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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六下雨了,如果雨一直下到礼拜三该如何是好呢?”安妮想郊游想得都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程度。为了让她静下心来,玛瑞拉让安妮多缝了一个用碎花拼成的布片。
礼拜天从教会回来的路上,安妮向玛瑞拉说出了心里话。当牧师在讲台上大声宣布完郊游的通知后,她兴奋得过了头,以致于全身都战栗起来。
“玛瑞拉,以前我总也不相信郊游是真的,不管我怎么幻想都没用,只是今天牧师宣布了之后我才真的相信了。”
“你这个孩子呀,心事太重了。”玛瑞拉感叹道,“在今后漫长的人生道路上,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失望和灰心的事在等着你。”
“不过,玛瑞拉,快乐的一半是不是就在于渴望呢?”安妮大声地插嘴道,“林德太太说一无所求的人是最幸福的,因为他们永远也不会感到失望。可我觉得一无所求要比失望更糟糕。”
这天,玛瑞拉像平时一样,戴着紫晶胸针去教会,这对她来说已经成了习惯,如果忘了戴胸针,就如同忘了带《圣经》和捐款的十分钱一样,她总觉得会遭报应似的。
这个紫晶胸针是玛瑞拉最珍贵的饰品,是一位当海员的伯父送给玛瑞拉母亲的礼物,母亲又把它留给了玛瑞拉。这个胸针呈古朴的椭圆形,里面装有一缕玛瑞拉母亲的头发,四周镶着一圈上等的紫晶,玛瑞拉几乎不懂得任何有关珠宝方面的知识,也无法知道这紫晶属于哪个等级,尽管如此,玛瑞拉仍认为胸针是世上最美的东西,即便自己看不见戴着时的样子,但却能想象到把它别在外出用的茶色缎子衣服的领口处并闪烁着深紫色光芒的情景,她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初次见到紫晶胸针的安妮既兴奋又羡慕地不住地夸赞:“哎呀,这胸针多漂亮呀!为什么非得等到去做祷告或者听传教时才戴呢?这个紫晶真是太美了,我看它就像钻石一样。以前,没见到真正的钻石的时候,我曾在书中读到过对它的描述,还对它的外表苦苦地幻想过。这块紫晶一闪一闪的,一定是种非常美丽的石头吧。有一天,我碰巧看见一位女子手指上戴着真正的钻石戒指,但它却令我失望得哭了出来。当然了,钻石是很漂亮,可它同我想象中的却不一样。玛瑞拉,让我拿一会儿好吗?紫水晶也许是高贵的紫罗兰变成的精灵吧?”
第十四章安妮的坦白
郊游前一天是个礼拜一,晚上,玛瑞拉神情焦虑地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此刻,安妮正端坐在一尘不染的桌子旁,一边剥着青豌豆皮,一边大声地哼唱着《榛树山谷里的内莉》。她唱得兴致盎然,而且表情也很丰富,可以说,这完全是黛安娜指导有方的结果。
“安妮,看见我的紫晶胸针没有?我记得昨晚从教会回来后,就把它放到针插上了,可现在怎么找也没找到。”
“怎么可能呢?下午玛瑞拉去妇女协会时,我还见过它哪。”安妮慢条斯理地说道,“当时,我正好从玛瑞拉的房门前通过,看见它正在针插上插着,就好奇地走进去看了看。”
“你动了胸针?”玛瑞拉急忙问道。
“是的。”安妮毫不隐讳地承认道,“我只是把它拿到手里,想看看放在胸前会是个什么模样。”
“你怎么能这么做呢,这么小的年纪就乱动东西,太不应该了。首先,没有经过允许就随便闯入我的房间本身就不应该,而且还乱动人家的东西就更不对了。快告诉我,你把它放哪儿了?”
“就那么原封不动地放在衣柜上了,根本没带出去,也没有乱翻乱动呀。我说的全是真话,玛瑞拉。要是知道进屋摆弄胸针不对,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但是胸针已经不见了,衣柜的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我都找遍了,就是没有胸针。你真的没拿到外面去吗?”
“真的没有,确实放回原处了。”安妮有些不耐烦了——在玛瑞拉看来,是非常无礼的态度。“我记不清楚是把它插在针插上了还是放在盘子里了,但肯定是放回去了。”
“这胸针总不能就这样自己消失了吧?你要是把它放回原处了,它就应该还在那里,如果没有,就一定是你没放回去,是吧。”
玛瑞拉说完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彻底地翻了一遍,不只是衣柜,凡是能放胸针的地方都找遍了,但结果仍是让她很失望,于是,玛瑞拉又返回厨房。“安妮,还是没找到呀,刚才你不是承认是你最后一次动它的吗?说实话,胸针到底在哪里,是不是拿到外面弄丢了?”
“根本没那回事。”安妮直盯着玛瑞拉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绝对没带出去过,就是把我送上断头台,我也还是这句话。虽然我想不出来断头台的样子。”安妮极力想为自己辩解,但也流露出对玛瑞拉的一丝反抗。
“我总觉得你是在撒谎。”玛瑞拉板着脸严肃地说。“好吧,要是你打算隐瞒的话,你可以不说,但必须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坦白就别想出来。”
“拿着青豌豆去好吗?”安妮顺从地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能剥皮,照我说的去做!”
安妮走了。玛瑞拉心神不定地在厨房干着活,但还是忘不了那个宝贝胸针。
“如果安妮真的把胸针弄丢了该怎么办?是不是安妮觉得没有人看见就可以撒谎,她真是这样的孩子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居然还装出一副天真单纯的样子,那可真够糟糕的了。”玛瑞拉一边焦躁不安地剥着青豌豆,一边胡思乱想着。“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事,自然了,安妮肯定没有偷的念头,只不过是为了玩玩拿出去罢了,或许是用做幻想的小道具吧,但无论如何肯定是那孩子拿去的。今天下午我出去前,除了她谁也没进过房间,安妮自己不是也这样承认的吗?总而言之,胸针肯定是被弄丢了,只是安妮担心挨说,就一直不敢承认。安妮还会撒谎了,这比脾气暴躁更令人不安,把一个信不过的孩子留在家里责任可不小呀。那孩子很会演戏,撒谎竟让人看不出来。其实如果她说了真话,我或许还不会因为丢了胸针而特别生气。”
那天晚上,玛瑞拉又找了好几次胸针,但仍然一无所获。睡觉前她又去了趟东山墙的屋子,企图从安妮嘴里得到点线索,可安妮还是坚持不承认。这使得玛瑞拉更加深信安妮和这件事有牵连了。
第二天早晨,玛瑞拉跟马修说了这件事的经过,马修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马修始终是相信安妮的,但在这件事上,安妮的表现的确令人怀疑。
“没掉到衣柜后面去吗?”马修起身要去检查衣柜,这是他所能提供的唯一的办法。
“衣柜都挪出来了,所有的抽屉也都逐个地拉出来了,各个角落也全都找遍了,可什么也没有找到。很显然那孩子是在撒谎,很遗憾,我们只能承认这个事实,马修。”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马修垂头丧气地问道。
“不许她出房间,一直到她坦白为止。”玛瑞拉沉着脸答道,这之前,她曾成功使用过这种手段,“到时候我们就明白了,如果知道她把胸针带到哪里去了,也许还能找到,但无论如何,那孩子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怎么做由你了。”马修用手扯了扯帽子说,“都是早早定好的规矩,什么我都不干涉,是你那么说的。”
此时此刻的玛瑞拉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谁都不管这件事,又不能去林德太太家商量请教,于是只好心情沉重地到东山墙的屋子去了。但当她出来时,脸板得更难看了,因为安妮依然固执己见,显然她还哭好几次,这又引起了玛瑞拉的怜悯之心,但她马上又提醒自己不要太心软。
到了晚上,玛瑞拉已经被折腾得精疲力尽了,可她还是一个劲儿地对安妮说:“不坦白就不能出来!”
“可是,玛瑞拉,明天就要郊游了。”安妮喊道,“你能让我去参加郊游吗?只是午后让我出去一会儿。我回来以后,随你怎么关我都行,我会高高兴兴地呆在这里的,怎么样?无论如何我都想去参加郊游。”
“只要你不坦白,郊游也好,别的活动也好,都不准你参加!”
“玛瑞拉!”安妮几乎透不过气来。然而,玛瑞拉却再也不想搭理她,早已关上了门出去了。
礼拜三的早晨天气特别好,好像是专门为了郊游准备似的。绿山墙农舍的周围,小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庭院里百合花的芳香乘着微风,从门窗飘进屋内,送来了祝福,然后又飘向了走廊和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山谷里的桦树正欢快地随风摇摆着,似乎在等待着来自东山墙屋子里安妮像往常一样的问候。
可是,东山墙屋子的窗边却没了安妮的影子,玛瑞拉去送早饭时,安妮正在床上坐着呢,嘴唇紧紧地闭着,眼睛一闪一闪地,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板着一张铁青的脸。
“玛瑞拉,我坦白。”
“好吧。”玛瑞拉放下了饭菜,这次玛瑞拉居然又成功了,然而成功的滋味却是苦涩的。
“那么就说给我听听吧,安妮。”
“我把紫晶胸针带出去了。”安妮怯怯地说道,听上去好像是在背诵什么东西似的,“和玛瑞拉出去时一样,我把胸针戴了出去。我刚一见到它时,还没有那种念头,可是把它戴在自己的胸前一看,觉得非常漂亮,终于经不住诱惑,就走到了外面。我想,要是戴上真正的紫晶胸针,自己不就变成了科迪利亚·菲茨杰拉德侯爵太太了吗?我和黛安娜曾经用玫瑰色的浆果做过一串项链,但浆果做的项链怎么能和紫晶胸针相比呢!所以,我就拿了胸针来到外面,想尽情地幻想一番,并且在玛瑞拉回来之前,再把它拿回原来的地方放好。虽然我觉得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但估计也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我戴着它走过街道,拐了个大弯就赶紧往回走,经过‘闪光的小湖’上的小桥时,我想再一次好好地欣赏一下胸针,便轻轻把它摘了下来,在阳光的映照下,胸针闪着光,特别耀眼,于是,我便倚在桥上看得入了迷,哪知一不小心,胸针从指间滑落到水里,闪着一道紫光就落了下去,并渐渐地沉下去了,我想大概是沉到‘闪光的小湖’的湖底去了。玛瑞拉,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玛瑞拉听了简直气得火冒三丈。安妮把自己最重要的胸针拿出去弄丢了,竟然一点不感到后悔和良心受到谴责,还毫不在乎、绘声绘色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安妮,你惹了这么大的祸,竟然还如此无动于衷,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坏的女孩子了!”
“我知道反正早晚得受罚,还不如痛快点,早点罚完了,我好去参加郊游。”安妮不慌不忙地说道。
“还想郊游!不许去郊游!这就是我对你的惩罚!就这样也不足以平息我心头的愤怒!”
“什么,不准去郊游!?”安妮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抓住玛瑞拉的手,“你不是说的好好的吗?如果我坦白了,就可以出去了。噢,求你了,无论如何我也想去呀,所以才坦白了。你怎么罚我都行,惟独这个请你免了吧。求你了,让我去吧,或许我以后再没有机会吃到那冰淇淋了。”
玛瑞拉毫不客气地甩开被安妮抓紧的手。“怎么求也没用,安妮,还是那句话,就是不许你去!明白吗?我不想再听你说一句话了!”
安妮很清楚,一旦玛瑞拉下了决心,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安妮失望了,绝望了,她紧握双拳,尖叫一声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