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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烟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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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妈妈说:“咏薇是姐姐了。”

“凌云,”章伯母半鼓励半命令的对凌云说,后者看来有些怯生生的。“去叫一声……怎么叫呢?薇姐姐?”

“叫咏薇!”我不经考虑的说,我对那些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的称呼真是厌烦透了,人取了名字不就是给别人称呼的吗?干嘛还要多几个字来绕口呢?我注视著凌云,她也默默的注

我的笑容给她的脸上带来了阳光,她的眼睛立即灿烂了,畏怯从她的眼角逸去。她有些碍口的说:

“好,好的,咏——咏薇。”她笑了,带分孩子气的兴奋说:“你会在这儿住很久吗?”

“嗯,我们会多留她住几个月的,”章伯母接口说:“给你作伴,怎样?你不是天天盼有朋友吗?这下可好了!”望著凌云,她机警的说:“凌云,你何不现在带咏薇去看看我们

“你不先把茶喝了?这茶叶是我们自己种的,没有晒过,喝喝看是不是喝得惯。”我端起茶杯,还没有喝,已经清香绕鼻,杯子里澄清的水,飘浮著几片翠绿翠绿的茶叶,映得整

我们是从那房间的边门走出去的,边门外是另一间房间,除了中间有张大长方形桌子,四周全是凳子外,什么都没有。凌云微笑的说:“这是我们孩子们娱乐的房间,以前大哥二

“那边三间里一间是我的,一间是客房,一间是秀枝的。现在客房就是你的房间了,西边是妈妈爸爸的房间,还有大哥二哥各一间。北边就是厨房、餐厅、浴室、厕所,和老袁的

这房子造得倒十分规规矩矩,方方正正,不用问,我也知道一定是章伯伯设计的。小院落里种了两棵芭蕉,还有几株故意留下来的竹子(整个房子全在竹林之内)。另外,就是几

“来吧!”凌云向我招招手,我跟著她,顺著走廊来到东边的房间门口,她推开当中一间的房门,带著个浅笑凝视著我:

“你的房间。”我走了进去,这房间相当大,也是四四方方的。房子并不考究,但墙粉刷得很白,水泥地也冲洗得十分干净。一排明亮的大窗,使房里充满了光线,窗外全是竹子

“说实话,比我想像的好了一百倍!”

她笑了,嘴边浮起一丝骄傲和得意,低声的说:

“告诉你,我妈妈是个仙子,经过她的手指点过的地方,都会变成童话里的幻境。”

我望著她,她大概觉得自己过分夸张了她的母亲,又蓦然的脸红了,我掉转头,拿起桌上那个台灯来把玩,一面点点头说:“我相信你的话,虽然我只来了一会儿,我已经感觉到

“韦先生?韦校长?”我奇怪的问。

“是的,韦白。他是镇里山地小学的校长。”

“这儿距离镇上很近吗?”

“只有五里路,散步都可以走到。韦白是我们家的好朋友,他是个学者,你将来会见到的。”

或者他不止是个学者,还是个画家?雕刻家?有种人天生是什么都会的。我放下了台灯,凌云正以柔和的目光望著我:“你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或者你愿意去看看我养的小

“真的?你喜欢?”她喜悦的问,一面领先走出了房门,我跟著她向外走。穿过走廊,绕过餐厅,她带我走到整栋房子的后面,在一片竹林之中,我看到有一间小茅草房,大概是

“我知道你会喜欢,”她得意的说:“这只绿的叫翡翠,是我过十四岁生日时爸爸买来送我的,红的叫珊瑚,是前年韦校长给我弄来的!”“它们会说话吗?”我问,用手指试著

“不会。我和二哥费了很多时间教它们,它们还是只会讲它们自己国家的话,余亚南说,除非把它们的舌头剪圆,才能教会它们说话,但那太残忍了。”

“余亚南是谁?”“他是山地小学的图画教员。”凌云望著珊瑚说,一面托起珊瑚那勾著的嘴,眯著眼睛对它浅浅一笑,细声喊:“珊瑚!珊瑚!叫一声。”那红色的大鸟叽咕了

“它只会这一手,但是,它们并不笨,你总不能希望它们和人一样,是不是?”当然。我微笑的注视著凌云,我从没有见过比她更爱脸红的女孩子。她逃开了我的目光,白色的裙

“来吧!来看看我们的农场!”寒烟翠4/49

穿出了竹林,我望著平躺在我面前的一大片绿,那些田畔,那些阡陌,那些迎著风摆动的绿色植物,我心头涌起了一阵难以描述的、异样的情绪。太阳已经向西沉落,天边的晚霞

我身边的凌云忽然站住了。

“怎么了?”我问。“大哥在那儿。”凌云说,望著前方。

我望过去,看到凌霄正伫立在一株榕树的旁边,没有戴帽子,双手插在口袋里,背对著我们。他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不知在默默的思索著什么。

“我们回去吧,别打扰他。”凌云说,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消失了。“他在做什么?”“在——”她迟疑了一下。“等人吧!”

“等谁?”凌云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拉住我的手臂,她加快了步子,好像要逃开什么。“快点走!妈妈会找我们了!”她说。

我也加快了步子,一面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凌霄仍然像木棍般直立在暮色里。



清晨,凌霄用他的摩托车送走了妈妈,他将把妈妈送到埔里,然后她可以搭车去台中。每次妈妈来章家作客,都是这样回去的。站在那块“青青农场”的招牌旁边,我目送妈妈坐

“走吧!”她温和的说:“你好像没睡够的样子,要不要再去睡一下?”“不!”我轻声的说,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想在这附近随便走走,这儿的空气很好。”

“要不要我陪你?”凌云好心的说。

我不置可否,说实话,我并不想要她的陪伴。在这种心情下,我宁愿一个人走走,有许多时候,人是需要孤独的。章伯母代我解决了问题:“凌云,你还要喂鸡呢!”她不经意似

“哦,我忘了,”凌云抱歉似的望著我,“你先走走,等会儿我来找你。”“没关系,”我说:“我喜欢一个人散步。”

“别走得太远,”章伯母说:“穿过农场,沿著通往树林的那条小路,你可以走到河边。那儿有树荫,否则,太阳出来了,你会觉得很热。”“好的。”我说,茫茫然的望了一眼

章伯伯,章伯母,和章凌云向幽篁小筑走去了。我在那儿呆呆的站了几分钟,就任意的踏上青草,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有一大段时间,我脑子里什么思想都没有,只是不断的向

太阳升高了,小草上的露珠迅速的蒸发消逝,我看得到草地上我的影子,短短的裙子在风中摆动。草叶明亮的迎著阳光,绿得那么晶莹。我蹲下去,摘了一片起来,是一片羊齿植

这是座小小的天然林,由槭树和大叶桉等植物组成,小径上积了一层落叶,干燥清脆,踩上去簌簌有声。我仰起头,阳光从叶隙中射入,像一条闪亮的金带。有株大树上有个鸟巢

我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人在骂谁。回转头,我看到一个男人正站在溪边的大树下,指著我身边乱嚷,我诧异的看看我的前后左右,除了我似乎没有别人。我再望向他,他已经停止

他废然的掷下了画笔,叹了口气。

“我几乎可以画好这一张画,假如你就采取那种临波照影的姿势,保持十分钟不动的话,这会是一张杰作。”“你在画我?”“本来我想画日出,可是……”他耸耸肩:“我没有

“我可以回到溪水那儿去,”我自告奋勇的说:“你还可以画好这张画。”“没有用了!”他皱著眉头说:“灵感已经跑走了,你绝不能没有灵感而画好一张画。”他取掉画纸角

我从念书的时候起,就不会解释灵感两个字,现在高中毕了业,仍然不会解释这两个字。一度我发誓想成为一个作家,却始终没写出一篇小说来,或者因为我没“灵感”,但我觉

“或者你可以画画那棵大树,”我指指前面的一棵树,热心的说:“如果你需要,我就到树下摆个姿势给你画。”

他收拾起画笔画纸,一面纳闷的问:“你是谁?我没有见过你。”他到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是谁?十足的“艺术家”!

“我在青青农场作客。”

“青青农场,”他点点头,“那是一家好人。”把画笔颜料都收了起来,他没有追问我的名字,这对他没什么意义,他看来就不像会记住别人名字的人。把东西都收好了,他挟起

迈开步子,他沿著河边向前面走去,这是谁?学校?是那个什么都会的韦白吗?我摇摇头,不再去研究这个人,掉转身子,我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几乎立即就把那个画家忘记了,在一片荆棘之中,我发现许许多多红得透明的野生草莓,映著阳光,像一粒粒浸著水的红宝石。我拨开荆棘,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采摘了几粒。

“你停下来,你不要跑,我跟你说几句正经的话!”

又是一串笑声,带著豪放,不羁,和野性。

“今天夜里,你敢不敢去?”女人的声音,挑战性的。

“我请求你……”男的诚恳而有些痛苦的语气。

“你没用,你像一条没骨头的蚯蚓。”

“有一天你会明白,莉莉……”是莉莉?丽丽?或是其他的字?总之是类似的声音。“你别跑!为什么你总不肯好好的听我讲话?”“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会‘好好的讲话’!

我确实大大的睡了一觉,睡得很香,也很甜。梦到妈妈爸爸带著我,驾著一辆中古时代欧洲人用的马车,驰骋在一个大树林里,妈妈搂著我,爸爸拉著马,他们在高声的唱著“维

我忽然醒了过来,张开眼睛,我看不到爸爸妈妈,只看到从叶隙里射入的金色的阳光。我眨眨眼帘,不大相信眼前的事实,仅仅三十几小时以前,我还坐在家中那豪华的大客厅里

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我的对面,双手抱著膝,一股悠闲自在的样子,嘴里衔著一支芦苇,两眼微笑的注视著我,带著完全欣赏什么杰作似的神情。我张大眼睛,愣愣的瞪著他,有

我揉揉眼睛,直到断定自己已经不在梦里了,才怔怔的问:“你是谁?”“你是谁?”他反问。我看了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有些戒心。在我的感觉上,他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在找这个吗?”我抬起头,狠狠的望了他一眼。“夺”过我的鞋子,我穿好了站起来,他仍然望著我发笑。

“你笑什么?”我问。“我不能笑吗?”他问。

我皱皱眉。“你是不是永远用反问来回答别人的问题?”我说,一面注视著他,这才发现他不对劲的地方了,他穿著件深红色的香港衫和浅灰色长裤,我是向来看不惯男人穿红色

“你也不像。”他说,老实不客气地看著我的胸口,我低下头,不禁立即涨红了脸,我没注意到我的领口散开了,急忙扣好扣子。他递过一条干净的大手帕。“擦擦你的嘴,”他

“有几个男人的手怕曾经沾过你的嘴唇?”

我的脸沉了下来。“请你说话小心一些,”我冷冷的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没有和陌生人开玩笑的习惯,而且,”我盯著他,毫不留情的说下去:“轻浮和贫嘴都不是幽默。

我注意到一抹红色飞上他的眉端,我击中了他。笑容从他唇边隐去,一刹那间,他看来有些恼怒,但是,很快的他就恢复了自然,向我微微扬了一下眉毛,他低声下气的说:

“好吧,我道歉。平常我开玩笑惯了,总是改不过来,希望你不介意。”他说得那么诚恳,倒使我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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