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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收益和自己的想法之间……选择一个的话……我虽然很抱歉,但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我会选我的电影……我对不起大家……”
剧务小林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高声道:“导演您说什么话?这些我们早就明摆。小葛虽然这么说……”他望了一眼葛幕风,续道,“可是他一分钱都没收不是吗?我们全都支持你的!”
众人再一次附和起来,唯有葛幕风的表情依然冷漠如铁。
这时候门再一次被推开,高远抱着一个粉红色的蛋糕盒回来了。
***
夏小伊打开外间的防盗锁,走进公用的客厅。邻居的房门半掩着,里头传来不男不女鬼嚎一般的歌声。这是一套三居室,夏小伊和方隅占据了最大的一间,他们的邻居是两位自称在考研的女学生和一个大约在附近工作的年轻男人;三家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夏小伊先去厨房打开水龙头,痛快淋漓地洗了一把脸,脸上的皮服在烈日下几乎被烤成焦脆,她以后是不是应当也打把伞呢?
她回到客厅,鬼嚎声已变成了无病呻吟,而自己的房门依然紧闭,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方隅还没起来?”夏小伊疑惑,她走到邻居的门口敲了敲门,说道,“声音小点好么?打扰别人了。”门内穿来一阵颇不乐意的嘀咕声,但是音乐确实略小了些。
夏小伊甩甩头,脸上的水珠迅速被皮肤吸收了。她走到自己的房门前,轻敲了两下,侧耳倾听良久,没有回应。夏小伊终于掏出钥匙,开了门。
——屋子里空空荡荡。
夏小伊莫名打了个冷颤——方隅不见了!
不光他的人,就连他一直放在屋角落灰的那个大行李箱竟然也一并不见了!一年多以前,他和夏小伊坐着咣当咣当的火车奔向这个城市的时候,他们没有买到座票,方隅便叫小伊坐在这个大行李箱上,而自己铺张报纸,席地坐在她身边……那时候,他们是多么的相爱啊;相信爱是无坚不摧的魔法,而任何的困难、都可以被克服……
没了,都没了……就好似夏小伊有一段时间很喜欢看的科幻故事,某年某月某日,一个完全没有异状的人突然进入了异时空,从此人间蒸发。
方隅到哪里去了?
夏小伊刹那间被这种莫大的灾难冲昏了头脑,手足冰冷,脊背上汗水涔涔。她疯也似的翻箱倒柜,衣服、鞋子、日用品,该带走的,都带走了。她忽然觉得有些眩晕,不得不靠着墙壁慢慢坐倒——不可能这样快……这样毫无疏漏地完成一次消失,方隅究竟计划了多久?他算定她今天一定会去片场吗?还是他等到的、恰好就是今天而已?
夏小伊跌坐在地上,她命令自己回忆,回忆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回忆今天早晨出发之前,屋子里有什么异状吗?屋子里的那个人,可曾留下蛛丝马迹?
……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完全想不起来——即使有,她也不会注意的,她已有多久没有关心过方隅了?
夏小伊突然冲进客厅,拼命地去擂邻居的门。门内传来一阵清晰的咒骂,但是不多久,还是打开了。一个女孩子的脑袋探了出来,头发蓬乱,挑染着红色,眼圈发青,不知道是睡眠不足,还是涂的眼影时间长了因而洗不掉。这是那自称来北京考研的两个女生之一。
“……她能考上研究生,母猪都会上树了!”小伊还记得这女孩子刚来的那天,他们也才搬进来不久;她和方隅还能在一起闲聊,对新邻居说说刻薄话。
——方隅!方隅!
“请问……你知道我男朋友哪里去了么?”夏小伊问,嗓音好似飘在半空,连她自己都听不真切。
那女孩子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说不出来是怜悯还是嘲笑,她上下打量了夏小伊好一会,终于回答:“他走啦……我进门的时候瞧着他拎了个行李箱正要出门——难道你不知道么?”
***
“……小伊怎么还不来啊。”有人抱怨了。
此时莉姐业已恢复了常态,她试图说一个笑话:“女孩子嘛,总要打扮打扮才能见人……”
可是却没有人笑。葛幕风的脸色不仅铁青,简直是死灰色的。
小林尴尬的陪笑了两声,试图转移话题。他对最能活跃气氛的高远说着废话:“小高,真有你的,竟然能知道小伊今天过生日……”
高远全然不知在他出去的时候,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他望了一眼葛幕风,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是葛大少爷说出来的,小伊也承认了……我才没那么大本事……”
“哦,小葛?你和小伊果然不是一般交情啊,这么清楚……哈哈!”
“……葛幕风,你是怎么知道的?”声音突然从门口方向传来,小伊回来了。
傻瓜都看出来了事情不太对劲,夏小伊满头大汗,头发粘在额头,脸色却苍白的有如一张薄纸。她完全不像离开时那样兴高采烈,仿佛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内,换了个人似的。
夏小伊心烦意乱,脑子里塞满了无数思绪的碎片,却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她在家中呆坐了将近十分钟,终于不能忍受屋里杀人的寂静(为了体恤她,她的芳邻甚至关掉了音乐),也不知是怎么出了门、下了楼,昏昏沉沉地走到约定的地方来。谁知道一进门就听到这句问话,而她的目光更是凑巧落在桌上的粉红色蛋糕盒上面——粉红色的盒子……不久之前……在什么地方她就看到过这个盒子……是哪里呢?
一个想法突然如同霹雳般砸入她的脑海,震得她耳中一阵嗡嗡鸣响。恍惚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葛幕风从中午开始,第一次抬起头来,与她的目光交汇在一处。他们两人这样对视了几秒钟,夏小伊听到葛幕风说:“是……他来了,告诉我的。”
夏小伊发疯一般扑了过去,仿佛想揪住葛幕风的衣领狠狠给他一耳光,却终于忍住了。她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着,声音也哆哆嗦嗦起来:“……你见到他了?”
葛幕风沉重的点头,答道:“没错,你走出来看到我的时候,他刚走……他说要去赶火车……”
一声脆响,那个耳光终于落在葛幕风俊美的面孔上面。
众人全然不明白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突然看到夏小伊动手,全都给吓呆了。夏小伊踉踉跄跄后退,雪白的面颊上有两行泪水潸然而下,她不可置信地用打人的那只手捧住自己的脸,仿佛挨打的并不是他,而是自己。终于……她一咬牙,转身,奔了出去。
夏小伊拼尽全力地奔出门去,她奔上街道,热风不但卷在她的身边,还充斥在她混乱的头脑之中,叫她神情恍惚四肢发软。她完全变成了一个只会进行简单加减计算的机器人,所有的思想好不容易才凝结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念头:我要去片场,我要把那个粉红的盒子拿回来!
天气太热,也许是自她出生以来,所度过的最热的一天。热到平日里满大街乱窜的出租车,竟然连一辆都找不到了。空气变异,世界扭曲,真实和虚幻之间的界限消失了;一切都在密布游丝的盛夏空气中改变了模样;或者,她终于看到了世间万物真正的样子……
方隅怎么可能会离开?他怎么能够就这样离开?他怎么能够丢下她?
——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好容易等到了出租,坐上去,她把头埋进双臂间,被这种遭人抛弃的孤独感彻底击倒在地。
——这是夏小伊自从来到北京之后,第一次搭乘这么昂贵的交通工具。她在做最后的努力,甚至不是为了追回她的爱情;只要能碰触着爱情最后的影子,她就已经满足了。
来到片场,夏小伊满世界寻找记忆里那个似乎是黑色的塑胶袋;脑子里无数次重放葛幕风将那个似乎负担着她所有爱情故事的粉红色盒子丢进去的刹那画面——每一次重放都好似一道闪电劈下来,头疼欲裂。
垃圾袋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它被收走了。夏小伊又跑出棚子,跑到侧面的出口,各个单位每天离开的时候都会把垃圾带出来丢在这里。现在只是午后,门口只有五六只袋子,夏小伊将它们逐一撕开:午饭的残渣、毁坏的小道具、化妆用的面巾纸、染满了可疑液体的破布条……千奇百怪的东西伴随着夏日垃圾特有的恶臭暴露了出来,却没有她要寻找的东西。
“……喂!你干什么呢你!”阳光下一个声音冲她大叫,夏小伊恍若无闻。
“你聋子吗?跟你说话听不懂啊?你这样我们怎么收拾!”一个戴着破草帽的黑瘦老者走了过来,刚想要制止她——但被另一双手拦住了。
“师傅,我们会收拾好……对不起……我朋友丢了重要东西……”那是个女人,声音和煦而温暖。
夏小伊抬起头来,看到那个人正对她温柔的笑,是莉姐。她忽然有一点想哭、有一点难过、有一点羞涩甚至有一点愤怒,她想说什么,却无从说起;后来,就好像无数经典或者白烂的影片里、被人用到恶俗的固定情节那样,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夏小伊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观察室,空气中漫布消毒水的气味。莉姐一直守在她身边,看到她醒来,冲她笑,还是那样温柔:“天太热了,有点脱水。没事儿的,你要多休息……”
夏小伊回给她一个笑容,仰起头来注视着床侧的吊瓶,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的注入她的血管中。
“……莉姐,谢谢你。”她说,声音有点哑。
“想吃水果吗?有桃子,很脆的。”莉姐自说自话。
夏小伊微微摇摇头,那抹笑容仿佛面具一样贴在脸上,没有消失。
“我要回家……”她慢慢的说,“莉姐,请送我回家好吗?”
八月十八日,夏小伊的二十岁生日。她在太阳落山之后由莉姐和高远护送着回到了住处,在楼下她并没有请他们上去坐坐,连句客套话都没说。她用迷人的、却又不给别人留下任何反对余地的神秘笑容和他们道别,约好后天在片场见面。不过到了八月二十日,大家等了一整天,却没有看见她来。
那天晚上,又是莉姐和高远寻上了夏小伊的家门。这个小区出租的房子并不多,小伊他们单元就此一户,并不难找。莉姐带上了水果和一小束花,她叫高远拿好站在门口,“你先等等,小伊也许没有梳洗,不叫你你可千万别进来。”高远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电影里常有的桥段,那是悲情女主角失恋后的经典镜头:在灯光暧昧的香闺内,穿一件白裙子伏在又宽又大的床上,哭到枕头飘起来……高远忽然感觉不寒而栗,连忙唯唯诺诺点头不已。
莉姐去敲门,许久才有人回应,却不是夏小伊,而是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古怪女孩子,眼睛下面有两轮醒目的黑眼圈。
“找谁?”对方不耐烦地问。
莉姐微微一怔,立刻答道:“我找夏小伊……谢谢……”她说。
那女孩抓了抓头发,轻描淡写地丢下一枚重磅炸弹:“夏小伊?她退房了。”说完就要关上屋门。
“喂,等等!”另一个声音及时响起,那女孩眉头一皱,紧盯着死皮赖脸要从门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