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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万奴王轻轻一带一格,便将解连环撞到墙上,震得整个地宫灰簌簌地往下掉。虽不曾受伤,却是分外狼狈。
解连环形似疯虎,丝毫不停,双足一蹬,又再度合身扑上,口中也不曾停下:“吴贤侄你可记得,十年前首阳山上,他对上军中神臂弓时也曾因气息不济受创。我这些年来苦思冥想,张启山曾言万奴王早已不良于行……”
话不曾说完,又被万奴王一掌拍进墙里。
吴邪闻此一言,心中一动,连忙接上:“这万奴王全凭一口真气行动御敌,却有极大的隐患,我等只要不让他觅得换气的机会便能稳操胜券。”说完便和胖子双双上前,与解连环并肩御敌。
那番僧见如此,便知吴邪众人对此定有把握,有这等胜算自也打起精神,转退为进。
众人既已出手,这月余来又配合无间,一时虽是万奴王真力雄浑,也奈何不得他们。
那番僧手中所持藤牌本是吴邪找来的一件异宝,尤擅隔绝内力,众人遇险之时,他凭着密宗神通总能预先一步挡下杀招。一时间几人虽不曾伤得万奴王,两方却也斗得旗鼓相当。
吴邪这十年来分心于政事,虽也不曾放下武功,比之其他几人根基却差了一筹,故也不杀到内圈,只在远处使用暗器机关策应。他见张起灵迟迟不入战局,心中不免有些担忧,生怕他如十年前一般临阵倒戈。转头看去,只见张起灵负手而立,似乎并无出手的意思,不由高喝一声:“张起灵!”
未待这边张起灵有所反应,战团之中变数陡生。
那万奴王似是真力不济,竟被解连环与番僧桑吉抢至身边,一掌一盾自左右夹击,结结实实地打在身上。
二人也不曾料到此招能中,本只出了七八成力以图变招。此时建功,心中一喜,急忙催力,想将万奴王制住,想待胖子赶上毕其功于一击。
解连环功力甫催,心中警兆突生,连忙一个懒驴打滚逃了开去。
那万奴王硬受二人一击,借此机会吐出一口浊气,真劲陡发,一掌拍向桑吉。
那番僧蛮不在乎,拿起藤牌故技重施。却不曾想这一掌竟如烈日骄阳,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将他手中的藤牌如同春冰一样灼出一个大洞。若不是他见机得快撒手便走,恐怕将他也化作一堆舍利。
书慢事急,这边解连环方才滚开,那边胖子的一刀已势若奔雷及身。
万奴王虽掌袭番僧,却似脑后生目,只一抬腿便将胖子连人带刀踹入尘埃之中,当时便口吐鲜血挣扎不起。
片刻前的诸般优势只在一招间便荡然无存,围攻数人一伤一废,并力合击已成空谈。诸般策划计谋到此时俱成画饼,吴邪心中一片绝望,暗自哀叹:我终于比不得三叔与解连环,这佛爷寺只怕就是我埋骨之地了。今日激怒这魔头,为祸之烈恐更胜十年前首阳山一战。
众人战意崩解,万奴王却是一派悠闲。只见他转过身来,向着张起灵发问:“勋重节已经死了?”
张起灵答道:“师尊埋骨张家楼。”
万奴王脸上不见一丝哀怒,语气平缓:“是你动的手?”
张起灵摇了摇头。
万奴王语气更加缓和:“杀掉这些人,你仍旧回东夏监国。”
张起灵却不答他,只是环视众人道:“拖住他一吸,只要让他有一吸不动,我便能教他束手。”
听闻此言,万奴王双眉一轩,声音不由拔高:“你要背叛我?”
张起灵尚未作答,却见一条身影趁万奴王一时失察再度扑上。
吴邪眼见解连环以双臂锢住万奴王双腿,竟是要以命相搏的势态,不由心中惶急,一气将身上剩余的所有暗器机关不顾作用尽数对着万奴王射去,指望能够抢下解连环性命。
这边暗器方出,回头看张起灵却摆出了一个令他心惊胆战的起手式。
只见整个地宫中空气鼓荡,罡风卷集,一如当时左判在张家楼击出那掌一般。
吴邪一声“不可”还未出口,张起灵一掌已出。
见他整个人向后倒去,吴邪心念电转,顾不得看张起灵情形,只回头望向万奴王。
但见地宫中一片尘埃密布,微微散开时,那仪态自如的白色身影潇洒不再,一身衣物破碎凋零。这绝世魔头双掌齐齐护在胸前,却是双目紧闭,竟似昏了过去。
吴邪压下心中诸般担心和恐惧,身形一闪来到万奴王身边,以张起灵事前所教的手法封住那人身上七十几处经络,再找出鲲刺与精钢打造的几幅镣铐,将他捆缚得严严实实,身上就连肌肉也没几块可活动的。
做完这一切,诸般情绪方才回到吴邪身上。他接连大喊了几声“有人吗”,却无一人回应他,似乎整个地宫里唯一的活人只剩他一个了。
这不为人知的诛魔血战已然过去三天,今日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最适合行人上路。
泾川县旁官道上商队往来不绝,吴邪也正在此处,与一支解家的商队道别:“解兄,此去扬州路途遥远,一切擅自保重。见到你家家主时,请替我对他道一声节哀。是吴某无能,未能救下老家主。”
那被他称为“解兄”的管事与商队众人皆是一身素色麻衣,项间还拴着一根麻绳,显然是在为死去的解连环服孝。这人点点头道:“九叔公自是英雄豪杰,今日得偿夙愿,怎会怪罪于您?九叔公的棺木与你所托付朋友的灵柩我们自会妥善送至扬州家主府上,您只管放心便是。”
话说至此,两人皆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片刻,吴邪颔首道:“也好,时候不早了,解兄请启程吧。”
那管事行了个礼,正欲带队前行,却听吴邪又道:“等等,我还想……还想再看看他。”
解家管事微微一愣,随后心领神会,将吴邪带至商队中间一辆大车旁,挥退了解家的伙计,拱手道:“请便。”
待他走远,吴邪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车上棺木。
张起灵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木当中,一袭他素常惯穿的月白长衫,面色苍白,神态安详。
由于天气炎热,解家的伙计在棺椁外层放置冰块以防止尸身腐化,此时阳光正烈,冰块溶解,丝丝缕缕的水汽自棺内散出,模糊了吴邪的视线。
他就在这一片朦胧中定定地看着张起灵的遗容,从清秀的眉眼到挺直的鼻梁,从紧抿的嘴唇到尖削的下颚,不知不觉已是热泪迎睫。
早在那人无缘无故出现在他房中,他就应该想到,对付万奴王这样的绝世高手,非得用绝世的武功不可。其实那人早就有此打算,所以才会让他主动说出不害万奴王性命的话来。只是他与胖子都忽略了,满以为天下间不会有人在仅看过一遍之后就学会那惊天一掌,但此时想来,张起灵与左判之武功本就源出一脉,又是他的亲传弟子,自他有意与万奴王为敌之后,恐怕此招在他胸中业已演练了不知几遍。这一个月来,那人每每于合练之后便躲出窑洞,想来便是在练习此招了。
滴滴热泪滚落脸颊,落在棺木中张起灵脸上。慌乱中吴邪用手去抹,只觉得触手之处一片冰凉,不由得更是肝肠寸断。
“先前你不让我们跟来,是不愿让我见你死么?”吴邪低声说道,“你以为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便不会伤心了么?张起灵,今生欠我的承诺,你已一命偿还,但愿来生……”他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那枚白玉蝉,反复抚摩之后塞入张起灵手中:“但愿来生,你我依然有缘。”
最后再看一眼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容颜,吴邪拭去泪水,合上棺木,淡然与解家管事道别,目送着商队渐渐走远。
回到泾川县城,刚刚跨进他们租住的小院,吴邪尚来不及整理情绪,那几名在外做接应的武林侠士便迎了上来。
其中一名叫陶七的泰山派弟子开口便道:“吴大侠,如今事了,敌酋束手,我等几人也准备各自回去了。只是那贼寇尚未授首,不知大侠您何时手刃此人?我们一路上也好向江湖同道宣扬您的功绩。”
吴邪此时正自悲伤,甫一听这话心中便是一怒,可转念又一想,这几人都与万奴王有血海深仇,此来也是不畏生死助他们一臂之力,有此一问也是自然。便压下怒气温言道:“我与命丧此役的张大侠与解前辈有约在先,不让这魔头为祸人间,却也不能害他性命。”
那陶七面色一变,又道:“此人性属枭獍,武功超世,若不除去,将来为祸之时,又有谁能阻得了他?”
吴邪道:“我自有区处,几位侠士若信不过,不如跟我前去一看,再作打算。”
那几人闻言虽有些不情愿,但吴邪毕竟是武林前辈,此次擒杀万奴王又全仗他们,吴邪在江湖之上又素有侠名,几人半信半疑间商量一番,决定暂且听他处置。
这几人尚未走远,那番僧便上前一礼道:“吴大人,方才你与那班人所言我也听得清楚。那万奴王若是不死,我终究犹如芒刺在背,我也想问吴大人讨个方便,且容我也前去一观如何?”
吴邪点头道:“上师也是出了力的,本当给上师一个交代,吴某敢不从命。”
那番僧笑了两声,向他一礼,又回到自己坐前继续吃喝不提。
吴邪也顾不得吃饭,先去院中探望胖子。此战他内伤颇重,挣扎三日方能起身,此时也不知精神是否好一些。
进得屋来,却见胖子正坐在床边捧着个大碗喝粥,一面喝得呼呼有声一面不停抱怨:“都三天了,也不给口肉吃、给口酒喝,这是要活活憋屈死胖爷。”
这声音虽不能说中气十足,却也恢复了八九分昔日风采,吴邪原本沉痛压抑的心情不由一宽,微微一笑道:“胖爷这是大好了?”
看到吴邪胖子便放下碗,招呼他在床边坐了,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才道:“解家的商队走了?”
“嗯,走了。”
“哎!”胖子长叹一声,垂下头来,沉吟片刻又道,“小哥他……罢了,你这么大个人,也不用我再开解,咱们只说眼前的吧。此间事了,我也该向你告辞,再过几日待我能走了,便要动身去找老胡,想拿万奴王如今已是个废人,你送他上长白山当是安全无虞。”
吴邪闻言只失声惊呼了一声“胖爷”,顿时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胖子却笑着摇摇头,对他说道:“胖爷当年辞官不做浪迹江湖,不过就是图个名利与义气。如今说钱自是有万贯家财,三代吃喝不尽;若论名气,日前一战得胜万奴王,天下间往前一百年往后一百年恐怕再无更能出风头之事;又有你和……张道长两个生死兄弟。本来胖爷在武功一道上也还有些许盼头,可日前一战伤了根本,今生恐怕再无进益,若还在江湖道上挡后来人的路,不是胖爷的作风,如今也是到了急流勇退的时候。”胖子看吴邪心绪低落,对他挤了挤眼道,“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我们在杜家山小村里过得那个年?日前我去打探过,那小姑娘如今是个小寡妇,心里一直记挂着胖爷,还带着个四岁的男娃。胖爷这一退,老婆孩子就都有了,将来我让那孩子喊你一声干爹,你可不能小气。”
吴邪虽是满腔愁绪,也被这话逗得微微一乐,摇头道:“见面礼自是少不了的,只是现下还有一事离不得你。这一路往长白山总还有和万奴王有仇的人恨不得杀他,而且黑瞎子和万奴王是有夺国之仇的,这人武功难测,但至少不会比我差。万一他有所异动,我怕辜负了小哥的请托,少不得还要你帮衬我这一场。等到了云顶天宫,天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