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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双眸深深。
“你是觉得,甲第关乎荣辱,朕今日赐下,说不定何时也会收回,你还在想那牢笼之事,是么?”
徽妍的心好像被什么触了一下,望着皇帝,笑意隐去。
皇帝总是这样,轻易地识破她的伪装,看到她最隐秘的想法。坦率直白,让她无所适从。
“朕在未做皇帝之前,也从不想做皇帝。”无视她的不知所措,皇帝继续道,“那时皇宫在朕眼中,亦是牢笼,故而愤世嫉俗,目中非黑即白,不肯受人约束。可后来,朕真的走出皇宫,才发现世间牢笼有许多。有些牢笼在外,木制,或铁制,哪怕高如宫墙,深如潭渊,朕皆不怕。你说那困死蛾虫的虎魄,亦不过此类。”
“真正可困住人的牢笼,乃在心中。”他注视着她,“你曾说,若我二人将来情意生变,恐怨怼煎熬。你所忧者,便是这心牢。徽妍,朕非神祇,将来如何,亦不可掌控。但若真有那么一日,你我情意不再,朕不会拿任何牢笼来困你,亦不会为难你的家人,便如当初朕不曾强求过你一般。”
徽妍怔怔,攥着他的手,心如同落石入水,激起层层涟漪。
她忽而有些愧疚。与皇帝在一起这前前后后,她犹豫、退缩过许多次,几乎每次都是皇帝把她拉回来,拽着往前走。
她知道,自己若真的离开,他也许会暴怒,却不会伤她毫厘,也会放她走。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真的离开过。而事到如今,她已经无法想象,将他独自留在这座皇宫之中,他会是如何模样,而自己又是如何模样。
他说他不会为她设牢笼,可对于她而言,他就是她的牢笼……
徽妍面红红的,竟似刚刚喜欢他的时候那样,不敢看他的眼睛。似乎唯恐那目光太耀眼、太灼热,会让她迷失。
“知晓了么?”皇帝问。
徽妍点点头,片刻,忽而嗫嚅道,“那……那妾可否再问陛下一事?”
“何事?”皇帝问。
“陛下……”徽妍咬咬唇,忍着面上的热气,道,“陛下曾说何时开始喜欢妾的?”
皇帝一怔,看向她。
只见她也看着他,神色像刚才他问她的时候一样期盼。
皇帝的脸上瞬间有些不自在。
“问这个做甚。”他转头看向窗外。
“自是不知晓才问!”徽妍忙将他的脸掰回来,对着自己。
皇帝把她的手拉下,含混道,“也并未多久。”
“那是多久?”
“也就五六七八年……记不清了。”皇帝说着,忽而望望天色,“戚夫人该等急了,还是先回府吧。”说着,拉着她往屋外走去。
五六七八年……徽妍只觉恍恍惚惚,啼笑皆非,心却咚咚跳动。
她去匈奴便有了八年,期间皇帝的半张脸都没见过,何来喜欢?他喜欢自己的日子,必定还要往前推……她忽然想到了那个冷峻不羁、很少跟她说话的少年。
……朕已经娶过一次不喜欢的人……
在娶窦妃之前么?徽妍忽然觉得有什么敞亮起来,就像在昏暗的屋子里推开了一扇门,一切都开始变得明了。
“是在……是在宫学之时?”她追问。
皇帝的侧脸上浮起些可疑的红晕,喉咙似乎动了一下。忽然,他转过来,抓住徽妍的双臂,将她扳到身前。
“再问,朕现在就还你那二十笞条!”他声音低低,恶狠狠的。
徽妍却是忍俊不禁,望着他,却是笑意深深。
“轮到你了。”皇帝却问,“你是何时?”
徽妍窘然:“陛下不是早知晓了?”
“朕不知晓,你从未说过。”皇帝坚决道。
徽妍涨红了脸,还未开口,忽然,院外传来王萦的声音,“二姊!”
二人一惊,皇帝忙将她松开。
未几,只见王萦和刘珣出现在院门口。王萦满面兴奋,“二姊!你猜我等在我那院子里发现了何物?”
“何物?”徽妍问。
“一窝狐狸!”王萦笑眯眯,朝她招手,“二姊从前不是甚喜欢狐狸?还藏了肉想引狐狸来住,快来看!”
徽妍亦喜,正要朝她走去,手却被皇帝拖住。
“你还未说。”他语气不满。
“陛下一定要听?”
“要听。”
徽妍目光一闪,却瞅着他:“陛下笑一笑。”
皇帝愣住,未几,扯起嘴角。
“笑得深些,眼睛眯些。”
皇帝狐疑地看着她,忽然,又将她捉住。
“愚弄朕么?”他低低道,似笑非笑。
话音才落,徽妍忽而垫脚,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轻声道,“就是此时。”
皇帝愕然,不明所以,却老脸一红。
“陛下随妾去看狐狸,如何?”徽妍莞尔,拉着皇帝一道往外面走去。
皇帝乖乖地跟着她,嘴上却追问,“什么就是此时,你教朕摆出那副模样,何意?”
“无甚意思。”
“快说!”
“真的……”
“不说朕就治罪。”
“陛下便治罪好了。”
“王徽妍……”
二人出了院门时,太阳已经高悬。九月的天空,深邃湛蓝,地上的人影重叠相连。
笑语远去,唯有庭中的那棵石榴仍静静伫立。
暮春的开出的花朵,如今已经变作累枝的果实,晴空下,红艳艳的,娇艳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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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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