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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亚一号会哭?她吓了一大跳,同时被它“哭”慌了手脚。
“不要哭嘛!有话慢慢说。”她急忙拉过床单围住裸身,跳下床蹲跪在它面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欧亚一号的人工合成声带由哽咽转为嚎啕大哭。
“他们……他们要送走我。”
“什么!”她极端震惊。“谁?怎么可以?要送你去哪里?”
“去欧洲。”它又抽噎几声。“‘欧亚公司’和德国厂商签妥合作计划,下个星期就要把原型机器人——也就是我——出口运送到对方总厂,研究复制出其他的欧亚二号、三号、四号。”
“你是说,他们把你卖了?”她跌坐在地毯上。
“对,石滕老先生这次来台湾,就是为了洽谈关于买卖我的细节。”
原来那个老头子此行早有预谋。他们竟然想把欧亚一号卖给陌生人。不,她绝不会袖手旁观!
对了,她的眸中亮出希望。石滕清,他一定有办法阻止这桩暴行!
“石滕大哥呢?他在哪里?我们可以请他帮忙啊!”既然他和“欧亚科技”关系匪浅,唯有靠地出面才能解救欧亚一号。
“他……他……”好不容易止歇的抽泣声蓦地加大。“我偷溜到这里,就是为了求他帮忙,不要把我卖掉,可是他——”
“他怎么样?”她的心提到半空中。
“他刚刚开门看见是我,听完我的来意后,居然臭骂我一顿,说我原本就是设计来卖钱的,然后又打电话联络时彦来捉我回去。”
“什么?”她暴跳起来。不,她不相信她新出炉的情人竟会如此决绝无情。”
他们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他们理论!”
“他不想吵醒你,所以两个人在旅馆的小会议室谈话。”欧亚一号的脸部印出两颗巨形泪珠。“起码我还有机会亲自向你道别。韩写意,无论如何很高兴认识你,不管我去到何处,永远不会忘记你的,你是唯一以真心对待我的好人。”
语气简直可比生离死别。写意的心扭绞成无数死结。
“不!”她坚决地站起来。“我绝不让他们卖掉你。”
对她而言,欧亚一号不只是部机器,更是她最好的朋友。它完全没有人类的劣根性,反而此大多数人更具有人性,“欧亚科技”不能罔顾它的意愿,将它当成商品来贩卖。
至于石滕清——仔细思考过后,她对他彻底失望了。
他竟然欺骗她!难怪昨晚宴席尾声时,他父亲对她虎视眈眈,对她拷问得如此详细,反而对戴晴雪的态度礼貌而疏远。敢情从一开始他们便知道石滕清的目标是她。这些日子以来,她压根儿被他唬得死死的。
接着,他又骗得她失身在先,弃她于不顾在后,一大早急呼呼地谈公事去了,也不懂得留下来照料她。
不仅如此,他为了赚钱,还不惜出卖她的朋友。
旧仇新帐,今天一并跟他算个清楚——慢着,不!她见识过他的谈判技巧,倘若直接和他起冲突,最后打输的一方通常是她。
平常吃点亏无所谓,然而,事关欧亚一号的终生幸福,这次万万不能输给他。
她周周延延地考虑过一遍。
“等我一下。”目前看来,唯有一种做法才能解决问题。
她从衣柜里拉出几件石滕清的干净衣物,匆匆奔进浴室里换上。裤腰部分以他的球鞋鞋带系住。衣袖、裤脚翻上去好几摺——她第N度怀疑,照理说,日本人应该矮不隆咚的,为何偏偏他的体格这么大“丛”?
准备就绪!她抬高下巴走出浴室,昂然向未知的命运挑战。
“走!”杏形美睁透出坚定不移的决心。“欧亚一号,我带你私奔!”
第十章
几天之内,“欧亚科技”、石滕大宅,以及韩家同时陷入地动天摇的混乱。
“我怎么会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石滕清拍桌子大吼。
“她是你的女人,不是吗?你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石滕靖和拍桌子吼回去。
“大家冷静点。”时彦试图充当和事佬。
“闭嘴!”显然没人感激他。
“你自己看看,她写的是哪国鬼话?”石滕靖和大声念出写意留下来的纸条。“‘你们月顾人权——’”
“‘罔’顾人权。”黄少贞插嘴。
“‘我决定带着欧亚一号娘迹天涯——’”
“‘浪’迹天涯。”
“‘除非你们答应不买掉它才回来。’”
“‘卖’掉它。”
“臭婆娘,我在说话,你插什么嘴!”石滕靖和火大地瞪向他老婆。
“我看不惯有人如此糟踢我国文字。”黄少贞掏出小本诗经,慢条斯理地翻阅起来。
“你少罗嗦!”他的喷火口转向儿子。“反正,我再给她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她如果再不出面解决,我立刻向法院提出告诉,控告她剽窃商业机密。”
“好,你告!你去告!”石滕清鼻尖顶住他老爸的鼻子。“只要你敢告,我他妈的立刻把‘欧亚一号’的原形设计档案杀得一干二净。”
“儿子!你学会说中文粗话了?”黄少贞惊喘一声。
她老公和儿子没空理她。
“你威胁我?”石滕靖和险些气量了。“你为了一个丫头片子威胁你老爸?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女人不能宠,你就是听不进去,‘——ㄅㄚ(BA)——ㄍㄚ(GA)——ㄌㄡ(LOU)’!”
“你骂我儿子王八蛋?”黄少贞跳起来。“去你的日本鬼子!”
石滕靖和连忙躲开她扔过来的诗经,张嘴正想骂回去。
“别吵了!”
砰!一双巨掌拍向办公桌。
石滕一家三口同时望向突然火山爆发的时彦。
时彦发火了?奇迹!时彦这辈子动怒的次数屈指可数。
“吵吵吵,你们只会吵,人都不见了,你们还吵个屁用!”他指住堂堂总裁和总裁小开的鼻子。“你!一个女孩子失踪了,你却只关心企业损失、商业机密,你的人性光辉跑到哪里去了?还有你!写意已经是你的人了,她失踪三天,你还不赶快想办法找她,留在这儿吵个什么劲儿?至于你,人家在吵架,你宣扬个什么中华文化?”
三个人瞪住他,一言不发。
良久良久,石滕清拎起大衣迈向门口。
“你去哪里?”三人同时问出口。
“上韩家探探消息,想去的人自个儿跟上来。”他紧绷着脸率先离开。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蓝彤悠两眼哭得通红浮肿,使尽力气捶打韩国风。“如果不是你,写意也不会离家出走。”
“她又不是因为我才离家出走的。”在那个丫头心中,他的面子只怕没那么大呢!
“你还敢说!”她怒视他,以往的温柔婉约全被近日的焦虑之情消蚀殆尽。“若非你起意把她嫁给那个冢佑健郎,她怎会没事跑去认识‘欧亚’的石滕清?如果她没认识石滕清和那部机器人,今天又怎会离家出走?”
“喂喂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韩夫人凑上前说风凉话。“是你自己没管教好那个野丫头,干么怪到别人头上?还跟男人上旅馆哩!丢死人了!”
“住口!好歹你也算看着写意长大,即使没亲情也该有感情,居然说得出这种冷血的话。”蓝彤悠全豁出去了,倘若找不回女儿,她留在韩家也没意义。“好,女儿是我的,我自己去找,找到之后立刻搬出韩家,从此与你们再无瓜葛。”
“彤悠,冷静点。”韩国风连忙挡住她决绝欲离的步伐。“丽英,你少说两句,有什么恩恩怨怨等写意找回来再说。”
主屋书房里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仆人又进来通报:“老爷,‘欧亚公司’的总裁一家人来访。”
“说不定他们有写意的消息。”
蓝彤悠心中亮起一丝希望,连忙抢出去,看见石滕清时,两人齐齐问出:“有没有写意的消息?”又同时回问:“你(妳)也没有?”
该死!他跌坐进真皮沙发。
这头野猫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她带着一部造型奇特的机器人,不可能走太远。
黄少贞打量彤悠几眼,越看越眼熟,忍不住问出来。“请问,你——贵姓大名?”
“你管人家姓啥名谁?”石滕靖和不耐烦。“我们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交朋友的。”这个女人八成便是韩国风的小妾,身分地位上不了台面。
“你少管!”她瞪老公一眼。
“你……”蓝彤悠也开始感觉熟悉,但却说不出曾在哪里见过。
“我叫黄少贞,你——”
“黄少贞?”好耳熟!她努力搜寻脑中的人名,想找出自己究竟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哎呀!”想起来了。“少贞,我是蓝彤悠,二十年前在香港,我女儿走失了,就是被你捡到的。后来你还带着我们在香港逛了一个星期,记不记得?”
黄少贞跟着眼睛一亮。
“对对对!”她用力点头。
当年她带着小儿子回香港探亲时,在路上捡到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女娃娃,也因此而结识心焦如焚的蓝彤悠。其后两个女人越谈越投机,甚至结伴游香江,分手时虽然互相留下地址电话,但终究国籍相隔,失去联络。
想不到二十年未见的故人竟然在此出现。
“原来写意就是那个小宝宝。”她兴冲冲地拉着石滕清。“儿子,你和那个女孩有缘耶!你十岁的时候还买过棒棒糖请她吃呢。”
“哦?”他愣了一下。
石滕靖和开始觉得不妙,每回他老婆和别人攀亲带故,结果通常会替石滕家攀进一个媳妇或姻亲。
“先别忙着叙旧,找人比较要紧。”他连忙岔开她的注意力。他已经打定主意让千草家的小姐当石滕家的二媳妇,不容别人改变。
“啊,对!”石滕清开始在脑中过滤她的点点滴滴。她的习惯、她常去的地方、她的一切……
——猫,是一种“恋地”的动物。
那本“猫科大全”的语句不期然跃进他脑海。
——受伤的猫会习惯地回到它最熟悉、最眷怨,或印象最深刻的地方舔舐伤口,并且不让外人亲近。
那么,写意最熟悉、最眷恋,或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又是哪里?
他潜心思索。
屋外,天空渐渐罩上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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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这是她和欧亚一号出走之后的第五个黑夜。
她隐忍了五个日夜,终究耐不住满天星火的诱引。
尽管同伴不如上回的温柔多情,气氛不若上次的浪漫温馨,她依旧来了,来到他和她的小山坡。
结果正好遇上她命中的克星!
“石滕大哥?”她的下巴合不拢。
“石滕清!”欧亚一号惨叫。“完了完了,他找到我们了,我就要被卖掉了,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完了完了!”它急得团团转。
“你很吵耶!”他缓缓从树丛后走出来,关掉机器人的扬声系统。
写意的心思陷入一片慌乱。
怎么办?被他找到了。谁猜得到他曾往她失踪五天之后找上这里?她原本还以为他会首先搜寻这个地方,所以前几天一直不敢来,不料依旧被他逮个正着!
不行,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屈服!
“别过来!”她退后一步。“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死也不——”蓦地被他拉进怀中,熟悉的体肤气息霎时包裹住她的所有感官知觉。
她深深吸了口气,五天来的流浪沧桑彷佛全融化在他令人无法抗拒的胸壑中。
“小泼猫,自顾自溜掉,也不怕我担心。”耳畔传来他低沉暗哑的轻苛。
“我——”
他低头掠夺她微冷的双唇,用自己的温度煨暖她。即使只有五日的别离,对他而言也嫌太长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