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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岫河边,玉姑姑跪坐在地上,她这些时日似乎苍老了很多。
左颜汐是她一手带大的,如今死于亲王府中,她不怨亦不恨。红颜薄命,一切都是命数。原以为左颜汐的病弱身子可以在亲王府内调养好,没想到三年抑郁三年哀思,左颜汐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衰弱,如今更是魂飞西天。想想来,真是可怜可叹。十六岁承蒙皇命嫁入豪门,十九岁娇俏年华却花容早逝,怎能不怜,怎能不叹。
又一声哀叹,玉姑姑艰难的立起身子,望着幽幽河水,落下两行清泪。
小姐年幼时有道人曾预言过,小姐活不过二十,若能在死后水葬,结合天时地利,兴许有一丝回魂机遇。呵呵,我定是老糊涂了,竟然真的在这旭岫河苦守了七日,徒增伤感……
玉姑姑这么想着,苦笑了片刻。她转身正欲离去,听得身后一声轻唤:“姑姑。”
玉姑姑心头一惊,呆在原地,不敢回头——是小姐?!……不,不是小姐的声音……
玉姑姑心中一阵紧张,听得身后水流哗哗,唤她的人正踩着水,走到浅岸。一会,那人停下了脚步,又一次唤道:“姑姑。”声音宛如天籁。
此人正是深谷里那半妖汐儿。
玉姑姑慢慢转过身子,看清来着的面容时,一时失神呆住。这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面容,确是小姐……可为何,为何她却觉得这是另一个人?
汐儿立于浅岸中,浓黑秀发随意的披散着,身上自是全湿,单薄的白衫是下葬时换上的,被水浸湿后若隐若显左颜汐美好的娇躯。她似乎是自水中而来,而她此刻正笑盈盈的望着玉姑姑。眉目间不再是往日的愁容,反倒是添三分俏丽,七分鬼魅。
“小姐……”玉姑姑失神的喃喃道,“真的是小姐……小姐,小姐真的复生了……”说完玉姑姑跪地痛哭,全不顾身份的失声痛哭!
小姐真的回来了!小姐回来了啊!这定是神明对左颜家的恩赐啊!
汐儿浅浅的笑,缓缓步上岸来,搀扶起地上的姑姑,“姑姑,我们回去吧。”
“是,是……我们回去……让老奴为小姐带路……”
左颜汐死而复生,引起亲王府一阵慌乱。
玉姑姑打点好左颜汐的一切,便匆忙赶往林逸之的书房。
“王爷。”玉姑姑轻声唤道。
林逸之放下手中书卷,“姑姑,你来了。”他还不知道左颜汐此刻已经活生生的回来了,“我有一些事要吩咐你。”
“是,王爷。”玉姑姑低头应声。
“因为战事我又要出门一躺,这次可能时间较之以前都要久些,府内一切交由你来打点,左颜姑娘的头七,务必要办好,还有她的一些亲戚,一定要打点妥当,我亏欠她太多,现在无暇分身,就由你替我办好吧。”
“王爷,奴才斗胆问一句话。”
“什么话?”
玉姑姑微微抬起头来,直视林逸之的眼睛,这本该是大逆不道的,但此刻也无暇顾及。这是她第一次抬头跟主子说话,但她却毫无惧意,“奴才斗胆问,王爷当真觉得亏欠了小姐吗?”
“是。”林逸之干脆明了的回答道。
“若小姐死而复生,王爷会如何?”
“此话怎讲?!”林逸之有些惊愕,这种问题,他从未想过。
这时玉姑姑曲了一下身子,“贺喜王爷,王妃娘娘死而复生,此乃王爷之福,王府之福,苍天之福。”
林逸之愕然。
左颜汐活了?!
“王爷是否要去看看娘娘?”玉姑姑又问。
“……不,还是不了,时间仓促,我现在就要上路了。”林逸之愕然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玉姑姑心头一凉,活了又如何,改不了这作弄的命运。
“还有,……你刚才称呼了她王妃娘娘。”林逸之缓缓说道。
玉姑姑心一沉,“是的。奴才斗胆。”
“我也确实该给这个名分于她,以后就这么叫吧。你下去吧。”
听完更是一阵苦涩。玉姑姑曲了身子,退了下去。
走出书房,一个侍女迎面跑来,“姑姑!”
玉姑姑皱了眉,这是她安排侍侯小姐的侍女,难道出了什么事?“怎么了?”玉姑姑问道。
“小姐她……”
“住嘴!”未等侍女说完,玉姑姑叱呵道,“从今往后不许如此称呼,要尊称娘娘!这也是刚才王爷吩咐下来的。”
“是、是、是……”侍女惊恐的应道。
“你刚才要说什么,现在说吧。”她不能就这么顺应天命,她要帮助左颜汐,就算王爷不接纳,她也要亲王府上的奴才们都接纳!
“姑姑,小……不,娘娘她有些不对劲啊!”侍女急急的回道。
“怎么不对劲?!快说!”一旦是与左颜汐有关的,玉姑姑都不禁紧张起来。
“娘娘她……不认得自己的房间,也不认得府中的布局,……还……”
“还怎么样!快说啊!”
“连奴婢我也不认识了……”
“什么?!”玉姑姑惊愕住。这侍女是一年前开始侍侯小姐的,小姐久居病榻,要说不认识府中布局就算了,连侍女都不认识未免……
“另外……”侍女低声又说。
“还有什么事?”
“娘娘性情似乎大变,奴婢为娘娘梳头,娘娘却不肯,首饰也不肯佩带……”
玉姑姑默然许久,“你随我来,去看看娘娘。”
两个身影匆忙间消失在走廊尽头。
左颜汐的居室处在亲王府的最西处,夕阳光景别有一番情趣,房间外有石桌石椅,凉亭竹桥,浅池红鲤。
“可惜没有莲花。”左颜汐如此说道。
“娘娘。”身后唤者正是前来的玉姑姑。玉姑姑匆忙赶来,望见左颜汐正半躺在凉亭内的石椅上,一头秀发袭下,未施胭脂的俏丽面容吃吃的笑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衫顺着柔软的娇躯流泻而下,形成迷人的褶皱。“娘娘,石椅上凉啊!来人啊,快拿毛毯来。”
左颜汐更笑得开怀,那声音似摄人魂魄般迷人。
她柔柔坐起来,任一帮侍从忙活。玉姑姑走上前来,轻轻问道:“娘娘,刚才杉儿说,您似乎失忆了。”
“哦……原来她叫杉儿啊。”左颜汐微微笑着,一边说一边看向那名叫杉儿的侍女,杉儿见左颜汐看过来,脸上竟不禁泛起红潮,虽然说她早已看惯左颜汐的美貌,但不知为何,死而复生的左颜汐更加有一种撼人心魄的美,特别是她的笑,眉眼里都透着一股妖魅的征服力。
“娘娘……”玉姑姑又一次唤道,“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呵呵,还是不必了吧,若有不清楚的地方,姑姑告诉汐儿便是嘛。”一半建议一般撒娇的口吻,左颜汐笑盈盈得看着玉姑姑说着。
她当然是什么都不记得的,她只能从左颜汐未散尽的魂魄中知道玉姑姑,知道林逸之,知道她孤独寂寞无人可诉。
“奴婢知道了。”玉姑姑也不太情愿请那些大夫,左颜汐的病一天比一天重,那些人却毫无办法,这已经足够玉姑姑怨恨的了。如今左颜汐不仅死而复生,而且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她已经很感激苍天了,虽然是失忆了,玉姑姑也觉得没有多大关系。
左颜汐望着这凉亭边的池水,不仅喃语:“春分已到,此乃我再生之时。”
她本是半妖,谷底修炼千年,初生的人形已经在岁月中蜕去,她是一心想成人的,可惜苦于没有人形,如今机缘巧合,使得她有了左颜汐的肉身。如今她已为人身,定要遵守这做人的道义。
“娘娘。”
左颜汐的思绪被玉姑姑打断,她抬起头来,“怎么,姑姑?”
“让奴婢为您梳妆打扮,王爷就要起程了。娘娘去送一程吧。”
“呵呵。”左颜汐笑起来,“为何?”
一句为何让玉姑姑愕然,为何?
“我与他本是陌路,为何要去相送?”左颜汐吃吃的笑,“而且……姑姑,汐儿实在受不了那些头饰,好沉啊,汐儿受不了啊。”
一语道完,侍女们在一旁轻轻笑起来。
“谁在笑!”玉姑姑叱喝起来。
“让她们笑吧,没事,本来就很沉嘛……呵呵……”左颜汐竟也跟着笑起来。
“娘娘,这……”玉姑姑是觉得不妥的,但是一想起林逸之冷漠的脸庞,也实在没有理由回绝左颜汐的提议。
“哎哟,姑姑不要为难了嘛,汐儿就是不想去嘛。”左颜汐说得很轻巧,撒娇得味道更浓,她当是断定这个疼她的姑姑不会勉强自己的。
拉扯着一帮奴仆,左颜汐侍女们在花园里嬉闹起来。
玉姑姑望着远去的身影,笑了。终于,小姐不用再躺在病榻上了啊。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哪里来的笑声?”林逸之一边批上柔软的狐皮披风,一边询问身边的甫笛。
被唤作甫笛的年轻人是位面相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七岁时被亲王府的管家所收养,后来老管家病故,便一直跟随着林逸之,此时甫笛套好马匹,回道:“王爷,好象是娘娘住的西苑传出来的。”
西苑?林逸之望向西苑的方向,他自然是看不见左颜汐与她的侍女的嬉闹场景。
“王府好象又有了一些生气。”甫笛不禁感叹道。
林逸之闻言,苦笑道:“难道以前的王府没有生气么?”
“啊,小的不是这个意思,王爷恕罪!”甫笛急忙辩解道。
“呵呵,好了,我们上路吧。”
“是,王爷。”
城外大队人马已经准备就绪,此次西婪进犯,位在群曷,赵旬连败两战,已经失守了群曷城,退至哓州。林逸之带领着一万精兵赶往哓州。而哓州距离皇城足有半月路程。
皇宫中的新月宫,是皇帝赐给皇妃秦岚的新宫殿。秦岚步入宫门之后这已经是赏赐的第三座宫殿了。皇上的确是疼爱有加,但她却不能肯定其中究竟是几分真情。
此刻秦岚身着绫罗绸缎,摒退了身边的侍女,独自走在新月宫中。她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着,便加紧了步伐随着弯弯走廊来到一个幽闭的花园内,穿过一些假山与溪流,映入眼前的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秦岚牵起裙带,小心翼翼的步进了竹林里,茂密的枝叶很快隐藏了她的身影。
竹林的另一头,竟然别有洞天。一座雅致的别苑坐落于此。秦岚舒了口气,步伐也缓慢下来。慢慢走过去,开了门,看见一长相异常妖媚的男子打坐于堂中。这男子一身白袍,银白长发,妖媚面容,他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睛,面带微笑,言道:“岚妃娘娘,别来无恙。”
秦岚走到一旁坐下,“上次托你占卜的事,如何了?”
白发男子笑了笑,“娘娘最近来舍下的次数变频繁了,可得小心别被人发现了行径啊,这宫里私藏男子,可是大逆不道的罪……”
“别说了!”秦岚不耐烦的打住他,“我现在心急如焚,哪还管得了那么多,这次逸之出行凶多吉少,万一他出个什么事,我……”
“娘娘,三年了,你还忘不了他吗?”白发男子微笑着,一边站起来一边问道。
秦岚俏丽的容颜染上忧郁神色,她本生得美丽动人,容貌在宫廷里无人能及,特别是自身一种娇弱迷人的气质,更叫男子为之倾心。秦岚愁容满面的缓缓言道:“什么忘不忘,又哪里是我自己能掌控得了的呢?白狸,快告诉我占卜的结果吧。”
这叫白狸的男子,在秦岚身边坐下,闭了双眼,轻吐出四个字来:“血光之灾。”
这叫秦岚心惊肉跳的四个字!差点让她晕厥过去!秦岚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以微颤的声音问道:“有无方法化解?”
“娘娘,当初在下应你所求藏身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