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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寒意挣开他,大步跑出漆黑的树影,高呼,“来人啊!有刺客!”更多的脚步声急奔向她这里,而她已经轻飘飘地跃上一棵大树,借着树枝的弹力几纵之下跃出这片花园。
在树上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火把在闪耀,如火龙一样迅速移向她刚才脱逃的地方。也许那人会被捉?更或许会被乱箭射死?想到这个结局,她觉得她应该很开心,但为什么心头依然像压着一座大山一样沉重?是因为这个仇不是她亲手所报吗?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萧寒意又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东野雪手持湛泸剑和一个神秘赤多男子以赤霄剑发生一场激战。因为湛泸剑唤出了飞天白龙,东野雪才勉强得胜。
赤霄剑现世!那拿剑之人必定是那个男子。莫非他真的是……
萧寒意同兄长匆匆赶往东野兰所住的玉苑东宫,没想到他竟面色惨白的晕倒在桌上,东野雪顿时吓得六神无主,紧抱着他狂喊叫人。
萧寒意为东野兰喂下了北陵传世灵药,又向东野雪询问了几句东野兰的病情,但她也不清楚东野兰双腿残疾的真正原因。
正说话间,东野兰忽然睁开眼,他向来清亮的眼睛略有几分混沌,但他还是缓慢而清晰的说道:“那人,应是赤多练。”
萧寒声和萧寒意同时出口,“你确定?”虽然问的是一样的话,但是语气中却有分别。萧寒声是真正的诧异,而萧寒意则是吐字僵硬冰冷。
没想到猜测成真,他们注定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东野兰道:“他能使用赤霄剑,而赤霄剑追溯根源与赤多族大有关系,唯有赤多族的族长才可以唤醒它。”
这下毫无疑问了。但令萧寒意吃惊的是赤霄剑和赤多族的传说,过去她从未听说这之中有什么渊源。她看向兄长,见他也是一脸迷惑。
东野兰又对萧寒意说:“我刚才不让妳现身,是因为此刻的妳心境尚不平和,见到他只怕不能静心实施计画。且他身为一族之长,竟以身试险来找妳,他的情意也不能不让人感动。”
萧寒意面无血色,清冷倔傲的扯动唇角,“灭国之恨是任何虚情假意都不能抵销的。”
东野兰追问:“若他是真情?”
萧寒意心头一紧,咬紧牙根。“恨比情深。”
她与赤多练初见时只是萍水相逢,谈不上任何情爱,再见便是灭国之时,仇恨已经溢满了整个胸膛,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真情?
东野兰悠然道:“不要嫌我多事,我多问这几句也是为你们好,若你们想复国,就要摒弃一切杂念。如果两位已痛下决心,不会更改,我便这里为你们备上一份厚礼。”他抬手轻轻叩击窗棂,低声唤道:“利刃,把东西拿进来。”
利刃应声走进,双手捧着的竟然是赤霄剑!
萧氏兄妹看到赤霄剑之时,眼中闪烁的不知道是惊喜的光芒还是激动的泪水。
萧寒声将赤霄剑握在手中,轻轻抚拭,似有无数感慨压抑在心头。
“王爷,谢了。”他已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词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东野兰斜靠在榻上,看着剑身,说:“你先别谢我。你可知道帮助赤多灭北陵的幕后指使是谁?”
他迟疑地停顿了一下,“我一直怀疑是南黎在背后搞鬼,只是苦无证据。”
东野兰从床边的书案上抽出一份密折给他看,“若非南黎暗中提供铁器援助,小小的赤多怎|Qī|shu|ωang|么可能在几年内发展得如此壮大。今夜你们可曾听到一声响彻数里的尖锐笛音?普天之下,除了南黎青尾竹,还有什么竹子能发出这样的笛音?而南黎青尾竹乃是国宝,就连每年进贡东野,也都只贡上由青尾竹制成的一笛或一琴。赤多族远在四国之外的边塞草原,若无非常亲密的关系,他们如何能得到这样一支竹笛?”
萧寒声紧握的拳几乎要迸出青筋来,他咬牙切齿道:“在杀尽赤多人前,南黎我也一定要灭!”
东野兰笑着点首,“不错,要想砍倒一棵大树,必须先斩断它的树根,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在今日围捕赤多练的原因。他现在还不能死,我们必须反客为主,用他反牵制南黎。”
※※※※※※※※
东野兰所说的“反牵制南黎”之法,最终变成了简单的三个字--反间计。若再用三个字注解,就是--美人计。为了从内部击垮南黎国中三位王子三足鼎立之势,东野兰提议由萧寒意潜入南黎国,设法以美色离间三人。
萧寒意听到这个提议后先是觉得可笑,后反问告诉她这个计画的萧寒声,“这主意是你出的,还是东野兰出的?”
“是东野兰所出,但我并不反对。”萧寒声握住她的手,郑重的说:“也许很让妳为难,但这的确是我们北陵开始反抗的最佳首击!”
她深吸一口气,眼光无意间瞟向门口摇曳生姿的玉梨花,紧咬朱唇,一点头,“我去!”
为了北陵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要献出自己的生命。
依稀中她看到窗外一朵美丽的玉梨花正悄悄凋落,碎在风中。
※※※※※※※※
数月后,南黎紫星宫。
南黎太子南尊贤迎来了他的第一次大婚。女方是不久前由三王子镇国侯南尚武从边境救回来的神秘女子,据说此女容貌绝丽,气质清冷孤傲,但这桩婚姻并不被南黎上下看好。
最近以来,太子南尊贤和二王子南习文的明争暗斗越来越明显,甚至惹恼了国主,此番婚事也算是给灰暗的宫廷勉强添上一抹喜色。
在紫星宫外面,灯火通明,前来贺喜的官员排成了长队。太子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频频举杯,喝个烂醉如泥,众人一再归劝后,才踉跄着被人搀扶回洞房。
洞房内,红烛高照,床上端坐着的便是那位艳丽的新娘。太子打着酒嗝,迷迷糊糊的抓过去,一把抓住美人的手。
美人纤手如玉,如玉一样光滑,如玉一样冰冷。
太子含糊的念着,“难得妳今天不推开我了。这么冷的身子,要男人才能暖热啊。”
他另一只手刚刚搂上她的纤腰,女子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小声,好像有人!”
太子没有停下自己的手,忙着给她解衣。厚重的大衣、繁琐的扣节让他很不耐烦。“有人,当然有人,现在紫星宫外全都是人。”
他一使劲,扯断了一排扣子,银质的扣子掉在地上,发出叮当脆响。
猛然间,新娘一掌打在他的胸前,将他重重推开。太子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把刀已经插进他的胸膛。
“啊--”他一声惨叫,晕死过去。
新娘冷眼望着屋里突然出现的持刀人,问:“何人大胆,竟敢行刺太子?”
那人嘿嘿一笑,“妳我彼此彼此,都是各施本事,各达目的罢了。”那人任务完成,猛然从窗口一纵跃了出去。
新娘甩手脱下大婚嫁衣和沉重的凤冠,如一缕轻烟般从窗口追了出去。
她的轻功甚佳,而前面那名刺客的功夫也不弱,且又是起步在先,一时半刻无法拉近距离,而身后另有一种脚步声渐渐逼近。
她在转弯时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身后,月色下追来的竟是名震南黎的三王子南尚武。虽是一瞥,但已可看清他眼中的惊怒和杀气。
“愚蠢!”她轻哼一声,脚步下停。然而正因为她这一瞬的走神,咫尺之间又突然窜出几个人,面对她既不出招,亦不言语,抬手一扬,一片红色雾气随即扑鼻而来。
她大惊,赫然想起传说中的“赤霄鬼烟”,眼见这几人都作赤多打扮,她又惊又怒,想要躲避已来不及。毒烟钻进口鼻,眼前一片黑雾,她蹙着眉软软的倒了下来。
又是赤多练!她躲到南黎都没能躲开这个魔鬼。她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来拯救北陵,计画又被他破坏了。
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她咬破朱唇。血珠滑过雪白脸颊,红白分明,凄绝艳绝,如一幅残忍的美画。
她,北陵公主萧寒意,掉落在仇人的手中,成为命运的玩物。
第三章咫尺天涯
萧寒意是被人重重摔在地上时才苏醒过来的。她迷蒙的眼里映入一个飘落的空袋子,于是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已被人抓住,而且用袋子装抬到这里。她的四肢被捆绑上了绳索,用牛筋做成的绳子勒进了肉里,在她身上勒出血痕。
她咬紧牙关,不呼痛,不求饶,沉下心来暗暗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阴暗的小屋子,地面和屋顶都在晃荡,耳畔传来流水的声音。是船,她现在正在船上。但这艘船要驶向何处?
她刚刚抬头,就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一个生硬的声音喊着--
“别乱动,妳这臭丫头!”
她吃痛地倒在地板上,伏地时听到门外传来沉稳而迅疾的脚步声,有个人停在舱门口,接着,舱门被人猛然拉开。她勉力想抬起头,无奈全身都被绑住,很难靠自身之力站起来。于是她只能盯着那双脚从门外一步步踏近,站到自己面前。
然后,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将她从地上拉起直直与她对视。她对上那双眼睛--孤鹰的眼睛。
她没有吃惊,嘴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冷笑。即使身陷囹圄,即使狼狈不堪,她依然保持着高傲美丽的气质,维持着北陵公主的风范。
他的眼睛锁住她,冷冷的质问属下,“是谁把她捆成这样?”
属下答,“这女人武功太高,怕她跑了,所以……”
他紧拧着眉,微怒的神态看不出是针对属下还是萧寒意。他抽出随身的短腰刀,手起刀落,砍断了她手脚上的牛筋。
萧寒意没有动,因为被绑得太久,手脚都已经麻痹了。
她刚要去揉脚踝,他的一双大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
也许,不应该说是“握”,而是“捧”。他极其小心的将她的双手捧在掌心上,轻轻揉搓着她的腕骨,并拿出一个小盒,挑出里面少许药膏敷在她的伤处。
萧寒意骤然呆住,她本以为自己会遭受到最残忍的侮辱,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温柔的对待自己。他掌心的热力像一座火山,燃烧在她这尊玉石之上。
“你做什么?”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比表情还要冷。
“为妳治伤。”他头也不抬的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她倏然抽回手腕,同时也抽出他的刀,在他属下高呼的同时,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还是和上次一样,没有闪躲,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那种眼神,并非看一个敌人该有的。
“妳,又要杀我了?”他把“又”字念得很重。“这是第三次了。”他忽然扯动嘴角笑了笑,“每一次都很致命。”
她挑挑眉梢,他说三次?这表示他已经知道他那次会被东野军包围,其实是她的杰作?
“这次你可没能再活着回去了。”她用力握住刀,不让刀颤。但是他的眼睛却没有看向刀锋,看的,是她的身体--她雪白衣服上渗出的斑斑血迹。
“妳受伤了?”他急问。
同时,她亦因无力上而颓然松手,更无奈的是还虚弱地倒在他的脚边。
旧伤发作。刚到南黎时遇到刺客行刺皇室宗亲,她为了用苦肉计取得南黎人的信任而挨上一箭,刚才的一番折腾显然无意中已让她的伤势复发。
“别碰我!”她一把打开他伸过来的手,声音从心底最冷的地方迸出,“我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一些。”如果不能复国,她宁可死也不要忍受他那种好像怜惜似的同情眼神。
他的手慕然停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该伸过去还是该收回。
终于,他离开她身边,转过身对属下命令道:“找军医来看她,不许让她死了,否则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