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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未走近,庞樊云已经发现了她,不过他才转头蹙眉看向她,一旁的庆婶马上伸手拉住了她。
「小姐,等会儿再过去。」庆婶小声地对她说道。
孙昭早隐约看见官祈佑背部深及骨的伤,也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所以她明白庆婶的好意。稍转眸,庞樊云沉肃的眼光令她的呼吸微顿,下意识地朝他摇摇头,她没再上前地让庆婶拉着她退到另一边。
萧大夫仔细看过官祈佑的伤后,随即表示他的伤口有毒,必须立刻处理。所以没一会开始陷入昏迷的官祈佑便被众人抬到后面房间。
直至乍夜三更,萧大夫才终于把官祈佑的伤口处理干净,敷上药。
而在这段等待萧大夫医治官祈佑的时间里,孙昭也总算从庞樊云口中知道出了什么事。原来,官护卫是为了保护他才会受伤。而至于他们是在哪里遇袭、被什么人袭击,他却不肯多说。
孙昭同庞樊云进去看过宫祈佑后,她仍不放弃地缠着他追问意外发生的真正原因。因为她直觉事情不单纯——他是声名显赫的大将军耶,而且就在天子脚下的京城内,有哪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家伙敢对他动手?若不是那些歹徒有眼不识泰山,那就是有计画地要刺杀他……
思及第二个可能,孙昭的心霎时涌上强烈的不安。
「樊云大哥,你有敌人吗?」定在他身侧,她安静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问。
庞樊云微怔,接着才沉声道:「妳想知道这些做什么?」
「这跟你不让我出门,还有你们今天发生的意外有关系,是不是?」她叹口气。
他倏地锁眉。
孙昭偏头盯向他严峻的侧脸,说出想说的话,「樊云大哥,我知道你是爱护我,不想让我担心受怕,所以很多事你都瞒着我。我完全明白你的用意是为我好,而我能回报你的,也只是尽量不给你添麻烦而已。可是……当我清楚你此时可能正陷入某种危险,你却还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只会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庞樊云没料到她会有这等心思,蓦地停步,转身垂首攫住她的视线。「……妳不该这么想。」他的确是将她当易碎的瓷娃娃保护,因为对他来说,她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他可以无所惧地面对十万敌军、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但他却害怕再让她受到一丝丝伤害。
他以为只要让她过得无忧无虑、没烦没恼,就是对她最好的……他错了吗?
「是你让我这么想的。」孙昭嘴一撇,伸手拉住了他衣袖的一角,回视他的眸闪闪发亮。「樊云大哥,你真的觉得我什么事都不知道比较好吗?」
炯眸凝望了她一会儿,最后他终于转回身,带着她往她的房问定去。
「……如果我猜得没错,今天在暗巷袭击我们的,是尚王爷的人……」他松口了。
自大皇子骤然病逝后,空出的太子之位立刻引起其他皇子的明争暗夺。二皇子荣靖、三皇子晋德、五皇子玄熙,各代表一方势力与实力。当然,自古以来只要是关乎权位的斗争,尤其是宫廷之中的,其手段过程往往更惨烈。就像这回皇宫的太子之争,表面看来各家虽仍维持礼数、相敬如宾,可底下的暗潮汹涌、血腥厮杀却一直不曾间断过。而与玄熙交情颇好,但并未参与夺位之战的庞樊云,还是被视为玄熙的人马,并且数次遭到其他两派人马在朝廷上的刁难、或私下的暗算。其实一开始,庞樊云一心效忠朝廷,立场算是中立,而明白他性情的玄熙也没有要他加入他的阵营,直到一年半前的那次遇袭——
一年半前,在雁山攻击庞樊云他们,还使得孙昭中箭落崖失踪的黑衣蒙面人,就是二皇子荣靖的人马。也就是自那次孙昭被无辜牵连,忍无可忍的庞樊云终于打破原则,以自己的力量狠狠报复了荣靖,再加上玄熙的适时出手,荣靖便被摒除在太子名单之外。然后,玄熙如愿登上太子宝座。
不过,一些旧势力仍在暗中蠢蠢欲动,不愿善罢甘休。即使玄熙已经成为太子,其他各拥其主的人还是在一旁虎视眈眈等待时机要将他拉下。而皇上最近的身体状况,就是让他们以为有机可趁的最佳时机。
近几个月来,皇上上朝处理政事的时间愈来愈短,甚至到了这个月,他已经不再上朝,而他身边最常陪伴的,则是他宠爱的兰妃,也就是二皇子荣靖的母妃。可想而知,从未放弃让自己孩子登上太子大位,甚至九五至尊宝座的蔺妃,一定会想尽办法在病重的皇帝身上下功夫——这也是玄熙费心在防的事。至少到目前为止,兰妃还没有成功。而一直将他视为眼中钉、玄熙帮手的荣靖一伙人,除了从未放过机会或明或暗找他麻烦外,近来根据玄熙的持续追查,另一个从开始争夺太子之位至今便隐藏幕后策画所有计画、替荣靖铲除阻碍的大臣,十分有可能就是当今圣上的皇弟——尚王爷!
这就是那日玄熙匆匆派倪秋水来将军府告知他的讯息。玄熙长久以来的怀疑果然成真。原本他就觉得奇怪,以荣靖那帮人的脑袋和势力,竟可以做出几件连他也不得不佩服的高明算计,于是他便怀疑荣靖的背后还有人在操控着。一直到最近,他才终于循线逮到那只老狐狸的尾巴。
尚王爷,的确是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看透其真面目的老狐狸。
尚尊为人海派、出手阔绰,满朝文武百官几乎全与他有相当的交情,而他更喜结交文人诗画家。在他的王爷府里,时常举办雅士文人的吟诗会,就连他府里收藏最多的珍宝,也全是世上最有价值的书画,所有人都知道,他可以为了得到一幅名家的真迹一掷千金。就因为他给予世人这番不逐权夺利的强烈印象,所以即使在之前的太子争夺战中,几乎大部分的臣子都选边站了,他依然像不受影响地浸淫在他的诗画之间,没有人会怀疑他,很少人将他当威胁,只有玄熙……
玄熙向来不轻易相信眼睛看到的事,他要证据。而尚尊的圆融与和善本来就让他看不顺眼;加上他发现尚尊多年以前曾被他父皇夺去所爱,而他至今都未再列正妃,所以他不认为他这皇叔真如他表面看来这么简单。于是他盯上了尚尊,然后一层又一层地剥开他真实的身分——一个野心勃勃的尚王爷。
到现在,玄熙总算弄清楚他真正的威胁和对手是谁了。
当然,庞樊云也明白该提防的对象是谁了。
一次听完太子之争的秘辛,孙昭一时瞠目结舌。
好……好复杂!这些人整天忙着斗来斗去、要心机、搞暗算的,都不累啊?
原来,这就是她会被禁足、他会忙得不见人影、官护卫会受伤的背后真相。
「……樊云大哥,是不是只要太子殿下一天没当上皇帝,我们就一天不得安宁?」回过神,她问得很实际。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她的房门前。庞樊云既然让她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不打算再隐瞒她。「对不起,孙昭,妳让我连累了。」对于她,他有着深深的傀歉。
孙昭忙不迭摇头。「樊云大哥,你若把我当家人就别说这种话。」她朝他泛开一抹直丫心的微笑,「而且我很高兴你终于肯将所有事情告诉我,至少我不会再埋怨你不让我出门了,不是吗?」
庞樊云看着她全心信赖的笑,心却一紧,但又很快试着放松。「妳要是无聊想找人说话,我可以派人邀请曲老板到府里来……」提供折衷的办法。
孙昭又摇头了。「不用麻烦了,曲老板有她自己的事要忙,而且我在府里也不怕无聊……」神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樊云大哥,你不是快回边关了?他们总不会追去边关找你麻烦吧?」
庞樊云微微牵动嘴角,眼底凌厉的光芒一闪。「我不怕他们找我麻烦,倒是妳……」
「好、好,我明白了,我一定听你的话尽量待在家里,不让他们有机会对我下手。」她马上知道他的意思。可停了一下,她还是忍不住轻松道:「樊云大哥,你有我这义妹的事外面不是很少人知道吗?而且就算那些人知道了,他们也不会以为我有什么重要,所以我想你也不必太担心我。」
樊云大哥的目标这么明显,要说有危险也是他吧?应该是她得担心他的安危才对吧。
庞樊云看了看她,接着默不作声地替她打开了房门。
孙昭没有移动脚步。「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捉到他脸上那一丝生硬的表情了。
「……很晚了,快进去休息。」一瞬又恢复平常的庞樊云,大有要亲自将她拎进去的态势。
怔了怔,耸耸肩。好吧,反正她今天知道的也已经够多、够她今晚作恶梦的了。
「樊云大哥,你明天又要出门了吗?」及时在他替她关上门前快问。
他颔首。「明天宫里要举办一场狩猎赛,我得参加。」轻轻地为她关好房门。「晚安!」将两人阻隔在门里门外。
他退后一步,几乎可以听见门后孙昭不满的嘟囔声,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而他一直等到里面的人儿踩着重重的脚步往屋内走去,他的笑容才稍稍收敛。接着他又等到屋里的灯亮了又灭,里头终于没有了她活动的声响,他才转身慢慢踱开。
「妳不重要?这世上大概只有妳这傻瓜才会以为自己不重要……」无奈的低叹飘散在沁凉如水的夜空中。
***独家制作******
第二日一早,孙昭送了庞樊云出门后,立刻去看昨天受伤的官祈佑。而经过一夜的休息,官祈佑的脸色和精神已经恢复许多,不过他的伤还必须经过几天的照料才能痊愈。
孙昭忍不住问起他意外发生时的事,没想到他只是摇摇头,并不多说什么。「小姐,这些打杀的事妳还是别听。方才将军也叮嘱过小的,该说的他会告诉妳——」
「好吧、好吧,我知道,他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打断他,并没有怪他们。她朝他笑了笑,转头要何力把药和粥端上去喂他吃。「官护卫,你好好休息,我晚一点再来看你。」
看来樊云大哥早就想到她的好奇心还没完全满足,肯定会再去找其他人问啊!
离开官祈佑那里,孙昭怕自己闲下来会想更多——就像昨夜她为了樊云大哥告诉她的事几乎失眠——所以她决定去厨房找老尤。
庞樊云进宫一直到隔天傍晚才回府,不过回来时,身上却多了几道伤。
已经在宫里换了件衣服、做了伤口处理的他,外表看来毫无异状。孙昭原本也不知道他受伤的事,是要找他一起吃晚饭时,忘了敲门便闯进他的房,这才意外发现的——
她想也没想地推门进去,正要唤他,忽地跃入眼中的一个裸背令她愕住,接着脸颊烧红。
「啊……对……对不起……」心怦怦狂跳,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画面,她慌忙地跳转过身,一边结巴地道歉,一边掩着自己的眼睛。
庞樊云也怔了怔,穿衣的动作一顿,回头便看到了孙昭背对着他的身影。蹙眉,但随即又继续动手穿衣。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语气寻常。
孙昭脸上的红潮未退,更羞人的是,此刻她脑中仍浮现着刚才她不小心瞄到的影像……
她赶忙摇摇头,偷偷深呼吸一口。「我……我是来找你吃饭……」猛地住口。等等,她是不是……还看到什么了?
她强逼自己冷静地把方才的画面再想过一遍,胸口不禁一颤。她咬了咬下唇,转过身,不管他更衣完毕了没,一步步朝他走去。「樊云大哥,你身上……什么时候受的伤?昨天吗?」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