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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眸-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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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的腳步卻未曾停歇,甚至越走越急。

  念書與考試佔據了我所有的時間,我也只為了念書與考試而活。

  偶爾我會想,念書與考試其實不是佔據我的心,而是一種腐蝕。

  如果有一天,我停下腳步,路旁的風景應該已經完全陌生。

  而我,會不會也對自己陌生?

  幸好有她。

  一個跟我同年紀但卻不是聯考的競爭對手,而只是單純的朋友。

  她讓我知道,我只是一個17歲的高中生,正站在青春的起點。

  她也讓我提醒自己,不要因為這時候所看到的光怪陸離現象,

  影響我日後看世界的角度與眼神。

  『我會聽妳的話。總之,我好好念書就是了,不去想太多,也不扭曲

  自己的個性。但連續寫三次同一篇作文實在很誇張。』

  「也許你的國文老師自比為黃石公,然後把你當張良,他只是在試探

  你是否孺子可教。你應該要這樣想才對。」

  『妳這個笑話好笑,我不爭氣地笑了。』

  「我是在開導你耶,不是在逗你笑。」

  『喔。我想起了一個冷笑話:小孩不孝怎麼辦?答案是逗他笑。』

  「這笑話還是零分。總之你要記住,我會默默站在你背後支持你。」

  『這比喻不好。默默站在背後的,通常是鬼。』

  「喂!莫非你希望我再裝鬼嚇你?」

  『我只是說妳的比喻不好而已,因為只有鬼才會不出聲默默站在背後

  嚇人啊,恐怖片都是這麼演的。』

  「那我點首歌送你,《Bridgeovertroubledwater》。」

  『謝謝。這首歌真的很好聽。』

  「像橫跨在惡水上的大橋那樣,我願躺下化身為橋,幫你渡過惡水。

  Likeabridgeovertroubledwater

  Iwilllaymedown……」

  『謝謝妳。我很感動。』

  「算你有良心,還知道感動。」

  『明天早上要考化學,妳可以躺下來化身為橋了。』

  「化學我一點也不會。你只好跌進troubledwater了。」

  『最好是這樣。』

  「喂,我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

  『嗯,我知道。所以我才說我很感動。』

  我確實很感動。

  尤其是看了《Bridgeovertroubledwater》的歌詞後。

  老師們都把高二下當聯考衝刺的起點,不斷快馬加鞭、鞭了又鞭。

  念書的壓力雖然越來越大,心情卻洠в性阶冊皆恪

  一旦有苦悶的情緒,我可以利用抽屜當作宣洩的窗口。

  而她會用心傾聽我的抱怨,不管我抱怨的文字有多長。

  當然她還是喜歡轉移我的注意力。

  「聽說台北有個地方叫貓空,請問為什麼要叫『貓空』?」

  『妳又來了。』

  「猜猜看嘛。猜對的話,我送你一樣禮物。」

  『這簡單。因為狗來了。』

  「你怎麼會知道?這睿蚁肓撕芫靡!

  『因為我們的等級差太多,如果想猜對妳的問睿荒苡闷降族伜莺

  敲腦袋三下,結果變笨了,所以就答對了。』

  「最好是這樣。禮物在抽屜裡。」

  那是一張約巴掌大的體溫測試卡,造型很可愛。

  把它貼住額頭約一分鐘,體溫正常的話會浮現綠色的笑容圖樣;

  輕微發燒是橘色的愁眉苦臉;嚴重發燒則是紅色的哇哇大哭。

  『謝謝。這量得準嗎?』

  「準!寶島買的。如果身體有些不舒服,要記得量哦。」

  後來她又想到一個方法抒解我的苦悶。

  那就是她會告訴我,她昨晚為我彈了哪首歌。

  「昨晚為你彈的是《Palomablanca》,白鴿。

  I'mjustabirdinthesky

  UnaPalomablanca

  OverthemountainsIfly

  Noonecantakemyfreedomaway……」

  我回家後便會仔細聽這首歌,然後身心都覺得痛快淋漓。

  就像歌詞中所描述飛越群山的白鴿一樣,洠в腥丝梢詩Z走我的自由。

  不管是旋律非常溫柔的《Moonriver》、《Edelweiss》(小白花);

  還是旋律輕快的《Knockthreetimes》、《Sukiyaki》(壽喜燒)、

  《Elcondorpasa》(老鷹之歌),她都曾寫在紙條上。

  不過她最常寫在紙條上的,還是JoanBaez的歌。

  我常邊聽錄音帶,腦海中邊幻想她抱著吉他自彈自唱的模樣。

  久而久之,我忘了她其實只是「寫」在紙條上,而非真的彈給我聽。

  我甚至還會跟她點歌。

  『彈彈《Jackaroe》吧,這也是JoanBaez的名曲。』

  「這首歌太悲傷了,不適合你。」

  『《DonnaDonna》也帶點小小悲傷,妳還不是照樣彈給我聽?』

  「《DonnaDonna》不同,起碼歌詞中還有嚮往自由的意思。

  而《Jackaroe》的旋律和歌詞,都有一股化不開的悲傷。

  我怕你在物理考不好的心情下聽這首歌,會想跳樓。」

  『那麼彈《DiamondsandRust》吧。』

  「《DiamondsandRust》要等我們見面時,才彈。」

  萬一我們洠в幸娒妗

  才剛在紙條上寫下這些字,突然覺得不妥,趕緊將字劃掉。

  字雖然劃掉,但還是看得出來寫過什麼字,

  於是我又在字上面亂塗亂畫,直到完全看不出寫過什麼字才停止。

  她似乎打從心底相信我們一定會見面,可是我的想法實際多了。

  何時見面?在哪見面?怎樣見面?

  還有最重要的是,為什麼見面?

  如果見面只是為了滿足彼此的好奇心,那就未必要見面了。

  而且見面後要說什麼?做什麼?

  如果要說什麼,在紙條上就可以說,還可避免緊張說不出話的窘境。

  至於要做什麼,以我這種普通高中生僅有的浪漫情懷,恐怕只會說:

  我可以約妳一起去騎腳踏車嗎?

  我不想又回到「見面」這個有點尷尬的話睿阍诩垪l上寫:

  『那妳千萬要記得喔。』

  「我不會忘的,你放心。幹嘛把寫錯的字塗得這麼黑,很醜耶。」

  『因為我要殺掉一句成語裡面的兩種動物。』

  「什麼意思?我看不懂。」

  『毀屍(幺E(雞)。』

  「夠了,太冷了。」

  我其實是想見她的。

  只是我不知道,這種「想」是屬於好奇的想?還是渴望的想?

  而且我也不想去想這種想到底是哪種想,因為我想念書。

  想念書的「想」,是不得不渴望的想。

  17歲的我,只知道把握時間念書,不知道要把握別的。

  也不知道還有什麼是該把握的。

  我只是珍惜且習慣與她通紙條的日子,洠胩啵矝'想以後。

  「以後」這名詞對現在的我是毫無意義的。

  如果它要有意義,只在明年七月二號聯考完之後。

  從現在到聯考之間,我只有念書,洠в幸葬帷

  所以就這樣吧,腦筋留給物理、化學和數學。

  梅雨季節開始了,她說下雨天總讓她上課遲到,所以她討厭雨天。

  『可是我很喜歡雨天耶。』

  「你為什麼會喜歡雨天?」

  『因為妳討厭雨天,我如果說我也討厭,那我豈不是很洠в忻孀印!

  「你真的不是普通無聊。」

  有天我頂著大雨上學,走進教室脫掉雨衣,整理完一臉狼狽後,

  低頭看見抽屜內的紙條上寫著:

  「人皆見花深千尺,不見明台矮半截。這是什麼意思?」

  看到這兩句話時,我琢磨了許久還是搞不清楚。

  說對句不像對句,看來也不像是詩句,而且意思有些模糊。

  『我不太懂。這兩句話出自哪裡?』

  「你怎麼會不懂?這是你說的話呀。」

  『啊?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兩句話?我完全洠в∠蟀 !

  「上禮拜你出現在我夢中,說了這兩句話後就不見了。洠氲侥憔谷

  不知道這兩句話的意思,這就怪了。」

  『是妳做的夢,我如果知道才是奇怪吧。』

  「雖然是我做的夢,但卻是從你口中說出那兩句話呀。」

  『我昨天也做了個夢。夢裡妳說妳欠我的一萬塊,過兩天會還我。』

  「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欠你錢?」

  『雖然是我做的夢,但卻是從妳口中說出妳欠我一萬塊。』

  「好,我錯了。我不要把我的夢當真。」

  『對了,妳夢裡的我,長怎樣?』

  「就一般高中生的長相。你們高中生理了平頭後,幾乎都一個樣。」

  『我不一樣。有一對劍眉、深邃的雙眸、英挺的鼻子、堅毅的下巴。』

  「喂,請不要在紙條上寫言情小說的對白。謝謝。」

  『妳們補校學生洠в畜尳俊

  「當然洠в小0嗌虾芏嗤瑢W都在工作了,難道教育部還會規定我們

  這些晚上來念書的人去理個平頭或西瓜皮嗎?」

  她可以想像我的模樣,大約是頂個平頭、帶副近視眼鏡的書呆子。

  我卻連她的頭髮是長或短、是直或捲都不知道。

  或許因為這樣,所以她曾夢見我,我卻從未夢見她。

  我做的夢大致上只有兩種:美夢與惡夢。

  惡夢就是落榜了,我站在懸崖邊準備自由落體邉樱覜'人拉我。

  美夢則精彩多了,通常是考上台大醫學系這種諾貝爾等級的科系。

  然後一個中年男子牽著一個青春亮麗的女孩來找我。

  「這是一千萬,請你點收。」中年男子說。

  『才一千萬。』我的語氣很不屑。

  「是美金啊!」他的語氣近乎哀求,「拜託你,跟我女兒交往吧。」

  『好吧。』我嘆口氣,『勉為其難了。』

  然後我會在他和那個女孩都感動得痛哭流涕的聲音中醒過來。

  這種夢有意義多了,而且是具有建設性與前瞻性的夢。

  『那兩句話的意思,也許是說花兒不管長在哪、長多深,人們都會

  看見。但就在身旁明顯陷下去半截的平台,卻洠税l現。』

  「是嗎?有些虛無縹緲耶。」

  『原諒我,我盡力了。我真的很難理解那兩句話。』

  「不用多想了。或許將來某天,我們會知道那兩句話的涵義。」

  其實也無暇多想,學期只剩不到一個月了。

  學校要為即將畢業的高三生辦個康樂節目,由高二生負責表演。

  我們班上照例用推舉方式選出具表演天分的同學,不,是替死鬼。

  結果我和坐我右手邊的同學,非常榮幸能擔負這項神拢娜蝿铡

  我右手邊的同學捶胸頓足哭喊:為什麼!

  我拍了拍他肩膀,說:『我們應該是在打籃球時,踩了別人的腳。』

  上台表演時,我背靠著牆讀書,帽子摘下,帽口朝天放在身前。

  讀了一會累了,便睡著了。

  我同學從左邊走過來,看了我一眼,丟了個硬幣在我帽子內。

  然後他又從右邊走過來,再丟了個硬幣在我帽子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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