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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安娜的那双脚。
〃这洋女人再漂亮,可惜也是一双大脚。〃蒋哨官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众弟兄一听他的话,都弯下腰来研究沃安娜的那双脚。那门口地方小,大家都弯下腰,又心里都存着不良的念头,免不了有说有笑碰撞起来,引得正在做祈祷的教徒又一次回过头。大家这次又有机会盯着沃安娜的正面看,笑得更得意,一得意更忘形。蒋哨官也跟着笑,突然看见回过头来的文森特面带愠色,连忙拜托他的手下小点声。
祈祷终于结束,洪顺又把一只手捂在了胸口,慢吞吞地说道:〃那么今天就到此了,我的教友。愿主永远和我们在一起!愿我们的心常存怜悯,尽力减少四周人的痛苦,拯救一切人,从洪水之中。一切祈求,都奉献给我们为他舍身的主的圣名。阿门!〃
〃阿门!〃教堂里久久回响着这一声音。
祈祷结束后,最先走出来的是沃安娜和文森特。站在门口的一帮大兵赶快嘻笑着让开道。沃安娜挽着文森特的胳膊,很傲气地从大兵们的眼皮底下走过,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安教士夫妇和他们家那名健壮的年轻女仆。然后才是本城已入教的部分教民。蒋哨官的目光和他的那帮弟兄一样,都追着沃安娜走。安教士的家就在教堂旁边,蒋哨官看着十分亲密的沃安娜和文森特,消失在一扇门背后,忍不住轻轻地长嘘了一声。就在这时候,教堂的大门,在他们的身后嘭地一声,很沉重地关上了。
3
春在茶馆里乱哄哄,吵翻了天。各路人马陆续在这聚齐,骂骂咧咧打打闹闹吵个不歇。胡大少和几位领头的还在商量,外面等得不耐烦的群众大呼小叫,说有什么好商量的,反正人都来了,抄着家伙直奔教堂不就行了。
袁春芳混在这帮身着短褂的平民百姓中,显得格外刺眼,他既兴奋,又有些担心。〃这教堂万万不能烧,县里已经派兵在那把守了,我们这么冒冒失失地走,非坏事不可。〃袁春芳想起他爹袁举人的一再嘱咐,对几位领头的说:〃今天的事,我们只要拿教民煞煞气就行。平日里教民仗着有洋人撑腰,我们动他不得,今天可不一样——〃
〃今天怎么不一样?依着你,不烧教堂,不杀洋人,光打打教民,有什么鸟的意思!〃杨德武见袁春芳事到临头,软下来了,不高兴地反驳着,〃有理无理,先烧了他娘的教堂再说。胡大少,我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胡大少有些拿不定主意,今天这么轻易地就聚了这么多人,很有些出乎他的意外。他胡大少向来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依他的脾气,和杨德武所说的一样,如果不烧教堂不杀洋人,还有什么鸟的意思。但是前一天的晚上,朱师爷偷偷地找过他,向他透露了官府的态度。正如袁春芳所说的那样,只要不烧教堂不杀洋人,今天怎么痛痛快快地大闹都可以。他胡大少在今天这态势中,很有些起义首领的味道,他知道自己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胡大少的人马都是梅城中的下层百姓,中间不乏鸡鸣狗盗之徒,如何驾驭这么一帮乌合之众,他不得不听诸葛瑾的一句话,这就是慎重慎重再慎重。拉屎再痛快,屁股总要擦的,他胡大少既是领了弟兄们干,这就得为手下的弟兄们想一想,干了以后,后果会怎么样。烧了教堂杀了洋人,祸就闯大了,官府一定不会放过,民众不怕洋人,却怕官府,以老二和诸葛瑾为代表的一大批城里的穷人,他们的死敌是教民,因此难得今天有一个机会,官府若挡着,那便是他们和我们过不去。
袁春芳笑着说:〃官府真要和我们过不去,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这胡大少最清楚了,上一次我们又不是没试过,可结果呢,拖到了公堂上,那一顿板子打的,不信,你问问胡大少?〃
杨德武叫了起来:〃照你这么说,胡大少原来是叫县太爷一顿板子打了,便再也不敢烧教堂杀洋人。原来那到处贴的揭帖,竟然也是假的……〃
〃怎么会是假的,〃胡大少被深深地戳痛了,〃我堂堂正正的胡大少,难道是一顿板子就能打垮的,你问问在场的诸位,我胡大少当时可装孬哼过一声。〃胡大少的名气,谁不知道便是当年那一顿板子打出来的,好汉不提当年勇可以,但是他怎能容忍别人这么损他。
杨氏二雄见胡大少真来了气,也不好再说什么,胡大少毕竟是首领,他们知道他绝不是孬种。胡大少事实上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好汉,是这次起事公认的领袖,杨氏二雄向来对他十分敬重。就在这时,茶馆外两路人马不分青红皂白地对骂起来,都说对方是入了邪教的教民,骂着骂着,抄起手上的家伙就想动手,胡大少领着几位首领赶紧奔出去,见那吵得最凶的,便是七里庄杨氏二雄的一个本家兄弟,一个叫二呆子的楞头青。大家已经不出声了,二呆子还在那直着嗓子叫道:〃你娘是教民,你奶奶是教民,老子日他娘,日你奶奶。〃
杨德兴觉得这事自家脸上很没面子,冲二呆子大喝了一声:〃二呆子,你要狠,给我留着待一会儿狠。现在少在这出他娘的洋相。〃那二呆子当着众人的面,被这么一说,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自己也忍不住傻笑起来。他一傻笑,周围的人也跟着笑。矮脚虎混在人群中,突然充满风情地大声喊起来:〃喂,胡大少,你们几个鸟男人,还在商量什么,老娘早等不及了,有什么好商量的。〃她的话,使得刚要冷落下来的笑声,又热烈起来。
胡大少到了这种时候,岂能开这样的玩笑,厉声喝道:〃闭起你的臭嘴!〃他这一声断喝,很是威严,乱哄哄的人群立刻没了声音。很多乡下人,都是只闻胡大少的英名,今天有机会第一次亲眼目睹,都觉得他果然贵人贵相气度不凡。诸葛瑾想胡大少在这样的场合,有必要说几句话,举起手,在空中拍了几下,等大家都看着他的时候,他很严肃地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今日这事,大家都得听我们少东家的,下面,让我们少东家说几句。〃
一直到胡大少开了口,不认识诸葛瑾的人,才知道那老头所说的少东家,原来就是胡大少。胡大少根本没准备要说什么话,事到临头,他只好将就着说几句:〃我胡大少不是一个玩嘴的,今天也不说什么,只希望待会儿动起手来,大家都别给我含糊就行。〃
〃含糊个鸟,胡大少放心,你指到哪,我们跟你打到哪。〃底下的人热烈地响应着。
胡大少情绪受了感染,充满煽动性的话,自然而然地就有了,他扯着嗓子叫了一通,说了些什么,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下面的反响非常强烈,很多人闲在那早等得不耐烦,胡大少的话正好给他们鼓了气。诸葛瑾意识到如果再让胡大少这么信口说下去,说的人和听的人互相刺激和打气,大家很可能说干就干,管他什么官府的忠告,一鼓作气杀到教堂去。趁胡大少讲话停顿之机,诸葛瑾连忙插起话来:〃诸位好汉豪杰,请大家再恭候片刻,我们还有一些要紧的事,不得不商量,此外,马家骥的那一路人马还没到,我们就算要动手,也得等人齐了,才动手,诸位说是不是?〃他拱了拱手,不由分说地把胡大少重新拖进了茶馆,压低了嗓子说,〃少东家,越是到这时候,你越要冷静。〃
几位领头的跟着一起进了茶馆。诸葛瑾拿腔拿调地叫裕顺赶快送上茶来。都到了这节骨眼上了,谁还有心思喝茶,老二迫不及待地叫道:〃老诸葛,你搞什么鬼名堂,老子早就等不及了,就等着亲手宰了杨希伯这条老狗,你却要我坐下来喝茶。〃几位领头的,除了袁春芳,也都觉得此时再喝茶,有些莫名其妙。那裕顺的媳妇拎了一把铜壶过来,替诸位一一斟上了茶。她显然知道今天的胡大少不比平常,第一个替他倒了水,又用眼梢偷眼看他。胡大少一见裕顺媳妇,便有些说不出的滋味,眼睛顿时就直了,裕顺媳妇被他这么一看,脸刷地一下红起来。诸葛瑾向大家解释为什么要再等一等,他头头是道地说着,老谋深算一头一脸见过大世面的样子。胡大少只顾呆呆地盯着裕顺媳妇看,胡乱地点着头,其实诸葛瑾唠唠叨叨说了些什么,他根本没往心上去。他的脸色一阵阵发青,好像茶馆内外轰轰烈烈的气氛已和他没什么关系。
裕顺媳妇在胡大少的注视下,慌乱地有些失分寸,她早就注意到胡大少每次看到她,都很失态。她觉得胡大少呆呆的目光中,很有些让她不寒而栗的东西。诸葛瑾一本正经地还在说着什么。裕顺媳妇突然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心虚,她偷偷又看了胡大少一眼,只见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就仿佛中了邪一样。
就在这时,刘奎冲了进来,激动万分地喊着:〃唉呀,胡大少,你们还在这干坐着,那边已有人领着,和他娘的教民打起来了。〃
茶馆里立刻乱成一片。
4
胡大少和众首领在春在茶馆里一边商量,一边等马家骥的到来,谁知这马家骥也太心急了,进了城,还没来得及赶到茶馆,已和教民先冲突起来。梅城的教民虽然还谈不上已成了大气候,但这些年来,仗着洋教撑着腰,连官府都要让几分,因此也不是谁想打就可以打的。教民中有穷光蛋,然而更有像杨希伯这样的暴发户,家中雇了如狼似虎的仆人,一旦有了什么冲突,吃亏的照例都是别人。
这一天活该有事,杨希伯预先知道庙会这天不会太平,早一天就关照家中的仆人,明天一概不许出门。他倒想到过可以把家眷送到教堂去,因为他知道县里已派了兵大爷将教堂保护起来。按照他的想法,只要教堂没事,只要洋人没事,教民就不该有事,因此,如果胆小把家眷送走,反而会被家中的仆人耻笑。杨希伯心想自己不出去惹别人,别人难道还能硬闯进来。
偏偏是杨希伯家的仆人惹了事。因为主人的关照,仆人们不许出门,就只好站在门口台阶上看街上的热闹。因为这和春在茶馆隔着两条街,杨家的仆人对发生在茶馆内外的事一无所知,大大咧咧地想看点什么热闹,可就是没任何热闹可看。这时候,街那面走过来几个本地的姑娘,嘻嘻哈哈笑个不歇。杨家的一名仆人认识其中一位姑娘,本来只是很随便地打了个招呼,没想这边另一位仆人起了声哄,两边便你一句我一句,从调笑发展到了互相谩骂。于是有了围观的人。杨希伯在里面听见外面的声音响成一片,连忙出来观看。他本是耀武扬威惯的,早忘了今天这日子应该有所禁忌,喝住了仆人以后,又教训那帮看热闹的看客。这看客中便有刘奎,大声喝道:〃姓杨的,你别神气,今日自然会有人好好地收拾你!〃
〃那好,我就等着,〃杨希伯被他一提醒,立刻有了收敛,但是也不肯就此服软,〃我还真有些怕了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
〃照一照,老子还是老子,不像你,早让洋人换了心肝了。还有你老婆女儿,也早就让洋人睡了。〃刘奎也不是省油的灯,况且今天这日子让他实在有些兴奋。杨家的仆人手早就痒了,也不管主人拦着,便向刘奎扑过去。刘奎好汉不吃眼前亏,撒腿就跑,那几个仆人还想追,被杨希伯喊住了。
刘奎跑到岔路口,正好碰着领了一队人马准备去春在茶馆的马家骥。刘奎一路逃跑,一路声嘶力竭地大叫:〃教民打人了,教民打人了。〃
马家骥像捞小鸡似的,一把捞住了刘奎,气汹汹地问:〃你说清楚了,教民他奶奶的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