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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雨飞花溅泪-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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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见我?莫非发生了什么事?孩子,爹知道你此来必是有事相求。你无论要爹做什么,爹都一定答应你,满足你,爹要补偿这十七年来你应得的却未得到的全部的爱。”
  一番客套之后,萧雨飞奉上了李啸天的亲笔书信。月几明脸上本来带着颇具魅力的微笑,但才看了一页,笑容已敛去。背负着双手在厅中缓缓踱着碎步,一言不发。心中惊诧、矛盾、酸楚、担忧,什么滋味都有。他未料到,女儿第一次要自己办的,竟是这样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其实,飘儿一直不来月家迎亲,却突然带着秋儿一同前来,我就该料到是怎么回事。想不到他们——难道十七年前的悲剧又要重演么?”他心头一凛,望了女儿一眼,只见她低眉顺目,默然无语,一幅听天由命的表情,心如针扎:“唉,可怜的孩子,你正在走你母亲的老路啊!”默然半晌,缓缓道:“此事非同一般,待你师姑回来后,我与她商量商量。”
  忽听厅旁侧门珠帘内有人颤声道:“在哪里,他们在哪里?”珠帘掀处,急急走进一位华服美妇。目光一落在萧雨飞身上,许久都未移开,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叫道:“飘儿!”萧雨飞和花溅泪一同行礼道:“师姑。”
  月几明不自然地咳了几声,低声道:“绿珠,两位贤侄远道而来甚是辛苦,先让他们休息一阵再说吧!”欧阳绿珠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目光转向花溅泪:“秋儿,师姑上次见你,你还是梳着长辫的小孩儿,如今竟这般高了。”她陡然想起了自己那惨死的师妹,心中酸楚不能言语。而月几明又何尝不是呢?厅中一片寂静,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找不到话说。熟知内情的老管家适时出来解围道:“老爷,夫人,晚宴准备好了。”二更天,西厢房里,柳叶儿听话地睡着了。花溅泪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正辗转翻侧间,忽听窗上有轻微的叩击声。萧雨飞一身黑衣,低声道:“嘘,不要出声。我就知道你也睡不着。与其坐在屋里干着急,咱们不如出去转转。”花溅泪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去偷听?这样不好吧?”
  萧雨飞笑道:“你啊,不要老是这么瞻前顾后的,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对退亲之事持何态度?他们又将怎么处理这件事?走吧,白天闲逛的时候我就已踩过点了,我在前面给你带路。”
  月氏两兄弟宅弟相连,中间隔着一个共用的后花园。两人避开月府家人,悄悄来到了月几明府弟的后院。院中静悄悄的,一排房屋间间都门窗紧闭。萧雨飞指着其中烛光明亮的一间道:“我们来得正是时候,看他们灯火通明,必是正在商量我退亲之事呢!”
  两人狸猫般蹿了过去,将耳朵凑在窗上屏住了呼吸。房中却无一丝声响。花溅泪划破窗纸,但见室内空无一人。室内摆设极为简约,但奇怪的是,宽大的房子被一道巨幅屏风隔成了两间,分别放着两张床。不由满面红晕,道:“难怪这后院不许人出入——”萧雨飞看了一眼,奇道:“原来师姑和师伯是分床而居。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
  两人又往后花园行去。后花园夜色朦胧,虽比不上冷香宫景色绝佳,却也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两人正在园中乱转,忽然隐隐嗅到一股檀香,抬头望去,远远的一座假山后有灯光露出。过了一会儿,便见那灯光缓缓移动起来,原来是师姑欧阳绿珠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往园中一座小巧玲珑的佛阁走去。
  花溅泪低声道:“云飘,你去跟着师姑,千万不要让她发现了。我去刚才那假山后看看。”萧雨飞点头道:“好,你也小心些。不知怎的,我现在总觉这月府有些神秘。另外切记,千万不可出了这后花园,园子那边便是月几圆师叔的后院了。”
  花溅泪笑道:“我明白。我自会小心。”心中暗想,若是不小心误入月几圆府中,撞见了月丽人,那该是怎样的场景?不由有些心虚。萧雨飞哪里知道她的心思,他的注意力已全在欧阳绿珠身上,猫着腰,夜鹰般跟了上去。佛阁乃松木所造,有两层,离地数丈。萧雨飞轻轻攀着墙壁,壁虎般爬上了阁顶。
  阁内香案上点着两枝粗如儿臂的红烛,照着供桌上的供品和神案上的神像。供桌一角放着一个木鱼。桌前的蒲团上跪坐着一位全身黑衣的妇人,肩上停着一只黑鸽。妇人身着黑色僧袍,头罩黑纱,看不清她容颜,但她就那么随随便便地跪坐着,姿势优雅,令人可以想象她的风姿是何等卓绝。欧阳绿珠神态恭敬,低头跪坐在那妇人身边。
  萧雨飞暗想:“这妇人是谁?难道师伯是因为她才和师姑分床而居、假作夫妻的吗?”却听欧阳绿珠低声道:“娘适才命羽奴唤孩儿前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萧雨飞大吃一惊,眼前这妇人竟是月老夫人、月几明的母亲。可她的身姿看上去却是那么年轻、那么动人。这才想起月老夫人芳名冷碧衫,乃是四十年前颠倒众生的“天下第一美人”。难怪此时的她虽已年过半百,却风韵犹存。也只有她这样的母亲,才能生下月几明那样风流俊俏的儿子。
  月老夫人道:“明儿为何没来?”欧阳绿珠道:“适才羽奴来时,他已有事先出去了。”月老夫人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却瞧不清她的神情:“傻孩子,你当我不知道么?今天是你师妹的生辰,他必定又到园子里祭悼你师妹去了,你不用帮她瞒我。绿珠,明儿对你不住,你却处处为他着想,也难为你如此贤德。以明儿之性情,你们夫妻之间却能和睦相处,从未拌过一句嘴,这也是明儿的福气。绿珠,我很感激。”萧雨飞不由有些奇怪,月老夫人何以连师姑叶秋烟的生辰都能记得?
  欧阳绿珠垂首道:“娘千万别这么说,其实明哥对孩儿很好。”月老夫人道:“今天冷香宫突然来人,究竟有什么事?是萧雨飞那孩子来了吧?他是不是来商量婚期,准备迎娶丽人?”
  欧阳绿珠不擅撒谎,却又不便直言,道:“不,不是——他,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和他师妹一同来的。”月老夫人道:“哪个师妹?是月娇还是诗秋?”欧阳绿珠道:“是即将接任幻月宫主之位的秋儿。”
  月老夫人身子一震:“秋儿?她,她来了么?”她的声音也在颤抖,似乎心情十分激动:“她来做什么?李啸天他,他终于想通了,原谅了明儿了么?”欧阳绿珠道:“不,不是——秋儿是陪飘儿一起来的,他们——”说到此,“来退亲”这几个字却说不出口了。订下八年的亲事,却突然要取消,而原因竟是男方已另有所爱。自己的亲生儿子做下这等无理之事,她必竟有些惭愧心虚。
  月老夫人是何等精明之人,转念一想,已大约猜到,惊道:“他们莫非已有私情?萧雨飞莫不是来退亲的?”欧阳绿珠垂下了头,不敢应声。在檐下偷听的萧雨飞心中也是一紧,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竖耳仔细倾听。月老夫人的反应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愤怒,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良久没有说话。
  欧阳绿珠道:“此事明哥本想明日一早再来向娘禀告,听取娘的示下——”月老夫人不答,又是一声长叹,似有满腹感慨,道:“绿珠,你入嫁月府有多少年了?”欧阳绿珠一怔,不知她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道:“有十七年了吧?”
  “十七年?那我也在这佛阁中清修了整整十七年了。”月老夫人喃喃道:“唉,十七年,好漫长的日子,却也一晃而过了。”她忽然激动起来,颤声道:“绿珠,你可知我为何要在这不见天日的佛阁中清修十七年不下楼半步?”
  欧阳绿珠怔住,萧雨飞也是一愣。是啊,堂堂月府的月老夫人为何如此自苦,在这佛阁中与世隔绝地过了十七年的苦行僧生活?而为何十七年清修参得的道行仍令她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感情?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原因?她究竟有过一段怎样痛苦、怎样凄凉的往事?
  萧雨飞隐隐感觉到,这件事必和当年师姑下嫁月几明有关,而这件事也必将关系到他此行退亲能否成功,无意中将听到如此隐秘之事,一颗心不由跳得厉害。月老夫人却许久都不再说话,只听她的呼吸之声变得急促起来,似有千头万绪,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月色明媚,清香袅绕。花溅泪循香前进,终于在假山后发现了被花枝所遮掩的月几明。
  月几明换了一身素服,立在习习夜风之中,风神绝美。但,他的眼神却是那么忧郁沉痛。面前放着一个青烟袅绕的香炉,香炉下压着一张淡蓝色素笺,上面写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显是一篇祭文。花溅泪寻思:“他在祭谁?”心念方起,人如淡烟般掠了过去,隐在一树花枝后。
  只听月几明念道:“人何处,草自春,弦索已生尘——”声音低沉,语调伤感。又悠悠一叹:“唉,已十七年了,不知我这些年来的痛苦与忏悔能否洗刷我的罪过?你能宽恕我么?”
  他凄然一笑:“不,你不会的,你再也不会相信我了,是么?我不怪你,是我对不起你,你给我的机会已太多,而我令你心碎的次数也太多!”他仰天长叹,目中满是凄凉之意:“岁月消磨已黄昏,心中空留无限恨、无限恨——”
  花溅泪这才明白,月几明竟是为情所困,这所祭之人乃是他的红颜知己。心道,他就是为了这个不幸早逝的女子才会和师姑假作夫妻、分床而居的么?月几明痴立良久,终于轻叹一声,将那纸祭文放在炉中点燃,瞬间已成灰烬,化作无数黑蝶四下飞散。
  月几明心中正自愁苦,忽听身后有人曼声吟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谁消得人憔悴?”月几明一惊,猛然转身。只见月光下,花溅泪手攀花枝,巧笑嫣然,眼波流转,美目含情,正如十九年前初次相遇时的叶秋烟。脑中顿时一片迷糊。定定心神,勉强笑道:“哦,贤侄,你有什么事么?”
  花溅泪道:“没什么事,到花园来随便走走。师伯深宵来此,不知所祭何人?”她也不知怎的,在月几明面前只觉非常轻松,直觉告诉她,不管她问什么,这位月师伯都不会责怪她。
  月几明心中似被针扎了一下,抬头注视远方,目中闪过一丝萧索之意,缓缓道:“一位故人,我唯一的知已。”
  黄金万两易可得,知音一个也难求。花溅泪突然想到,如果自己将来死了,萧雨飞是不是也会象月几明一样,明媒正娶一位女子,却与她夜不同床假作夫妻,心里时时刻刻只是念着她?也会经常这般对着月亮拜祭她?心下一阵黯然。低声道:“对不起,师伯,我太冒失了。”
  这句话听在月几明耳中,又是一阵酸楚。一时间,两个人相对无言,各想各的心事。月几明仰首望天,茫茫天宇漆黑一片,没有星,只有月,一弯残月。他隐约看到叶秋烟似乎正在云中对他微笑,对他招手。美人如花隔云端。一低头,却见花影重叠,在如水的月光下微微颤动。此等情景与十八年前的一幕何等相似。
  十八年前,他十八。雅号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的他令江湖中多少多情少女为之倾倒,但月老夫人早已替他与名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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