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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冲回头一看,却见花溅泪披头散发,一手按着腹部,一手扶着贡桌,单膝跪地,满头冷汗,神情痛楚不堪。原来二人的打斗声早已惊动了她。她虽正在密室中承受那毒发时的煎熬,却早将二人对话听个明白。她一听二人的掌风声,一方力道迅速衰减,便知岳冲毒发,不是仇冠杰对手,咬牙挣扎而出,眼见岳冲情势危急,连忙拔出相思剑奋力掷出。
仇冠杰被相思剑钉透右臂,痛得高声惨呼,忽听远处有一声长啸传来。岳冲知道那必是聚雄会的援兵,上前奋起一掌拍在他胸上,顿时震断了他心脉。
花溅泪一听那长啸之声清越悠扬,便知来人武功极高。忙从怀中掏出一粒冷香丸,塞在岳冲手中,急道:“你快服了它,自行逃命去吧!”岳冲一口吞下药丸,道:“不,我受命保护宫主,岂能独自逃生!”
花溅泪大急,也不多说,一抬手点了他的软麻穴与哑穴,忍住胸腹间剧痛,一把提起他,将他不偏不倚抛在头顶横梁之上。这一番剧动,那焚心断肠散之毒顿时发作得更烈。她无力站立,跌倒在地。只听“吱呀”一声,那庙门已被缓缓推开,一缕柔和的灯光照入,却是有人提着一盏精致的宫灯。
花溅泪已毫无动弹之力,殿中光线很暗,她只能感到有灯光在向殿中移来,却不知来者何人,只听得见衣衫拖地的悉悉声和轻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下得很轻很慢,却不刻意掩饰足音,一下一下地走来,在她身边站定。灯光刺目,她闭上眼,低声道:“谁?”
“是我,我来看你!”灯光跳跃,照着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庞。月丽人一手提着宫灯,一手提着裙角,在她身边蹲下,脸上带着最动人的微笑:“妹妹,今儿是中秋,怎么不到姐姐府上赏月来?”伸手理了理她零乱的长发,柔声道:“怎么,你病了么?哪里不舒服?”
花溅泪手足冰凉,说不出话来。月丽人谈笑声中,已伸出手来重重点在她“软麻”穴上,举灯照着她脸,欣赏她此时之痛苦,目中闪过残忍而怨毒的笑意。月丽人从仇冠杰尸身上拔下相思剑,再弯腰抱起她来,一步步走出庙门,将她塞进一顶黑绒大轿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了下来,却又有人用黑布蒙上了她的双眼。当蒙布被取掉后,她发现自己到了一个炼丹室里。室中烟雾袅绕,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她总有个感觉,有人在看她。过了半晌,忽觉一股柔和暖风悄无声息袭来,她发现自己的穴道突然间就已被解开,但试着运了一下内力,却半分也无法凝聚,不由吓了一跳。
有人淡淡道:“你穴道虽解,但你的丹田之气已被我用特殊手法封闭。我知道你不惧毒药,所以只好亲自出手。从今往后,除了我,再无人能恢复你的武功,就连你师太,也不能。”
花溅泪变色道:“你是谁?”没有人回答。月丽人走过来,拉过她手:“来,姐姐带你出去!”花溅泪暗暗心惊,这人无声无息间就废去了她的武功,那这人武功之高已远在师太宋问心之上。这人是谁?莫不是月几圆的师父?月丽人却又蒙上了她眼,将她带出了那间神秘的炼丹室,走了许久,将她带到了另一间屋中。
花溅泪取掉眼上蒙布,仔细打量这间布置华丽舒适的房间。蓦地,她一眼看到了墙上悬着那柄断肠剑,随即想到了萧雨飞:“这一定就是聚雄山庄了。云飘,他现在在哪里?这断肠剑被月几圆拿去了,怎会挂在这里?这是谁的房间,月几圆还是月凌峰?”
整整一天,没有人理她。只有两个婢女前来送茶送饭,却只是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说。她哪里还能下咽,送来的茶饭丝毫未动。晚上,她不敢入睡,只是合衣而卧,唯恐月凌峰突然闯进。一连两天过去,她已是连续三夜未曾入眠,再也支撑不住,迷迷糊糊闭上了双眼。
忽听门吱呀一声开了。她顿时惊醒,一看来人正是月凌峰,不由惊得翻身坐起,睡意全无。月凌峰笑道:“想不到吧?我们又见面了,我在镇江放你一次,你在苏州还我一次;在那山洞之中,我误落你手,如今,你却又落我手。呵呵,真是有缘何处不相逢。”
花溅泪没有理会他的调笑,道:“他呢?”月凌峰目中闪过一丝恶毒的笑意,道:“他很好,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花溅泪心中一沉,已知萧雨飞的确是落入了他手中,仅存的万一之想也告破灭。自知他历来嫉妒他,她若是越表现得关心萧雨飞,他就会越恨他,不敢再问,道:“你想怎样?”
月凌峰不答反问:“你说我想怎样?你难道不明白?”他的目中闪着光,邪恶的光,如一只手,从花溅泪的头摸到她的脚,慢而仔细。花溅泪脸色变了变:“你……”
月凌峰悠悠笑道:“月夜留香一蜜蜂!你知不道我这绰号是怎么来的?”花溅泪的心骤然缩紧,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月凌峰道:“其实,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冷香宫的‘摘星’楼上。但那只是仓促一瞥,你又蒙着面纱,未曾看得清楚。第二次却是在扬州大街上,你一身白裳,手拿一朵鲜红的山茶花,站在那里便如鹤立鸡群。从那天起,我就一直想……”他没有说下去,却用目光做了回答,脚步在向她移近。
花溅泪厉声道:“站住!你不要碰我!”月凌峰充耳不闻,伸手去拉她的手。花溅泪一闪身避过,伸手拔过墙上断肠剑就往颈上刎去。却刎了个空,那剑不知怎地已到了月凌峰手中。想逆转经脉而死,岂料丹田之气被闭,根本无法逆转真气。她心中绝望已极,未料此时竟是连自尽都无能为力。想到自己清白难保,又气又急,险些昏去,一错牙,一字字道:“月凌峰,你若污我清白,我只能绝食而亡,纵化厉鬼,也绝不放过你!”
月凌峰笑道:“我从来不信鬼神之说。若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这世上就没有那许多不平之事。但,我并不会真碰你!”他脸上笑意慢慢褪去,缓缓道:“其实,你本不必这么紧张!我只不过是想吓吓你,绝没有丝毫真想冒犯你的企图。我虽风流好色,有过的女人比你的头发还要多。但,对我真心喜欢的女子,我决不会强求。要得到一个女人的身子太容易了,或利诱或威吓,或软或硬,她们便会由我摆布,何须用暴力?那未免太卑劣可怜,太下流无耻。这些年,从未有哪个女子的身子,是我用暴力得来,更何况是你?”
花溅泪怔住,她实未料到月凌峰内心深处竟是如此骄傲自负。
“上次我要你嫁给我,只因我明白你不会答应,我才故意提出来为难你。而你万一答应了,我会从此收心敛性,一心一意地对待你,再不会去沾花惹草。我身边美女如云,却没有一个我真正看得上眼的。你是惟一的例外。所以,我不想强迫你,但,”他忽地冷冷道:“我得不到的东西,历来都宁可毁掉也不让别人得到。从那天你在那山洞之中说,你千生万世都只爱萧雨飞的时候,我对你就已彻底死心。所以,我一定会要你死!”
花溅泪沉默了一会儿,居然说了这两个叫他意想不到的字:“多谢!”是的,她该说谢,因为月凌峰必竟保全了她的清白,维护了她的尊严。至于死,她又何尝放在心上!除了“多谢”,她还能说什么?现在,她只担心,月凌峰竟要她死,会不会也要他死?他现在,是不是已生不如死?她不敢问。月凌峰心中妒火正炽,她不敢火上浇油。
月凌峰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并没有锁门。因为他知道,花溅泪要想逃出聚雄山庄,连一丝希望也没有。花溅泪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根本连门也未出,只打开窗,在窗前坐下,将暖玉相思箫就唇吹了起来。
窗外,远远的,月几圆正深深地凝视着她。他脑中闪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暖风如曛,桃花如火,那轻裳如雪的佳人正在攀摘桃花,见有人来,含羞回眸,嫣然一笑……
他痴痴地瞧了半晌,忽地转身离去。但那凄美的箫声却仍在他耳畔萦绕,牵动他心底深处的缕缕相思。
一从房间中出来,月凌峰就直奔刑堂,冲萧雨飞发泄心中的怒火。
连续三天三夜的非人折磨,萧雨飞已不成人形。他不知道已晕死过多少次,却每次都会被立刻泼醒,继续受刑。月凌峰是逼供的行家,想用连绵不绝没有尽头的痛苦来摧毁他所有的意志,根本不容他有丝毫喘息之机。每次用完刑,他还会亲自为他验伤,用最好的伤药医治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又一瓢冷水泼在他头上,他慢慢睁开了眼睛。月凌峰抱着手悠闲地在他身边转了几转,似在欣赏,笑道:“你这个笨蛋!你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盗得我们会中所有的机密逃了出去,却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又重陷险境。男子汉大丈夫,如此不分轻重缓急,因小失大!象你这样妇人之仁,又怎能成就大事?”
萧雨飞斜垂着头,一言不发,眼中仍是一片淡漠之色。月凌峰托起他的下巴,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象一条半死不活的狗!现在你感觉如何?还要尝尝别的么?你不要以为我就没有别的花样可玩了,要不是我爹不许我把你弄死弄残废了,哼,我就不信你是铁打钢铸的,我会奈何不了你!”
萧雨飞半闭上眼,神情疲倦已极。三日来,除了短暂的昏迷,他根本就没能合过眼,浑身上下每一分每一寸都是一种超乎疼痛的麻木。“还是不招?好,有种!”月凌峰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现在,就让我来亲自侍候侍候你!”伸手从火盆中抽出一根已烧得通红的烙铁,笑道:“其实,你一直一言不发,我倒一点儿也不急。你能撑得越久,我越开心。”
正要往他胸上按落,一个聚雄会弟子从外面风一般冲了进来,也不及喘气,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月凌峰笑道:“什么?他来了?定是盖停云去杭州通知了萧威海,萧威海便同他一道赶来了。他到得正好,我正想找他了解这段时间冷香宫的情况。你们继续拷问,我去去就回。”将烙铁递给身旁行刑手,兴冲冲地冲出了地室。
萧石正在一片野竹林中等着他。一见他来了,盯着他的脸,惊愕不已:“月凌峰,果然是你!原来盖停云说的,竟是真的,想不到月夜留香蜂竟是堂堂月家大公子。我和你交往了这几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的真面目。”
月凌峰笑道:“不错,是我。现在这已不是秘密了,所以我也不用再瞒你。”萧石道:“他们都在你手中?”月凌峰道:“不错。你想见见他们么?”萧石淡淡道:“不见也罢。看来,咱们已是稳操胜算。不知会主他老人家定在什么时候发动?”
月凌峰道:“暂时还不急。本来已经快了,不过淮安王那边,最近有点小麻烦。朝中又有几个不怕死的,正在撺掇那皇帝小儿削他的兵权。我们这边,又丢失了一些关键的机密卷宗,所以,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你且稍安勿躁,等我消息。我倒想找你好好问问,近来冷香宫有何举动?”
萧石左右看了一下,道:“此处不是谈话之地。”月凌峰道:“要不你随我回聚雄山庄,和我爹爹见面细谈?”萧石露出诚惶诚恐之色:“这——我职位低微,岂有资格同会主他老人家面谈?”
月凌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