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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很清楚,一旦玛瑞拉下了决心,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安妮失望了,绝望了,她紧握双拳,尖叫一声扑到了床上,不顾一切地扭动着身体,哭喊不止。玛瑞拉哪里忍受得了这个,赶紧从房里逃了出去。
“这孩子肯定是发疯了,要是正经的孩子绝不会轻易地做出那种事,要不然,那她就是坏透了。唉!该如何是好呢?还是雷切尔说得有道理呀。现在我是左右为难,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只好挺下去了,事到如今,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为了解除烦恼,玛瑞拉便拼命地干起活来,实在没什么可干的了,就去刷走廊的地板和装牛奶的壁橱。这些都本来没有必要刷洗,但玛瑞拉不干就受不了。
中午饭准备妥当后,玛瑞拉来到楼梯口招呼安妮吃饭,不一会儿,安妮泪流满面地出现在扶手处,悲伤地看着玛瑞拉。
“安妮,快下来吃午饭。”
“我不想吃午饭,玛瑞拉。”安妮一边抽泣着,一边回答道,“我什么也不能吃,我现在胸口闷得难受,人痛苦的时候怎么能吃进东西呢?不过,如果你对惩罚我这件事感到后悔的话,我会原谅你的,我真的什么也吃不下,特别是炖肉、青菜之类。当一个人心里非常痛苦的时候,炖肉、青菜实在没有什么浪漫色彩。”
受到强烈刺激的玛瑞拉不得不返回厨房,冲马修发起了脾气。马修被弄得很狼狈,尽管这样,心里还是同情着安妮,但又不能不维护玛瑞拉。他就这样在玛瑞拉和安妮中间左右为难。
“安妮是不对,这是肯定的。她本来就不该把胸针拿出去,现在又撒谎胡说一气就更不应该了。”马修说道。但看到碟子里毫无浪漫的炖肉和青菜,他又可怜起安妮来了。“玛瑞拉,那孩子还很小,多么天真、活泼、可爱呀,她那么盼望去郊游,而你却非不许去,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够了,马修。我想即使这样,对她来说还是过于宽大了,而且,那孩子好像一点儿也不明白自己闯了多大的祸,这是最令人担心的。要是安妮真的认错的话,或许还能有救。你也不是不明白,你心里琢磨些什么从你脸上都能看出来。”
“你说的不对,那孩子还小。”马修有气无力地反复辩解,“而且从小就没有人好好地管教她。”
“现在我不是正在管教她吗?”玛瑞拉反驳道。
尽管玛瑞拉的反驳没能说服马修,可他却不再做声了。午餐吃得非常清静,胃口好的只有雇来帮工的杰里·波特一个人,这使玛瑞拉感到很生气。
吃完午饭,收拾完一切后,玛瑞拉给面粉发了酵,又喂了遍鸡,这才想起礼拜一从妇女协会回来时穿的带黑边的披肩有一处开线了。“对,缝补一下。”玛瑞拉自言自语地说着。
披肩就放在皮箱中的盒子里,玛瑞拉拿起披肩,从窗边的葡萄藤间透洒进来的阳光,照在了被披肩卷着的一件东西上,那是什么?一闪一闪地发着紫光。啊!原来是紫晶胸针!胸针的别针缠在披肩旁边的线上了。
“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玛瑞拉自言自语道,“不是沉到巴里家水池里了吗,可胸针不是在这儿吗?胸针没被拿出去弄丢,那孩子究竟干了些什么?绿山墙农舍难道中了魔法?一定是我礼拜一取披肩时随便放到衣柜上,而胸针也被挂到披肩上了,肯定是这么回事。”
玛瑞拉拿着胸针,来到了东山墙的屋子,只见哭累了的安妮正垂头丧气地坐在窗边,痴痴地望着外面。
“安妮·雪莉,我找到胸针了,原来它卷在带黑边的披肩上了,是我刚才发现的。”玛瑞拉冷静地说道,“今天早上你说的一大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过坦白就让我出来吗?”安妮似乎有些疲倦,“所以我就决定编几句瞎话,我以为如果那样,就能去参加郊游了。昨晚上床之后,我就开始考虑怎样坦白,并尽量想编得有点儿意思。为了不忘掉这些话,我反复地练习了好几遍,可结果还是没能参加郊游,我的努力也最终成了泡影。”
玛瑞拉不由得笑了起来,同时,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安妮。
“安妮,你真是不可思议。不过,我明白了,你没撒谎,安妮说的话我应该相信。当然了,编造没做的事也是不对的,但这些都怨我。那么安妮,如果你能够原谅我,我也原谅你,从今往后,让我们重新开始。来来,快点儿准备去郊游吧。”
安妮猛地跳了起来:“玛瑞拉,还能来得及吗?”
“没问题,才两点钟,大家也就刚刚才集合起来,而且离下午喝茶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呢。快洗洗脸,梳梳头,换上方格花布衣服,蛋糕我已经预备了许多,我会给你放到篮子里,还有,我让杰里准备了马车,让他送你去。”
“太好了!玛瑞拉。”安妮兴奋得高喊起来,然后飞似地去洗脸了。五分钟前,她还沉浸在极度的悲哀之中,还在想要是没降临人世该有多好,可是现在却突然又喜从天降,高兴得她不知怎样才好。
那天晚上,疲惫不堪的安妮怀着说不尽的满足回到了绿山墙农舍。
“噢,玛瑞拉,我过得非常美满。这个词是我今天才学会的,梅莉亚·爱丽丝·贝尔曾用过这句话。它很能准确地表达出我的实际感受吧?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精彩美妙。茶水清香可口极了,喝完茶后,哈蒙·安德鲁斯先生在‘闪光的小湖’中为我们准备了一只小船,让我们每六个人一组轮番乘坐着绕了一圈儿。简·安德鲁斯差点掉进水池里,幸亏安德鲁斯先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不然的话,她冒冒失失、毛手毛脚的,肯定会淹死。这要是换了我该多好呀,差点被淹死是不是很浪漫呀,时不时地对别人讲一讲,多带劲儿呀!另外,我还吃了冰淇淋。呵!那味道,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总之是美味无比呀。”
那天夜里,玛瑞拉一边缝着衣服,一边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说给马修听了。
“是我弄错了,这也算是个很好的教训吧。”玛瑞拉坦率地总结说,“不过,一想到安妮坦白的事儿,我总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这孩子在某些地方真让人不能理解,但我想她肯定会有出息的,你相信吗?只要有这孩子在,我们就不会觉得无聊、寂寞。”
第十五章小学校里的大风波
“多美的一天哪!”安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能这样生活该有多快乐呀,我真为那些直到今天还没出生的人感到可惜。当然,他们今后还可能有这样的日子,但今天这样的一天他们是永远体验不到了,能走在这么美丽的路上去学校真是美好的一件事。”
“比从大街上走强多了,那边到处是灰尘,又晒得厉害。”黛安娜也附和着,同时又看了看装着饭盒的提篮,心里盘算着要是把令人垂涎的三张木莓果酱馅饼分给十个女孩子的话,一个人能吃上几口。
安维利学校的女学生们一向是把自己的午饭分给大家吃,要是一个人独吞了,或者和少数知心朋友分吃了,就一定会被终生贴上“小气鬼”的标签。可要是把三张馅饼分给十个人吃,那么每个人就只能吃到一点点了。
安妮和黛安娜每天上学路上的景色的确很美,安妮觉得无论怎样幻想也幻想不出这样浪漫的景致来。从绿山墙农舍的果园往下走,一直到卡斯伯特家农场尽头的树林,是到后面牧场放牛的必经之路,又是冬季运送柴草的通道。安妮来到绿山墙农舍还不到一个月,就给它起了个可爱的名字——“恋人的小径”。关于这个名字,安妮曾向玛瑞拉解释道,“其实并非真的有恋人在那里漫步,它只是来自我和黛安娜正在读的一本精彩故事书,我们俩也想重温一下故事中的一切,多好听、浪漫的名字呀!有恋人在那里散步、私语,它让你浮想联翩,我真心喜欢那条小径,在那里,不管你是大声喊叫,还是陷入沉思,都不用担心别人会认为你发疯了。”
每天清晨,安妮从家里一出来,便会踏上这条“恋人的小径”,一直走到小河边,和黛安娜会合后一起上学。她们头顶着枝繁叶茂、树盖交错的枫树,两个人每次从它的下面通过时,安妮总是兴奋不已地自言自语,“枫树真善于交际呀!沙沙沙沙地总是低声唠叨个没完没了。”——来到独木桥边,离开小径,然后再走过巴里家背后的旱田,便可以看见“紫罗兰溪谷”了。这个“紫罗兰溪谷”就在安德鲁斯·贝尔家私有林的林阴处,一个叫做“绿色的小酒窝”的地方。
“现在还不是紫罗兰花开放的季节。”安妮对玛瑞拉说,“每逢春天来临,就有成千上万朵紫罗兰花开放,一眼望去,真是好看极了,这是黛安娜告诉我的。玛瑞拉,你能想像出那种美景吗?我一想到那些花,就兴奋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黛安娜说从来没见过像我这样会起名字的人。她真希望自己也能有哪怕是一个拿手的本事。不过,‘白桦道’这个名字是黛安娜起的,黛安娜说她也琢磨出个名字来,于是我就把起名权让给了她,但要是让我起名字的话,就肯定不会起‘白桦道’这种名字,而是起个更富有诗意的名字。‘白桦道’这种名字太平常了,任何人都能想出来,不过,我觉得‘白桦道’称得上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了。”
实际上,安妮的话并非夸大其辞,凡是到过这里的人都有同样的看法。细细的小道从长坡上缓缓而下,蜿蜒曲折地延伸着,从贝尔家的树林中穿过。阳光经茂密的绿叶过滤照洒下来,透亮无瑕。小道的两侧,林立着成排的白桦树,树下生长着羊齿草、伯利恒星、野生君影草以及火红草,空气中弥漫着迷人的芳香。百鸟争鸣,时时传来美妙悦耳的旋律。微风携带着欢歌笑语从树梢间轻轻拂过。如果稍稍留意,偶尔还能看到兔子在穿来跑去,要知道,能让安妮和黛安娜安静下来的地方还真不多见。
顺着小径下到谷地,穿过大街,再翻过长满枞树的山丘,眼前便是学校了。安维利学校是座白色的建筑物,房檐较低,窗户很大,教室里面放着看上去非常坚固、宽敞的旧式书桌,桌面的盖子能开能关,上面被三届学生刻满了名字的第一个字母和各种难解的符号。学校远离喧闹的街道,后面是片不太引人注意的枞树林和一条小河。每天清晨,学生们便把牛奶瓶浸泡在这条小河里,到了中午,就能喝到又凉又好喝的牛奶了。
九月一日这天,玛瑞拉虽然把安妮送到了学校,但心里仍然有些不安。“安妮这孩子性格古怪,她怎样才能和别人融洽相处呢?平常好动的她上课时能管得住她的嘴吗?”
然而事情进展得比玛瑞拉想像得要顺利,傍晚,安妮得意扬扬地从学校回来了。
“我好像已经喜欢上这所学校了。”安妮一放下书包就报告说,“不过,我对菲利普斯老师的印象不太好,他老是不停地用指尖理着自己的胡须,还不时地冲一个叫普里茜·安德鲁斯的女生眉来眼去,普里茜今年已经16岁了,按理说该算是个成年人了,据说她明年准备报考夏洛特丹的奎因学院,如今正在努力地学习。迪利·波尔特说老师已经迷上了普里茜,普里茜的皮肤又嫩又白,带卷的茶色头发还梳成了高髻。她的座位就在教室后面的长椅子上,菲利普斯老师也总是坐在那儿,老师说这样是为了督促普里茜的学习。可是鲁比·吉里斯却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