,乖一些。”
她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我、我就跟在你后面走就是了啊。”
他淡定地回了句:“我走得快,你会落单的。”不等她说话,又补充道,“到时候我也找不到你。”
兰如许瞬间沉默了,她突然很想装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挺早的嘛,我被自己感动了 = =
☆、相知
银色月光下盈盈一汪清泉,映出一弯新月随着涟漪缓缓轻摇。泉边浅草松软,有带着荧荧蓝光的蝴蝶翩跹,不时会有一些飞舞至那株最为显眼的花树冠上缭绕盘旋。
这株花树,兰如许从未见过,更不知道叫什么。但它此刻就在她的眼前,在月光下,闪烁着莹莹的白色光点,浓密的树冠上碎花绵密,几乎完全是一朵花冠。这些碎花随偶来的夜风而簌簌飘落,浮在空中,点点生辉。
然后又慢慢地,落在草地上,落在泉水中。
“这是什么花?”她惊叹之余自然很想弄清楚这个问题。
但他说:“没有名字。”又说,“它只有十天花期,而且在夜里才最为绚烂。”
兰如许看着他微微一笑,摊开手接了一朵花在掌中,然后又拉起她的手,松开手指任花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很小的花,带着一丝浅浅的凉意。
“快回雍州了。”他低头看着她,笑道:“这朵花带回去作纪念吧。”
她笑着撇撇嘴:“你送个纪念品就那么抠门啊,不如把这棵树送给我才大方。”
“可以。”他微一扬眉,说道,“不过你恐怕带不走,不如常住在这里比较好。”
她怔了怔,撇过眸去没有说话。
他看了她须臾,忽然,旋身一个云纵跃上了树顶,姿态轻灵,月光落英下衣袂飞扬宛如仙人。
兰如许还未回过神,下一瞬,他已手折花枝重又落在了她面前。
他折下花枝最顶端的那一小段,抬手轻轻簪入了她的发中,然后将剩下那截递到了她面前,说道:“再给你一些,这样比较容易让你想起我。”
她脑中一片空白地看了他半晌。半晌后,才强迫自己回过神,大咧咧地接过花,笑道:“我当然会想起你啦,你这人这么够朋友,这次帮了我大忙。就算你不送我花,我以后看见别人洗衣服也会想起你的。哦,或许吃到好吃的时候也会想起你。”
他无奈一笑:“你这样贪吃,没有被厨子拐走真是万幸。”不等她说话,又似意味深长地道,“不过,你没问过我的名字,要如何想起我?”
“我在穆州时不是问过你,不过你不说,我也就不追问了。”兰如许仿佛浑不在意地说道,“反正我若是想起谁,第一时间想起的也是脸,又不是名字。”
他凝眸看着她:“可是,时间会让人记不清容貌,你总会忘记我的样子。所以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她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花枝,抿着唇没有接话。
“我姓镜。”他轻柔低缓的声音在夜风中传来:“叫镜青衫。”
又是长久的沉寂,这样的沉寂中,轻风拂过花簇的声音、泉水潺潺而过的声音便显得格外的清晰。
镜青衫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在等着什么。
终于,兰如许轻轻一笑。
“我早猜到你是镜青衫。”她抬起眸看向他,一副我没你以为的那么笨的模样,说道:“来忘回峰的那天就知道了。”
他唇边也缓缓扬起笑意,说道:“我也早知道你知道了。就在你来忘回峰的那天。”
“所以我们两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吗?”兰如许笑道,“这场戏演的真没意思。”
“怎么会没意思呢?”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莞尔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而我,只是不想点破你的聪明。否则,你又怎么会留下来?”
她脸上倏地有些发烫:“你……想留我下来是,对我有意思么?”
他笑而不答:“那你现在还怕镜青衫么?”
兰如许摇摇头,又有些赧然地道:“其实我也不晓得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根本不觉得会害怕你可能是坏人。但是对镜青衫这个名字,却有着先入为主的畏惧和防备,不过如果不是假装不知道你是谁,也许、也许……”
他笑着续道:“也许不会发现其实对我也有意思也是件不错的事。”
她忍笑嫌弃:“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
他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脸贴着她额角,轻声道:“但你对我也有意思,我觉得很高兴。”
兰如许意外之下不由有些愣怔,但随即便在他怀里好闻的气息中回过神来。她唇角不自禁慢慢往上扬,抬起手回拥住他,笑道:“偷玉笛还把玉笛公子一并给顺了,我觉得我自己好厉害。”
耳边响起他的轻笑:“你本来就很厉害。”
月下清风,落英纷纷,不知不觉已落了满头。
***
翌日清晨,当兰如许再度回到竹林小院时,蕙娘正坐在院子里吃早饭,见到他们牵着的手,眸中露出惊异。
“你们……”她回头往某扇紧闭的房门看了看,又转回来,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那么早就出门了,原来是一夜未归。”
兰如许脸一红,却狡黠一笑,说道:“您今早的眼睛看上去特别特别亮。”
蕙娘蓦地怔住,随即看向镜青衫,尴尬道:“你跟她说了?”
他笑着摇摇头。
蕙娘立刻恍然,讶道:“你这丫头,我居然没看出是个鬼灵精。”然后好笑地叹了口气,“你们这两个脑袋瓜碰在一起,今后可有得玩了。”
“我觉得我的赢面会比较大。”兰如许自信满满地说。
蕙娘好奇:“为什么?”
镜青衫也饶有兴致地瞧着她。
“因为他要让着我嘛。”她哈哈笑道。
蕙娘:“……”
镜青衫点点头,眼神颇为赞许:“嗯,说的有道理。”
“那么快就开始做妻奴了啊?”蕙娘好笑地看了他们一人一眼,最后望着镜青衫道,“昨晚……”
“昨晚我们去映月泉看花了。”兰如许不等她说完就红着脸抢道,“不知不觉靠在树下睡着了,您别乱想。”
“谁问你这个了?此地无银。”蕙娘笑着不理她,又继续对镜青衫道,“昨晚慕容少爷派人送了封信过来。”
说完返身从屋里拿了信出来交到他手中。
镜青衫接过,直接拆了信。
兰如许看着他凝神看信的模样,渐渐地,心中忐忑起来。
半晌后,他将信纸重新折回,淡淡说道:“我要出趟门。”
蕙娘问:“远的还是近的?”
“远门。有些事要处理。”镜青衫说完,转身看着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