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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冷静下来再想,她仍然觉得没有答案。
撒谎都不会啊……她想了一阵,又有些沮丧。
不过,很奇怪。若此事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徽妍也许会为那个人担心。那可是皇帝,如此不识抬举,皇帝一怒之下会不会把她送进诏狱?
但她知道他不会。
他说着那些话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徽妍会有一种感觉,他没有在掩饰。
她摸摸自己的胸口,心还在跳,刚才那种快要蹦出胸口的感觉,仍随时重现。
它跳得从来没有这样快,就算是对着司马楷……
徽妍闭闭眼,强迫自己别再去想,但根本做不到。
……朕意如此,卿如何?
皇帝说这话时的面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总在脑海间浮现。
从未央宫回来的那夜,她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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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姊!二姊!我与你二人说!陛下竟知道我!”第二日,王恒到府中来,兴高采烈地说。
“是么!”王缪露出惊讶之色,“陛下对你说了什么?”
“他问我父亲是不是王太傅,还说让我好好干,莫给父亲丢人!”王恒骄傲地说。
王缪也笑,夸奖地拍拍王恒的肩头,再看向徽妍,却见她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是么,真好。”徽妍勉强地笑了笑。皇帝会知道王恒,她真是一点都不奇怪。她家里的人,大概没有谁是皇帝不知道的。
寒暄几句,她对王缪说要去给甥女们看小食做好了没有,走开了。
“长姊,二姊怎么了?”王恒也察觉到不妥,疑惑地问。
王缪叹口气,将他拉到一旁,“采选之事你听说了么?”
“听说了!”王恒点头。
“你二姊也在采选之列。昨日她去向陛下陈情,请陛下免她采选,想来,陛下未应许。”
“陈情?”王恒唬了一下。
王缪皱着眉头:“你二姊不肯多说,我等也不知到底如何。我就担心陛下不应许事小,被触怒了,降罪下来事大。”
王恒想了想,摇头,“我以为不会。长姊,二姊可是奉命出使匈奴八年的女史,什么大风大浪不曾见过,说话是一等一的小心。陛下虽有时脾气难捉摸些,也从不乱降罪,上回在朝堂上,有个大臣与陛下当庭争吵,陛下也未将他如何。”
王缪苦笑:“但愿如此。”
徽妍在长安逗留了几日,宫中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似乎正如那日皇帝所说,她见了鬼了。
徽妍知道在这里多待无益,向王缪和周浚禀告,说打算回弘农。
王缪听了,也觉得是该回去了,却道,“今日却不急,明日再走吧。今夜,司马府君一家要过来与我等聚宴呢。”
司马楷?徽妍怔了怔,这才想起,他们的确约过,要择日聚宴的。
☆、如释
王缪上次就说要撮合徽妍与司马楷,此番聚宴,她十分有热情。
“怎这般素净?”黄昏将至,徽妍走到堂前,王缪看到她,很是不满意,上下挑剔,“你那些金饰呢?还有衣裳,聚宴穿青白的作甚?”
徽妍道:“我此来匆忙,并未带许多。”
“胡说。”王缪道,“前两日你入宫明明就穿戴得甚为好看,快去换了,没有便用我的!”说着,她把徽妍推了回去,还让两个侍婢去帮忙。
徽妍无法,只得再回去梳妆。
今日司马楷来聚宴,若在平时,徽妍定然十分高兴,用不着王缪嘱咐也会好好打扮一番。可不知为何,如今,她却提不起半点劲头。
她坐在镜前,由着侍女们在左右忙碌,定定看着铜镜。
里面的人也看着她,一脸迷茫。
……若朕不是皇帝,你喜欢朕么?
耳边似乎又听到了那日的话。
……你想好了么?
他的声音,倏尔与旧日重叠。更久远以前,那个少年说着相似的话,高傲而冷峻。
“女君?”侍婢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徽妍回神。
那侍婢手里捧着匣子,里面盛着些首饰:“女君,是簪这玳瑁的还是这攒珠的?”
徽妍看了看,想说玳瑁的,忽然又想起了清漪殿,她把皇帝压在身下,拔出玳瑁笄……脸上忽然烧起来。
“攒珠的。”徽妍忙道。
侍婢应下,将珠钗小心簪入徽妍的发间。
待得再回到堂上,王缪看看她,仍觉得不够隆重,还想说什么,周浚道,“罢了罢了,是徽妍嫁人还是你嫁人?我见这般甚好,你就莫再搅合了。”
这时,家人来报,说司马楷已到门前,众人也没空多说,连忙迎出去。
司马楷出现在门前时,穿的是一身玄色的衣裳。徽妍看着他,没多久,就看到了他身后的两个小童。
见到徽妍,司马楷露出讶异之色,微笑地与她见礼,“女君。”
“府君。”徽妍还礼。
司马楷的一双儿女都生得十分可人,长子叫司马衍,小女儿叫司马歆。司马衍七岁,颇有几分他父亲的神采,行礼说话像个小大人;司马歆则活泼多了,虽有些羞涩,却很爱笑,见到徽妍,两只眼睛望着她,软软地说“拜见女君”。
各自见了礼之后,王缪笑吟吟地与周浚往堂上走去,却将来做客的司马楷与徽妍留在身后。
司马楷并未见怪,看看徽妍,露出微笑。
“前几日,在下听说徽妍女君回了弘农。”他对徽妍道。
“正是。”徽妍道,“妾本回了弘农,可家中出了些事,又回到了长安。”
“哦?”司马楷问,“可有须得在下效劳之处?”
徽妍又想到了皇帝,心底苦笑。“小事罢了,多谢府君。”她说。
司马楷看着她,也不多问,“若要在下相助,女君开口便是。”
听得这话,徽妍心底仍生起些暖意。
“多谢府君。”她微微颔首。
一顿饭吃得很是和乐。周浚与司马楷都在官署中做事,谈起官署中的趣事和一些共同识得的友人,滔滔不绝。其中,也包括皇帝。
徽妍每每听到他们说“陛下”,心就不觉地被牵了一下。
不过他们说的都并不是什么大事,都是说些朝廷中的琐事,猜测猜测皇帝做的哪件事,用意如何。
在所有人眼里,皇帝似乎都是一个远在天边的人。他说话是金科玉律,做事是万民之范,他活着人们的嘴里,以及朝廷的诏谕里。
这是这两天以来,她听到的所有的关于皇帝的消息。
徽妍觉得,自己那天在清漪殿遇到的,像个寻常青年一样问她喜不喜欢自己的人,或许真的是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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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下,众人用过膳,又闲聊一阵,司马楷带着孩子们告辞。
王缪的女儿们与司马家的儿女年龄差不多,玩在一处,有些依依不舍。王缪的二女儿周娴将一只草促织送给司马歆,司马歆拿在手里,很是喜欢。
“歆,”司马楷道,“你将女君玩物拿走,她还有么?”
司马歆闻言,犹豫地看向周娴。
周娴笑嘻嘻道:“这是我徽妍姨母做的,你且拿去,姨母再给我做便是。”
司马歆听得这般,立刻期盼地望向徽妍。
徽妍莞尔:“小女君便拿去吧。”
司马歆又看向司马楷,司马楷应许了,这才放心收下来。
众人皆笑。
“小女君甚可人。”王缪夸奖道,拿眼角瞅徽妍。
司马楷看着徽妍:“未想女君会做这等玩物,是在匈奴学的么?”
“不是,在弘农学的。”徽妍道。
“哦?”
徽妍道:“乡邑中时日平淡,我见家仆的孩童都会,便学了来。”
司马楷莞尔:“原来如此。”
送走了司马楷一家,王缪忙将徽妍拉到一边,问,“如何?”
徽妍脸红了红:“什么如何。”
“啧,自然是司马府君!你看他多好,仪表堂堂,知情识趣,一双儿女亦乖巧懂事。你姊夫前番都打听过了,司马府君为人甚端正,府中一个侍妾都没有,也从未与谁拉扯不清。”说罢,用手肘戳了戳周浚,“你说句话,是么?”
“嗯?”周浚看看她,对徽妍道,“哦,是,司马府君确是个正人君子!”停了停,面露纠结之色道,“可惜有一双儿女……”
“勿多舌!”王缪不耐烦地打断,继续对徽妍道,“徽妍,这般好男子,翻遍长安也寻不出!”
“你这话说得,我就不是正人君子?。”周浚在一旁酸溜溜地说。
王缪不理他,拉着徽妍的手,“你可想好了,司马府君这般翩翩君子,若错过,便再也没有了。”
徽妍被她缠得无法,苦笑,“长姊,你怎不担心,若我仍要采选如何是好?”
王缪又“啧”一声:“陛下未说应许,也未说不应许不是?世事皆是命,若你仍要采选,躲不过便躲不过了。万一躲过了,司马府君便是良配。徽妍,你先告知我,你以为司马府君如何?”
徽妍犹豫了一下,道,“甚好。”
“那便是了。”王缪笑眯眯,“此事且搁起,若你采选如果,便无后事;若不采选了,我与你姊夫便探探司马府君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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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怕家中牵挂,徽妍从宫里回来的第二日,就已经传书家中,告知了皇帝的态度。不过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恐慌,她没有说皇帝的意图,只是说,他还没有确切答复。
三日后,徽妍回到弘农,家里人都一副尽人事知天命的模样。
“陛下诸事操劳,见你已是恩典。”戚氏叹一声,道,“万民皆是人臣,陛下就算不许,亦是情理之中。”
“徽妍,”陈氏有些紧张的问,“你陈情之时,陛下如何答话?面色好么?”
徽妍回想着,不知如何回答,道,“陛下只说朝廷会奉养母亲。”
戚氏面上有些许宽慰,颔首,“陛下还是念你父亲旧情。”
“那……你不曾与他争执吧?”陈氏又问。
何止是争……徽妍又想到她把皇帝扑倒的情景,心中又是一阵暴汗。
“未曾。”她说。
“徽妍是大人,你道在天子面前她会那般不懂事么?”王璟笑道,“你和母亲,都拿她当孩童。”
众人皆笑,气氛轻松起来,也不再多问,张罗晚饭,为徽妍接风。
在家中待了四五日之后,传说中的采选终于来了。
乡邑中虽偏僻平静,消息却不闭塞。宫使到了哪家采选,未出一个时辰,王宅里的人就知道了。
“你还是快去县邑中打听打听,徽妍在不在册上。”陈氏耐不住性子,不住地催王璟。
王璟却是平静,在堂上与王萦下棋,落下一字,缓缓道,“急甚,该来便会来,躲也躲不掉。”
“璟说的是,莫急。”戚氏道,“徽妍连陛下都见过了,还怕应付宫使么?”
陈氏见众人皆如此,便也不说话了。
徽妍坐在一旁,眼睛望着堂外。只见天高云淡,太阳艳艳。
她一向自认处事镇定,但最近,似乎不是这样了。她时常会分神,便如现在,就连鸟雀降落在庭中,也能引得她注目,像那颗跳动不稳的心一样,扰人烦乱。
一家人坐在堂上,直到太阳西沉,也并没有宫使登门。
当家人来禀报,宫使探访了离他们只有三里远的一家农人刚刚离去之后,众人这才露出惊异之色。
“都回去了?你可都打听对了?”戚氏紧问。
“都回去了!”家人擦着汗,“小人亲眼所见!”
陈氏松一口气,露出笑容,“天公保佑!方圆十里,我们家最大,宫使怎会绕来此处而去访一户农人?想来定是徽妍不在册上!”
戚氏亦笑,却催王璟,“还坐着作甚,快去县邑中打听!”
王璟一愣,回过神来,忙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