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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花开-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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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两边是树枝,脚下是枯草。风吹树枝咕咕叫,脚踢枯草唰唰响。环境安静的时候,人不能特别注意倾听声音,不然会被自己心跳的声音吓死。罗巴这时隐隐约约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崩崩崩!枯枝、败草和心跳三种声音加在一起,很有恐怖感。
月亮不见了,又下起小雨,阴气上升,杜荆山不觉打了一个寒战。
低沉的男声又说话了:“我的脑壳呢?我的脑壳呢?”阴森恐怖的声音由远及近,在找他的脑壳。看来,他是个无头鬼。
突然,男子使劲一拍罗巴的后肩膀,大声喊:“你看到我的脑壳没有?”
这一拍差点没有把他的魂拍掉,拍得他的腿像安了弹簧,一蹦几尺高,往前直飞,飞到土坎下继续飞跑。这一跑,真的跑到鬼推磨的地方了。一阵强烈的推磨声将杜精山的脚步放慢。
“哥谷拐谷,哥谷拐谷,呜呜呜!轰隆轰隆!”完全是人用工具在推磨。半夜三更里,鬼不生蛋的地方,那里有人来推磨呢?明明遇到鬼了。但想到身后那个找脑壳的鬼,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走着走着,走到夔子国的古城墙了,只好沿着墙角转回来,哥谷拐谷的声音减弱直至听不见了。
罗巴正在想,总算闯过了鬼门关。突然,他发现又回到鬼拍肩的地方。于是,又往前发飙。他就这样,也不知转了几个来回,被一个桩桩绊倒后才停下来。这时,他反而冷静下来,看看这个桩桩是什么鬼。原来,是一个树桩。
他便用力拔起来,仔细一看,是个剑鞘。他想这玩意多得很!他正要把它扔掉,突然想到张金牙的话,就把剑鞘插到腰间的草绳中。这时,他发现天色已经渐渐发白,下山的出路就在眼前,罗巴急忙踏上正路。眼看天要大亮,比鬼推磨还吓人的偷猎者就要上山,急得杜荆山往山下连跑带飞。
罗巴来到张金牙住所,张金牙正在桌上欣赏一件虎皮,旁边椅子上坐着几个凶巴巴的偷猎者,有的缺胳膊断腿的,缠着带血的绷带。
罗巴喘着粗气说道:“张老板,我们高山队长给你送鸡毛文书来了。”
白狗子张金牙头也没有抬,哼着县团级干部的声音故意问:“嗯!哪个村里的啊?嗯?”
罗巴回答:“犀牛山!”
张金牙说:“今年又遭灾了?鬼才信!”一抬头,看见是罗巴,便把信撕开,看了看,用狡讦的目光盯着杜荆山,突然命令:“把他捆起来!”
偷猎队的人立即把杜荆山捆了个结实。
罗巴也没有怎么反抗,等捆好了才说:“捆我搞宋子?再捆,我们村里也拿不出好的兽皮来。”
张金牙笑了笑,说:“我告诉你,捆你搞宋子。”把信展开大声念道:“高架河还乡团张团长:兹有我犀牛山欠你高档兽皮定金若干,特送来壮丁一名,随你队长期服务,所欠账务一笔勾销。猎人名叫罗巴,请收下。”在场的白狗子听见哄堂大笑。
罗巴明白了,大声哭着骂着:“杜高山你个王八蛋,不得好死!欺老子不认得字,老子打死你个王八蛋!”在那里急得直跺脚。
张金牙露出凶恶的嘴脸走到罗巴跟前,用手枪比着罗巴的额头,凶狠地说:“你已经是老子的人了,再闹,老子毖了你!”罗巴不作声了。
一个白狗子说:“从现在起,你就是一名和护林人作战的勇敢的偷猎者,如果不服从命令,我们就毙了你!”
另一个白狗子说:“还不叫张团长?”罗巴眼睛鼓着,烦死了。
张金牙说:“是条汉子,有骨气。跟我干吧,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张金牙叫人用麻袋把罗巴装着,像猎物一样抬着弄上船,将机动小帆船开往长江下游,直到清江河,才把奄奄一息的罗巴放出来。从此,罗巴就只好真的跟着张金牙,成了张金牙的勤务员。后来,张金牙始终辗转在三峡和清江螺圈套之间偷猎、打击红军,直到在螺圈套外沿被李天龙和曹东方拦截,才使罗巴逃出张金牙的魔掌。
罗巴一走不要紧,可害苦了杜翠花。还害苦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杜涧树。杜荆山是涧树的爹,涧树又没有看到过他的爸爸,因而人们悄悄地称涧树为遗腹子。从小就没有见过父亲的人,成长起来肯定要艰难一些。
罗巴走后的第二天傍晚,杜翠花还没有看见丈夫回来,就站在山尖上观望,仍然不见杜荆山的影子。正在着急,只见杜高山来了,走到杜翠花跟前突然跪下,说:“妹妹,我对不起你,要剐要杀随你便!是我爹写的信,我没有检查啊!”
杜翠花说:“你在说宋子,听不懂呢。”
杜高山就把信的内容讲了。刘翠花一听,有如五雷轰顶,滚地嚎啕大哭,引来许多乡亲乡民。
人们虽然对杜高山爹的做法不满意,但认为罗巴毕竟为大伙分了忧。不是罗巴去,就是别人去。反正,犀牛山欠张金牙的钱。如果张金牙和偷猎者上山偷猎,会给犀牛山的猎物打光,那犀牛山的人就断了财路,再无法生存下去。人们就拿这种话来安慰刘翠花,让杜翠花感到自己的丈夫是一个保护犀牛山的勇士。
罗巴的父亲去世早,由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大。罗婆婆听到唯一的儿子被送去当了壮丁,觉得是肉包子打狗子有去无回,急得迈着小脚,在山路上边哭边去找杜老爷拼命。小脚罗婆婆在山上走路的样子一颠一颠的,就像现在所说的在跳芭蕾。可能是眼泪挡住了视觉,罗婆婆竟然从山路上摔下高岩,不治而亡。
过了不久,村里传出话来,说高架河被神兵打死了几个白狗子泡在江水里,有一个确像罗巴。杜翠花听到后,说什么也要下山去找。别人劝她挺起个肚子不能去,她怎么听得下去,杜高山只好陪着她下山。
他们下得山来,天已经黑了,走到河边哪里还有尸体的影子?一问,有人说尸体早就冲跑了,只怕现在顺着三峡水到了宜昌。那时涧树还没有出世,因此,涧树就有了遗腹子的说法,这也是涧树投胎前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不然,他绝对不会睁起眼睛望火坑里跳。
杜翠花只好往回走,走到一棵皂角树下,突然感到肚子疼得要命,感觉是小生命要出世。杜高山连忙叫来高架河的接生婆帮忙接了生。
涧树因为生在一棵皂角树下,涧树又属于涧字倍,因此,他的妈妈就叫他跟自己姓杜,叫杜涧树!这真是阴差阳错,这个名字和他在麻池古寨的名字竟然一字不差!
当地的习惯,喜欢在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上加“娃子”,构成小名。如果牛石生在三峡,小名就叫石娃子,赵机生在这里,小名就叫机娃子。涧树的小名自然而然就叫树娃子。
涧树出生之前,还明明记得,要把天珠抓紧,可是一生下来,他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妈妈后来告诉涧树,生涧树时,他手里捏着一块石头。接生的婆婆说,是一个结石,就是胆结石、肾结石的那种结石。接生婆婆把涧树洗干净后,把结石放在盆里,一盆水给泼了。
杜老爷把涧树的爹骗去当了白狗子和职业偷猎者,因而经常被村里的人指责。没过多久,杜老爷便连气带病,一命呜呼。
杜高山一直感到内疚,发誓不再娶亲,暗中经常帮助涧树家做事,特别是重活累活和脏活,他都主动来帮忙,以弥补他爹的罪过。




第40章野鬼推磨

涧树投胎到杜翠花家里后,对于以前的事忘记得一干二净。虽然没有父亲的照料,但那里的景色,儿时的乐趣,依然让涧树难以忘怀。
涧树出生的犀牛山,处于长江三峡香溪宽谷,那一阵阵小叶纹母淡淡的苦香和小溪泉水微微的甘甜味,让他时常回味。
涧树出生在屈原故里,因而多少也带了点诗人气质。面对壮丽的长江三峡,涧树总是想,如果把三峡的每一座大山都比着一个个峡江妹子,那么,她腰下部分,就是绚丽多姿的彩裙。飘落到江边的山裙,时刻都接受着江水的洗礼。三峡山是生育养育数百万三峡儿女的地方,每一座山,都是一首古老的诗,一幅古色的画,永远咏不完,永远看不够。
冬天,山裙变长了,伸到江边的裙脚是大片大片洁净的青沙,山裙的褶绉是一些从山上斜伸到江中十来米高的山梁和切开沙滩奔向长江的小溪。青沙上,成片的麦苗和碗豆尖儿在微风中轻轻摇摆,与江中的细浪相连,构成一幅峡江迎春图。
从神农架流出的清澈的香溪河水,与长江湛蓝的江水汇合,向西陵峡急速奔去。涧树每每走到香溪口购买新衣服或小商品,总要往香溪河蜿蜒的深处探望。香气扑鼻的河水,总能引起涧树的无边遐想:沿香溪河走到神农架,可以看见神仙炎帝爷爷吗?
涧树走在沙田间的临时沿江小道上,爬上山梁时,总要歇息一会,让微风吹拂脸庞,拂去心中的莫名烦恼;过小溪时,涧树时常要捧水喝个够,然后洗净手脸,洗净心中隐隐的无穷的思念。
江边沙道靠山的泥石坎上,是两尺来宽的正式山路,山路的上边点缀着各式农舍,农舍的上边便是成片的果园和农田。农田靠后的最上边,是草、石头和庄稼组成的山的上半部分,最高峰犀牛山常有白云缠绕,冬季约有一个月的雨雪季节。白雪百雾,是峡江山妹子妩媚飘逸的白纱巾。
涧树也时常思考这样一件事:这么美好的地方,父亲罗巴肯定是不会忘怀的。如果他还健在,说什么也要回到家乡。也许?也许真的。。。。。。,他每每想到这里,便不敢再往下想了。
犀牛山和高架河这里学校的布局,让涧树感到莫明其妙。小学,设在山脚高架河,而初中则设在山上犀牛山。是不是因为犀牛山的山后还有更高的山的缘故?
每天凌晨三点多钟,妈妈就把涧树喊起身吃早饭。所谓早饭也就是几个土豆或红薯,不过有咸菜或腊肉。吃完了,就包几个土豆或红苕放到书包里作为中饭。然后就点燃滴有松油的草把站到门口。这时,比他们住得更高地方的松娃子、珍丫头等同学或校友也举着火把赶来了,涧树就加入了这个火把队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走着走着,这支火把队伍越来越长,越来越壮大,犹如火龙满山舞动。犀牛山的江对岸,有一座约矮一点的而且地势也约缓一些的大山,叫黄牛山,山上也有几支和他们一样的火把队伍。这时,他们就把火把舞得呼呼直转,拼命胡喊。对岸也和他们一样兴奋乱叫狂欢。那样式,就像部队出征一样。
山脚读初中的大哥大姐们也举着火把上来了,两岸映衬,像是一幅竖着的立体彩色夜画。
他们小学的队伍与初中学生的队伍交汇时,刚好到了鬼推磨的那个地方,学生们就唱响了山歌,以歌壮胆。
因此,两支队伍相会时,还高兴地你推我一下,我骂你一下,嘻嘻哈哈疯一阵。涧树的胆量也是这样炼大的。
涧树上学的队伍走着走着,就能听见江中的轮船汽笛声和木船船工的号子声。渐渐地,可以看见江对岸山坡的上半部盖着厚厚的白雪,山的中部缠绕着飘逸的百雾,山裙露出绿油油的田庄。错落分布在山坡上的农舍,大多已冒起了做早饭的炊烟。他们这一面的山坡上也是同一景色。下午放学时,他们看到的是“遍地英雄下夕烟”。
夏季汛期,江水涨到山路边,浑浊的江浪用力拍打着山裙的脚边。江中的涛声震天介响,水也汹涌得很。吃过中饭后,他们就偷偷跑到江边水中戏耍。大水淹了一些果树,中午放学后,涧树他们就游到树上啃水中的蜜桃、李子和葡萄,有时还到溪沟捉鱼摸蟹,玩得天浑地暗,时常浑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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