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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呀!”杏形晶亮的眼睁漾出困惑,两人的焦点移向动也不动的欧亚一号。
会不会机器人又当机了?他俯身检查它的线路。
“我没有!”欧亚一号突然爆出声音,石滕清的耳朵轰地一声,几秒钟内暂时失去听觉。“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你想害我变聋子!”他光火地打它脑袋一记。“你没有什么?”
“我没有姓名!”欧亚一号惊骇地喊。“每个人都有姓名,为什么我没有?”
“对呀!为什么它没有?”写意睁大略微狭长的杏眼。
两个“人”齐齐凝视他。石滕清忽尔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彷佛变成站在证人席上听候审判的罪犯,而他们则是兴师问罪的法官。
如此简单的问题也需要偏劳他解答吗?
“它又不是‘人’!”他啼笑皆非。
“我不是人?”欧亚一号拔尖嗓门。“我不是人?”它不敢相信。“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滑轮冲向门口,圆滚滚的身形从他们的视线消失。
砰!它似乎撞上某件家具。
“你看!”写意在他的鼻端挥舞拳头。“你伤到它的自尊心了。”
荒谬!电线、晶片和钢版组合而成的物体哪来“自尊心”可言?
“它只是一部机器人。”他拧紧眉心。
“机器人又如何?机器人也是有感情的。”
有吗?他不记得欧亚一号的网路中,有一条电线名为“感情”。
“你必须向它道歉!”她断然命令。
“我?”叫他向一组机体电路道歉?她有没有搞错?“想都别想。”
她气坏了。“算了,知过不改,恶莫大焉。没功夫理你!”气冲冲地闯出去。
他发了好一会儿呆。
他得罪了一部机器人?这个消息倘若流传出去会笑坏人家肚皮。奇怪!欧亚一号的反应非常特异,它的言行举止应该按照既定的数种行为模式才对,可是最近却常常做出某些出人意表的行动。譬如,与其他电脑连线串门子,惊愕、发怒……
莫非内部的自动学习系统产生某种当初预料未及的效果?
他搜寻脑袋,希望找出一个合理的推论或解释,却无论如何地想不出结果。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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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点心时间,写意踩着满意的步伐走进厨房,欧亚一号并未跟进来。
“我们彻底研讨过整桩始末,达成一项重要决议。”
“什么决议?”他拿起银色的小餐刀。“你决定出马竞选立法委员,并且聘请它担任助选员?”她打官腔的发言技巧胜过政府官员多多!
“不是。”她皱皱鼻子。“我们只不过找出问题的所在,并且加以解决……时大哥,你在吃什么?”
“乳酪蛋糕!”一口强健的白牙陷进乳香四溢的蛋糕里。
“好不好吃?”乳酪蛋糕,她特别爱吃乳酪蛋糕,尤其是IR咖啡屋做的。她的唾液开始汨汨泛滥着。
“好吃。”他啜口红茶,恍如未曾瞧见她垂涎的表情。
“在哪里买的?”
“IR。”瞧你能忍耐到何时。
唾腺分泌得益发剧烈。她提起餐椅移至他身旁,挨着他坐下来。
“中午的便当好像……好像吃不太饱。”小巧的喉咙随着吞口水的动作上下起伏。
“是吗?你的食量满大的,我倒觉得饭菜的量刚好。”他自顾自切下一片蛋糕。“明天我帮你多订一个。”
“但是,我现在有点饿了。”
她的眼睛灿亮如星,无数珍珠色波光在其中蕴含流转,粉红色舌尖下意识一遍又一遍地舔过绯红嘴唇。
喂我!喂我!喂我!她的肢体语言、表情在在透露出以上讯息。
她实实在在像透了某种小动物,爱吃爱闹爱睡觉,怎地他名不出名字来?
“喏!”逗也逗够了,终于善心大发,递一块蛋糕给她。
“YEAH!”写意欢呼,畅情接过来三两下吃个一干二净,吃完犹自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
对,正是这副模样,酒足饭饱后舔舔手指、嘴巴。这分明是某种动物的习性。
“你的公开宣言还没说完呢!那小子和你达成什么协议?”他暂时把注意力移开。
“唔……那个……”她用力吞下第二块蛋糕。“问题的症结点在于它没有名字,对不对?”
“机器人不需要名字。你吃慢一点,没人跟你抢。”韩写意能活到二十一岁而未曾被美食噎死,照顾她的人居功厥伟。
她的嘴里腾出一些空间抗议:“唔,机器人,唔,机器人也是——”
“有感情的!”他翻个白眼。
“对啦!”多满足!她好久没吃过IR的蛋糕。“所以我研究很久,为它取了一个绝佳的名号。”
敢情他们耗费大半个下午在书房里密谈,便是为了替“欧亚一号”取名字?
“那么,请问‘欧亚一号’现在贵姓大名?”他难得找出好心情陪她玩下去。
写意这下子可得意了。
“我仔细想过,既然它的创造人名叫‘时彦’,它当然也应该姓‘时’。”
为何只提时彦?欧亚一号的完成他也有份哪!不管,先听完再发表意见。
“此外,其他发明家通常会把自己的名字嵌进作品的名称里,因此我反覆思索了好久,终于选中一个既响亮好记,又具代表性的名字。”
“是——”他洗耳恭听。
“时大哥,”她笑咪咪地站起来。“请睁大眼睛,见见‘欧亚科技’新生代机器人的榜样——MR。时彦品!”
“当当!”欧亚一号滑进来。
“‘实验品’?”他的眼睛和嘴巴张得一样大。
他没听错,她确实说出这三个字?
“不错吧!非但融合了创作者的姓名,而且符合它的身分!”写意对自己的杰作绝对满意。
“实验品?”石滕清尚未察觉自己的反应,等到省悟之后,才发现他已经笑倒在椅子上。“实验品?我的老天!实验品。”
太绝了,非告诉时彦不可,他的宝贝欧亚一号变成“时彦品”!
哈哈哈——“看得出来你缺乏欣赏杰作的能力。”她不以为然地摇首。“有没有饮料?我很渴。”
“冰——冰箱里——有牛奶!”他兀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天哪!多久没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神经!”这男人快疯了!
她倒出半杯牛奶,先凑近鼻端闻一闻,再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嗯!露出满意的表情,然后快乐地啜饮起来。
猫!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心头倏地晃进一抹火花。
是了,终于捉住那个名词。
原来,她像猫——
第四章
写意甫踏入“欧亚”科技部的主任办公室,立刻爱上那张黑色大皮椅。巨大厚实,令人不由自主产生安全感和昏睡感。若能坐上去痛痛快快睡它个三天三夜,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交代的工作你全记下来了?”石滕清锋锐十足的虎目瞪着她。
“嗯。”光是想像自己缩成球状窝进去的景象,眼皮就不由自主地沉重。
“答应我你会努力工作。”石滕清不太信任她眼眯眯的表情。
“我答应。”奇怪,倦意突然一股脑儿涌上来,昨夜明明睡得饱饱的。
“别让我捉到你又偷偷睡觉。”临出门之际,他犹不忘谆谆叮嘱。
“好。”既然是偷偷,当然不会被你捉到。她在心里对他扮鬼脸。
通常韩写意乖乖听话的时候,即代表她心里有鬼。他心知肚明得很,但是只要没当场逮到她,他也不能奈她如何,只好撂下最后一记警告的眼神,反手带上门离去。
“唷荷!”万岁!她的眼皮随时会出卖她,幸好他赶在她穿帮之前离开。
皮椅皮椅我来了!
她踢开休闲鞋,拉过长大衣——他的大衣已经变成韩姑娘的专属毛毯——娇躯陷入大皮椅的怀抱。
“嗯——”她呼出一口欢悦满足的长气,缓缓合上眼睛。
睡睡睡睡睡,天下至乐,乐莫于斯。
“韩写意!”平地爆起一声响雷。
“哇!谁?在哪里?干什么?”她被震下皮椅。有刺客!“是谁?”
“你明明答应我不会偷鸡摸狗,混水摸鱼。”
“嗄?”是时大哥的叫声,人在哪里?他不是出去了吗?
“我交代你处理的资料,你做了多少?”声音是从内线通话器传出来的。可见办公室里一定装有隐藏式摄影机,他才看得见她在偷懒。
“人家……人家正在做嘛!”讨厌,每次做坏事或说谎话都会被他逮个正着。
“少骗我,你以为我被唬大的?”他就知道:适才走向电梯间,他越想越不对劲。写意对瞌睡虫的抵抗力出奇微弱,这厢只怕已经睡得不醒人事,这才利用内线试探试探敌情。果然!几句炮轰马上让她现出原形。“我警告你哦!再偷懒一次被我捉到,你就给我走着瞧。”
“好啦!”罗哩巴嗦的。
她咕咕哝哝地关上通讯器。姓时的成日像个牢头似的盯住她,他自己不觉疲倦,她反倒替他累了。
“可恶,若是不信任我,自己进来监督嘛!”她朝门口扮个鬼脸。
雕花木门立刻响起数下敲门声,应和她的心语。
嗄?他当真回来查班?
“我说没有偷懒就是没有偷懒,你给点面子好不好?”她刷地拉开门扉。
盈立于门外的长腿美女微微一笑。
“对不起,张秘书不在外面,所以找擅自进来。石滕主任在吗?”
对方胸前的名牌标示着“公关部专员戴晴雪”。
毁了!既然自己的工作性质相当于小妹或工读生,公司里任何职员的官衔想必皆高于她。希望这位美女不会向她的主管打小报告,说她态度恶劣,否则“牢头大人”又要气得蹦蹦跳。
“您可能走错了。”她清清喉咙,试图为自己的失态挽回些许颜面。“这里是时彦主任的办公室。”
“什么?”戴晴雪好笑地打量她。“你是新来的小妹?”
“是。”难道她头上写着“菜鸟”两字?
“难怪。”戴晴雪绽出和蔼可亲的笑颜。“走错地方的人恐怕是你,时彦的办公室在三楼。这儿是科技部主任石滕清的地方。”
“啊?”不会吧!时彦带她来别人的办公室做什么?“请您稍候。”
写意跑回档案夹堆积如山的办公桌,开始搜寻。这里应该有名牌的。有了!她从印表纸底下抽出原木制的浅褐色名牌。
上面挂上如是头衔:“科技部主任石滕清”。
呀!原来自己当真睡错房间了。时产这个玩笑未免也开得太大了,怎么会把她留在别人的办公室里?现在被人逮个正着,怕不把她视为小偷来办。
“谁告诉你这里是时彦的办公室?”戴晴雪踅至她面前。
“他本人。”姓时的,有种你别回来,否则我和你没完没了。
“会不会是你认错人了?”戴晴雪微拧起秀眉,尽管时彦偶尔会童心发作,但应该不至于和年轻女孩开这种玩笑,可见其中存有某种误会。“左边第二格抽屉有张合照,你拿出来看看。”
公关美女似乎对这间办公室了若指掌,反倒她沦落为外人来着。写意心头霎时涌出一阵不舒服的沉窒感。
“我和他合作了将近三个星期,不可能认错的。”然而她仍依言取出照片。相片中两名男子各举着一尾大鱼,笑咧了嘴。右首的男士她不认识,但左边的男子分明是她的牢头。“没错呀!就是他,时彦。”
戴晴雪遗憾而笑的神情带给她不祥的预感。
“不,那是石滕清,右边的男人才是电脑部主任时彦。”
相框哐啷跌出她的手心,撞到桌角。
不,不,不!那不可能是石滕清。他们俩共事了这么久,她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