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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忧伤地仰头,看到月亮正从一抹流云中静悄悄地划出来,人间的一切黑暗将被洗礼成隐隐的清白。
一层又一层的夜雾从四面八方、花间心上,一点点腾来。
唉!又是一个不眠的夜!
☆、旧情人相见
飘着滢滢细雨的清晨,每朵花都好似流了一夜眼泪,花瓣上尽是咸湿的泪滴。
整整一夜,我都倚窗托腮,睁着如雾如梦的双眼,凝神窗外。那窗外的美丽世界,是谁的?容若的,关睿的?惜若的?反正不是我的。
“简小姐,吃早饭了!”惜若极轻极轻地敲门,声线游离低迷,纤弱游丝,平静的语调却让人感觉寒蝉凄切。
“好,我立刻来!”我怡声下气,缓慢起身,双腿与双臂早已酸麻。
关家的早餐桌上,总有一种能割伤人的气场,也总有一对凄凄欲诉的双眼怯弱而火热地望着关睿。
想到昨夜荒唐,我羞愤地垂首,向隅而坐,偷眼关睿,他平静无波的脸上丝毫不见昨夜的颠狂与痛楚。
我的心突然像与他共同拥有一个小秘密一样窃喜,也像丢失了一件宝贵礼物一样失落。
四人沉默地用餐,关杰忽然抬头,眯着一双戏谑的眼紧盯着我,唇角微翘,牵出奚落的笑“简小姐,祝你好运!”
我的脑袋轰地一声,心中的惊惧骤然飙升,昨夜假扮容若的事,被他看到了?
我愕然而凝肃地望着他,他回我以嘻皮讪笑。
我懊恼地将双目阖拢,丢人可丢大了!
“大哥,给简家打电话的事我已经办妥了!没我的事先走拉!再见!祝你们好运!”关杰拿起餐桌上的棕色礼帽,极为绅士地扣到油黑的发上,双手插在灰色西洋靴裤的裤兜内,轻哼着一首慢节奏的英文歌,摇头晃脑,懒散地向外走去。
看着那张自鸣得意、诡笑与肤浅的脸,我真想一拳将他挺直的鼻梁打歪!
忽然,我看到关家敞开的大门外正盈盈走来一个我无比熟悉的人——我的妈妈。
她穿着一件鲜嫩的绿色旗袍,前襟下摆处缀绣着一朵硕大而怒放的淡黄色牡丹。
她的神态优雅,举止从容,即便是踏进了她思念了近二十年、夜夜为他伤心流泪的恋人家门,依然保持着矜贵安宁,我不得不佩服母亲的冷静和定力,如果不是我亲眼目睹她的伤心,也会被她的神情欺骗。
外人面前,轻易不动声色,极力掩饰悲伤,这是她的优秀,但或许,这也正是她失去关睿的原因吧!
“妈,你怎么来了?”我奔至院内,惊慌措乱,隐隐还夹杂一丝担忧。
母亲冷冷地看我一眼,不置一词。
“妈,对不起。不过,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母亲的唇角浮出一丝轻浅笑意,眼神明亮温柔。我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而关睿,继我之后迎门而出,脸上挂着永远莫测高深与疾病缠身的样子!哼!旧情人面前,看你怎么说!
“你来了。”关睿平淡地道出这句,眼睛里已蒙上一层泪翳。
我的母亲低垂着狭长的凤眼,幽长的睫毛盖住孤傲的双瞳,幽沉的声音透着几分惘然与萧索“关先生,打扰了。”
关睿微微牵着唇礼貌地笑“简太太,您客气了。”
寒暄至此,便已沉默,只剩院中那棵高大的梧桐树随风沙沙作响。
这两个人,谦卑地微笑,极其客气,真是虚伪至极!难道曾经相爱都是过眼云烟吗?明明不是母亲一厢情愿,他也在怀念,还保留着母亲的手帕!
母亲外交辞令般疏远而礼貌的话继续响起“关先生,小女可能还要搅扰府上一段时间,相应的暂住费我会付的!”
关睿急忙躬身,双手握拳,扬高了声调“简小姐愿意住在这里是关家的荣幸,哪里提到暂住费了,简太太,您多心了!只希望简小姐住得开心,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勿怪,原谅呢!”
难道这就是关睿嘴里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吗?”我的愤怒与倔犟固执共同袭来。既然这样的淡漠冷疏,那么,当初选择相互忘记,又有何意义!
“关睿!你珍藏的那朵绣着梅花的手帕呢?能否借我一用?”
母亲清丽的眸光忽然闪过一片惊悸,身体轻微地颤抖着,关睿的眸光隐隐透着惊慌,但只一瞬,两个人又恢复了常态。
关睿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早就不知道放哪里了!”
母亲的唇角闪过一丝极轻极浅的苦笑,若我不是她的女儿,定不会发现。
此刻,她抬眸,恰到好处的微笑,脸上挂着似乎留恋又似乎初遇的神情,仔细地打量着院落。眸光收回时,她坦然而优雅地看着关睿“关先生,我不打扰了,告辞!祝您全家愉快!”
我急忙伸出手按住她“妈——”
您连关家的房门还没进入呢!这面前的人,可是您思念了将尽二十年的人呐!就这样轻松地离开吗?
“乖女儿,妈会来看你的。”
母亲的眼底涌出红色,这是我从不曾见过的!
我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住了,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母亲从我手中抽开手,优雅地转身,移步,没有回头,她的头昂得高高的,就像一只倔烈孤傲的天鹅!我的心一酸,怨忿地扫了一眼伫立在梧桐树绿阴之下的关睿,快步追上去“妈,我送你。”
“不用,司机在门外等呢。”
“妈,那你下山时候小心些,路滑。”
一刹那,我感觉自己长大了,懂得和理解了妈妈的伤心无奈、心酸痛楚,也开始后悔曾经那样无情地指责她、憎恨她。
妈妈袅袅婷婷的背影欲走欲远,我再也止不住心酸,纷纷的泪如雨倾下。
此时,一个穿着暗灰色布衣的老汉跌跌撞撞地冲上山,从我母亲身边跑过,又与我擦肩而过,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大喊“关先生,快去我家看看,我老婆病得很厉害!”
“老哥,你先回,我就来。”关睿从容沉稳地回答,并快速地跑进走廊。
我紧随其后到他房间。
他推开房门的一刹,我目瞪口呆。
这间屋子和容若的房间如出一辙!
一样的红漆地板、粉墙、紫楠木大床、橙花雪底磁罩洋灯、檀木柜子,画着梅兰竹菊的屏风,以及高高挽着云髻、发上斜插桃木梳子、齐眉刘海、细长眉眼、樱唇、穿艳红色小棉袄的女子油画。
正讶异中,关睿旋风般冲出房间,手上拎着的四方形药箱撞到了门,咣当一声响,将我的思绪拉回。
踏入门内细观,移步于屏风背后,一样的圆桌、茶杯,摆放。行至紫楠木大床前,仔细揣摩,到底有些不同,容若的床前悬挂着几块小木雕,上面刻着丹凤朝阳、二龙戏珠,而关睿床前的几块小木雕刻得则是岁寒三友、花中四君子。
我想起花园里那些鸢尾花,深蓝色,大海一样忧伤!惜若说那是容若最喜欢的花!但从这木雕看,似乎关睿更喜欢植物!
关睿的枕下是否也有一本纳兰容若的《饮水词》呢?
我疑惑地翻开关睿刺绣着蓝色鸢尾花的枕头,一本绘着蓝色大海为封面的日记本安静地躺在那里!
真是太好奇了,又是蓝色!容不得多想,我急忙翻开:
“她一向脾气怪僻、冷傲,父母双亡。她的名字叫唐清梅!”
这娟秀清丽的文字,我是如此熟悉,是母亲的笔迹!真是让我太惊讶了!底下还附了一首诗:
不过只要是爱,是爱,可就是美,
就值得你接受。你知道,爱就是火,
火总是光明的,不问着火的是庙堂
或者柴堆——那栋梁还是荆榛在烧,
火焰里总跳得出同样的光辉。当我
不由得倾吐出:“我爱你!”在你的眼里,
那荣耀的瞬息,我忽然成了一尊金身,
感觉到有一道新吐的皓光从我天庭
投向你脸上。是爱,就无所谓卑下,
即使是最微贱的在爱:那微贱的生命
献爱给上帝,宽宏的上帝受了它、
又回赐给它爱。我那迸发的热情
就象道光,通过我这陋质,昭示了
爱的大手笔怎样给造物润色。
我曾经读过这首诗,是英文著名诗人勃郎宁夫人写给丈夫的《葡萄牙人十四行诗集》中的一首。
唉!妈妈!你是如此情深!对他!
我的眼前浮现出母亲苍白的脸、骤然而止的琴声与忽然迸发的啜泣。
而父亲,永远在听到母亲弹奏的第一个音符响起时驾车离去。我恨、恨、恨,恨这个让母亲念念不忘的男人,凭什么二十年来一直霸占着母亲的心!折磨着我们一家!
“简小姐!”门边传来惜若清脆的喊声。
我的心一惊,慌忙直起腰来,缓慢地转身,面对着她。
“你怎么私闯我哥的房间?你要做什么?你拿的是什么?”惜若警惕的目光猫样诡异,面色阴戾,声音尖锐凌厉,整个人都与平日显出迥异。
“没,没什么。关大哥去给别人看病了。”我嗫诺着。
惜若并未放松对我的敌意,声调扬得很高,快速地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哦,这个……”
“简小姐”一声苍老的呼唤,如低沉着呜咽的风,轻轻传来。
永远比少女还光鲜的关老太太在晨光的抚慰下一路缓慢地摸来。
“阿婆好。”我立即奔过去,伸手去扶,感觉她坚韧的身体里满是苍凉动人的韵味,任是双眼看不到一点色彩,却总能给人色彩斑斓的诱人感受。
“妈——”惜若恢复了柔柔弱弱的声音,这声音,又开始让我沉沦,让我在惊羡不已的洄流里载沉载浮。
关睿是不是也被她的声音所掳?
“惜若,你去吧。我和简小姐聊一会儿。”阿婆的脸向着惜若的方向,柔声说道。
“好的。妈妈。”惜若纤瘦的背影,翩若轻鸿,涉水而去。
如果容若是一朵雅致的蓝色鸢尾花,母亲是一枝孤傲的清梅,那么惜若是什么花呢?水仙?含笑?蝴蝶兰?都神似又都不是!而我,就是一株随便放在哪儿都可以生存、浑身是刺、惹众人怨忿的仙人掌吧!
“阿婆,您等我一下!”
我走回房间,将日记本重新塞回枕下,走出去再次扶住阿婆,注意到她手腕上换去了先前的红玛瑙手镯,戴着一只更加苍翠剔透的翡翠手镯。随后,我又注意到阿婆换下了珍珠耳坠,挂上了一对摇曳生姿的金凤凰!
“阿婆,您今天好漂亮!”我由衷地从心底叹服这个与众不同的老太太,居于深山,却比任何一位城里的阔绰老太都典雅、高贵、温婉!
☆、答应我
阿婆的房间,如旧的空旷,那只立于墙面的雕花紫檀柜子仿佛沉默着陪伴了她一千年。
阿婆端坐于红木床上,旁边摆着一个精美小巧锃亮如新的铜质首饰盒。
“唉,老了,又看不见!枯草一根了!”阿婆就连叹息仿佛都带着笑声,不得不令人折服她清贵矍铄的心态。
“阿婆!不是呢!您还水灵灵新鲜呢!您看您这娇嫩的脸蛋,多漂亮!”我由衷地赞叹,也思量着:待我白老苍苍时,若如此,便也无憾了。
“这丫头!嘴真甜,怪不得我的睿儿迷上你!”
“什么?阿婆您说什么?”一块巨石投进了心湖,荡漾出一圈圈涟漪“您怎么开起玩笑了?”
“来,孩子,这盒里的都是我送你的。你一定要保存好!”阿婆伸手摸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