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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她的赤脚无情地践踏足下殷实的土地,毫无怜悯之心。
只是,何小卿想,如何才能遇见一个情人?遇见自己想象中那双温情泛潮的眼眸呢?
谁会想到呢。就在何小卿最盼望的时候,这场疼痛的爱情,它来了。
那天的太阳不大不小地刚刚好。它的影子错过群山,从树缝间一直撒到了河面上,泛起鳞鳞的波光,就象撒满了碎钻一般让人眩晕。何小卿撅着屁股在河里摸鱼,满眼的肥美。而今那条小河就如那个少女已再回不到当年那样的纯洁了。人们后来把当年视为珍宝的土地毫不心疼地租凭给了一些外乡人。他们搭了厂房,养了狗,厂子上空冒出黑黑的浓烟,薰鼻恶臭的黑水肆无忌惮地排进那条小河里。它连一点呻吟都不曾有。
6。情人的眼眸
记忆中流淌的河水盛满了脏水。
很多事物,眼前只有睁睁地看着,无法“建立联系”。暗影里,一双窥视的眼神,冷冷的影子。
孤独是可耻的。很多年过后,何小卿想她应该走出去。到太阳底去,舒展。
然而何小卿终究是在这里的。一样灰暗陈旧的楼道,阴冷的黄昏,交错起落停停走走的十字路口,晴天,白云,行色匆匆的陌生人,还有流水一般游走的日子。手心里的纹路百缠千绕地纠结。
也许还会再来一个漫长等待,在这漫长路的一头。
何小卿宁愿相信,这就是她为他出现而必须地付出代价。被平庸和寂寞,孤独和颓废,一点一点淹没,至到他再一次出现,他才有机会把她从这个沼泽中拉出来。然后她会心怀感激地看他一眼,抱紧他。让这样地感动,持续满一生一世,甚至生生世世。
他不一定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但要聪明灵活,处变不惊的神情和岁月腐蚀过的斑斑痕迹。一颗仁慈的心,脸上有悲天悯人的表情。他对凡事凡物都带着怜爱,用心去待它们。他怜悯那些弱小的毫无抵抗的动物。他不是天使,却能让人一见倾心。
因此一开始他只是远远的看她,带着自然透亮的关爱。然后第二天又近了一些。第三天再近一点点。直到何小卿被他驯服。带着对他的依恋,也用同样的眼神望进他的眼里。从此后再也离不开他的视线。
一切的出发点是简单的。只是一个渴望被关怀的孩子,需要被安慰。同时也需要一个被交付的心,给予同样的安慰。予和取的复始中得到宁静富足。于陌生人的逃避,属于自然条件的反射。跟动物是一样的。需要熟悉彼此间的气味,慢慢地靠拢。温凉的,不要太火热。一天一天地,累积,重叠,达到一定份量,有了属于她们之间共同的回忆。被依恋和需要。在彼此眼中唯一。
而不是象后来那样,一把火就烧成了灰烬。
所以后来,何小卿心安理得地一天比一天坠落,伴随*。李子试图将她纠正过来,他说应该是堕落。
不,是坠落,何小卿固执地坚持已见,因为坠有向下的动作,从高处往下跌落,耳畔有风声。还有俯视红尘的冰冷。在血液里,开出花,到死都不会干枯。
每个女人都会开花。在他的男人身下,开出一朵鲜红的热烈无比的花。他做他的蝴蝶,她做他的花。然后是一辈子的忠贞,一生一世不变地承诺。
李子说你不该有那样的想法,那样你就不能幸福。只有糊里糊涂地生活的人才能幸福。
何小卿在十多岁的时候,一直养着一只狗,它毛绒绒地,小爪子抓在手心里痒痒的。偶而凑过它冰凉冰凉的鼻尖,蹭过来。当它的身体在她大腿上,带着一副娇憨的神态入睡,看它的胸口一呼一呼地跳动。何小卿心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宁静。
但有一天,它屁股上开出鲜红的花朵。它焦燥地在脚边转圈,眼里有一份再不能被了解的东西,痛苦羞涩和难以启耻的东西。从青涩到成熟,身体的旅程。原本的自然,不知道为什么,何小卿却总难以接受,觉得难堪。从那天起,何小卿就不再抱它了。
青春期的那份恐惧,何小卿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惊憷。惊红的血从身体里涌出。不知所措的惊恐,直想逃。她的母亲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她甚至还带着嘲弄的口吻取笑,说那么大热的天怎么要穿两件衣服。她自己生过女儿,可以在男人面前毫无羞耻地穿透露的衬衣,所以也没有想到要给发育的孩子准备一件。带着这股奇耻大辱的羞耻心的何小卿,在青春这条河里痛苦而封闭地煎熬。世界是嘲讽的,自卑的心也是在那个时候愈渐地敏感。
何小卿一直都是个羞于启齿的孩子。她需要的东西,她宁愿去偷,也不愿意随了别人的心愿接过来。
还有很多事情,外人无法了解。既使被人不小心一语中地,何小卿也会恼羞地打死都不承认。
李子一直说何小卿封闭,说何小卿绝决。
跟他相爱的时候,何小卿没有告诉他一些实情。很多状况,何小卿们弄不清楚。她具体也不知道会不会离开这个人。何小卿心里想的是大概有一天她会离开他的,然后选择独自一个人孤独下去。这一天也许就近在眼前。何小卿早预知结局会是这样,所以便带着破碎的心情去和他过。过得也破破碎碎的。
想象中李子的手指白皙而光滑,灵巧地拨弄在她冰冷的肌肤上。每一次细微的碰触都会带出来自地狱地颤抖。可李子太干净了,干净得透亮,象一颗剥出来的绿豆芽。新鲜,透亮,让人忍不住想摧残。
和李子在一起,只会觉得内心更加阴暗。而象石洛这样一个男人,从遇见的那天起,就溶进了何小卿的血液里,象她的一个亲人,他和母亲一样,就注定是拿来将何小卿狠狠地伤害。
石洛那时候的头发柔而软,皮肤白得透明,齿白唇红,眼里饱含温润的蜜饶。很多年中,他的脸就一直放大在眼前,是何小卿年少时无数次暇想的那个样子。他的手象抚在琴弦上,拨弄出二十多年来埋藏在何小卿身体里的欲望。潮水般的淹没。然而只在那冲动的一刹那就满了,只听到身体里哗地一声,所有的东西轰然倒塌。那些自由的美丽的花,还有无数只振翅飞翔的鸟儿,扑嗽一声便飞离体外,只留下一具空空的躯体躺着,四肢冰凉。
每当此时,李子都会疲倦下来,眼里含着痛苦的刺,他说,你很冷,知道吗?
何小卿想,倦鸟也有想归巢的时候。在孤独的游走很长日子之后。何小卿想寻找到一种方式,把自己毁灭给人们看看。翅膀飞久了终究会疲惫。很多次何小卿很想告诉他们,也许并不是你或者你们想象中的那个样子。也许我真发生过故事,超乎在你们的想象之外。
可是何小卿不能说。不能去承受这些羞于启耻的东西。
在年轻的时候,何小卿原本是有机会幸福地用力地狠狠地爱一个人,爱到发吐。她却没有实现自己的承诺,对他温柔,为他飞越春夏秋冬,飞越千山万水,和他一起沉醉。为一个男人而变成一个甘甜的女人。
未来也许何小卿会在某天的路上再次遇到某一个人,会发生一个故事。只是他却从何小卿的记忆里一去不复返,让她的心页上永远地残缺上一页。
现在的何小卿是这样一个唠叨而又孤独的女人。
何小卿依然清晰地记得他的话:
他说,我的心只有一颗,如果被伤害了,将永劫不复。
是的,我的心只有一颗,如果被伤害了……
再回到那天的午后薄得发亮的阳光里,石洛站在高处的山垅上面,山涧撒满了各种各样蓬勃生长的野花野草,虽然它们并不知道生长的意义。它们只管生长。
石洛的视力很好,老远就看到赤脚踩在河水里乱摸的何小卿。他大声说,嗬,那个谁家的小姑娘,知道何医生的家怎么走吗?
何小卿直起身子,在阳光里面抬不起眼睛来。水在她小腿上流淌,有鱼儿轻啄她的脚背,透过清沏的水她能够看到脚指头踩住的鹅卵石上面细细的纹路。可是何小卿却看不清楚那张俊白的脸,它在阳光里面被罩上了一团红红的光晕。有斑点儿在何小卿的眼里跳来跳去。
何小卿只看到一身好看的警服和一具修长的身材,他微微朝前躬着,扬着嘴角,耐心地等待着何小卿的答案。
“谁?”何小卿甩着水珠问。
“何医生!”
“在那边。坳里,穿过竹林!”
“哦。谢谢你。”他象一阵风一样刮走了。
等何小卿爬上河岸,象只猴子般踩在高高的排洪管道上恍恍地飞过小桥,那具制服在墨绿的山坡上已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何小卿提着鱼网光着脚撒丫子抄了条小路在山间里飞奔。一路上虫子乱飞,那时候的何小卿感觉到她的心里,有一只青蛙扑咚咚地往田里跳。书包 网 … 手机访问 m。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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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病人
何淑芬的房子围了很多的人。她翘腿坐在桌子后面,望了一眼面前的石洛,那身警服让她觉得碍眼。
这是何淑芬有史以来第一次接待非农民的病人。她咬了口黄瓜,眼里闪着傲慢,偏见,甚至是蔑视。她的眼睛看石洛,却又根本没有看他,嘴角哗啦哗啦嚼那截黄瓜,好象要把这一辈子都咬完,咬她的仇人。
何小卿拨开人群钻了进去,将脸凑到石洛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看他的脸庞。原来他果然有一张英俊的脸。又也许是那身警服将他衬托得英气逼人。何小卿看到搁在桌子上的警帽,上面有颗鲜艳的国徽闪亮。它红得就象她初开的心。何小卿双手捂在胸口,生怕它崩了出来,要紧抓住扎在裤子里的衣服手能站稳,袖口和裤口还水淋淋地滴水,网兜里的鱼噼啦啪啦地扑腾。
石洛的目光终于停落在何小卿的脸上,既显得清澈又漠然,象隔了一个遥远的梦境。
鱼扑腾起来的水珠提醒了何小卿的母亲。她将黄瓜叭一声拍在发黄的桌面上,沉下脸说他们这么多人围着叫人怎么看病?
有人攥着何小卿的后领往外面拖去。然后砰地一声,何淑芬把门合上。把无关的一切隔绝在外。
开始石洛一直沉默,狐疑。半晌吐不出一个字。也许是病太重了不知该从何说出。又许是,这病是插进他肉里的一根鱼刺,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无法将它吐出。
何小卿不知道屋子里他们是怎么交谈的,有没有解决问题。
后来何小卿才知道,原来石洛来找何小卿母亲是因为听人说有一种手术能让人局部性失忆,并忘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就何小卿们大多数人听了后都会一笑而过的笑话,他竟信以为真,并为此走了几十里的山路,找到何小卿的母亲。
他看到何淑芬就根别的医生一样对他一脸嘲笑。
何淑芬很乐意看到这种痛苦。她的脸上有一抹复仇般的*,透着莫名的敌意。
石洛眼里有着一些肯求和希望,他抓住何小卿母亲的手恳求她一定要试试。
那神情完全象一个乞丐在乞求。何淑芬象个布施者一样飘然。她眼里闪烁着隐隐得意的笑,象刀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