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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宁氏若有所思,“所以,一切都是褚长庸在暗中作祟。”
“不。”温厚德将宁氏拧皱的纸一点一点铺平,“褚长庸早就死了,他根本就不可能是芸姬口中的那双眼睛,直到最近,我才知道,芸姬口中那双死死盯住我们温家的眼是它。”
宁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的是玉雪阁与她的一纸合约。
“您的意思是?”宁氏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你一个妇人怎会想到,你‘掌管’的玉雪阁其实在背地里是做情报买卖的暗堂子。”温厚德神色凝重,复又摇了摇头,“他们中的任何人都不会听从你的吩咐,你不过是被他们愚弄了多年的傻子,就连我也是。”
“怎么会这样,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玉雪阁可是芸姬从王家接手过来的,这是不是说明王家正在密谋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宁氏惴惴不安地想着。
“别再问了,接下去的事情便不是你一个妇人该过问的了,你只需要将这东西全须全尾的交给温娆,别的都别再管了,否则,你会给温家招来杀生之祸。”温厚德的模样严肃极了,宁氏只惶惶然,也不敢再深想。
温厚德没有对她说的事情,便是他最近费劲才查到的那点线索。
他只挖出来玉雪阁曾经有个管事的叫王福,十多年前,他是祁曜从江湖中收留下的仆人,再后来,便消失不见了,他辗转间换了三个名姓,成了王福,与其说是玉雪阁的大管事,不如说他真正执掌的是玉雪阁背后的那股势力。
这事情和祁曜有多少关系他不知道,和王家又有多少关系他亦是不能确定。
他本以为王家可能会与褚长庸勾结,所以他特意派人用栎国特有的毒木制成了信纸,毒倒了王家的老太太,可没想到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褚长庸这个人。
祁曜,王福,玉雪阁还有王家,不管是谁的眼睛在盯,盯了他温府这么多年,对他而言都不是好事。
这就好像,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河边的钓鱼人,过了这么多年,他才恍然发现他才是别人砧板上的那条鱼,只需手起刀落,便再无温厚德这个人。
幸而他并非真正坐以待毙的人,所以,不管是谁,他都已经有了退路,要不了多久,他便不会再受限于人。
这背后的错综复杂,是温厚德花了不少的代价无意中从王福的身上得以窥得冰山一角,而温娆却从不知其中异样。
此刻温娆心神不宁的坐在窗下晒了大半天的太阳,脑子里全是祁曜昨夜的那句话,他说……
和你一样。
温茹怀孕怎么会和她一样,温娆怀的孩子是假的,温茹又如何能做到和她一样。
除非温茹她也是假的,若真是如此,那作假之人只会是祁曜,因为他知道,就连太医都是他所指派的,况且,有温娆这个例子在前,谁敢再犯,除了祁曜。
仔细一想,温茹是个有身子的人,她去看望温茹时,屋内阴暗,和她那个时候的待遇一点都不一样,看起来,温茹的反而更像被囚禁。
只是祁曜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娆按了按眉心,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唯一能打消她这种想法的可能性便是温茹肚子的孩子是真实存在的。
可这是祁曜所说,她没办法不去多想。
他想安抚她,但没必要对她说谎,那句话虽含糊,可她心里记下了,反复琢磨之后依然不敢妄断。
况且,一个孕妇在她怀孕期间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温娆不想派人去探听什么将自己牵扯进去。
若祁曜说的是真话,那她便更不能去揭发,和皇上作对,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真假不过数月,有没有,她也装不了多久。
温娆想通了一桩事儿,也就松了口气,这个时候长生兴冲冲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还呈着一只盒子。
“这是什么?”温娆低头看了看,问道。
“娘娘,这是宁氏送来的东西,玉雪阁终究还是回到您手里了。”长生说道。
温娆顿时便明白了,她还以为宁氏会从她这里勒索点什么去才肯放手,没想到竟这么轻易就给送来了,兴许是她女儿才是占便宜的那一个,她才能这般爽快。
“确实很好。”温娆笑着打开那盒子,拿出那纸合约,只确定了东西是真的,便又放回去了,似乎对它的兴趣不大。
“长生,你可想出宫?”温娆忽然问道。
长生闻言,笑容不由得一敛,谨慎地看着温娆道:“奴才不想。”
“你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温娆说道,“我想让你将这个送到福伯手上。”
长生一愕,“为何?这不是您娘亲留给您的东西吗?”
“确实如此,从前我只将它当做一个死物,我觉得它唯一的价值便是我娘给我的留念,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有很多人都靠着它维持生计,大到掌柜,小到伙计,曾经的你便是其中的一个,福伯的尽心尽力我是看在眼里的,他对玉雪阁忠心,更能教出你这样忠诚的人,我一直都信任他。”温娆说着,又无奈一笑:“你瞧我,这辈子都是皇宫里的人了,我注定不能成为它的主人,而且,更多的时候,它为我所累,若是没有我,它也不会有诸多波折。”
长生心念一动,想要替她辩解,却看到她眸中闪动的坚定,微微动容,不想拂逆于她。
“旁人我也不信,你替我去可好。”温娆说道。
长生闻言心中一暖,点着头应下了。
四月初,春狩开始了。
温娆觉得,这大约会是自己能去的最自由的一次行程,再远些的地方,她也许也不能了。
作为祁曜的心腹,连洵理所当然的留下了。
而狩猎之地在郊外,封颂早一个月便在那里严密部署起来了。
温娆没有带上容樱却带上了长生,令容樱失落了许久,幸而有其他三个姐妹安抚,倒也没有太过难过。
温娆坐着撵轿,想到前路一时涌起了陌生的新鲜感,久久难安。
她似乎听到身后有声响,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远处的花丛树木风吹摇摆。
温娆收回视线,又低头理了理袖口,全然错过了身后的动静。
罂粟被人紧紧捂住嘴巴,眼睁睁地看着温娆的撵轿走远,消失不见。
接着那人才松开了手,将她一把推倒在地上。
“罂粟,我可记得你了。”
她身前笼罩着一团阴影,宁修容蹲下身,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挑剔地打量着她,“你呀,到底还是忘了,你是温茹的狗,你去追她做什么?”
“映秀死了,温茹她可伤心了,若是她知道我逮到了你,不知道会不会心情好一点呢,毕竟,你们主仆一场。”宁修容的红唇一张一合,说得慢慢吞吞,好似在对老朋友叙旧一般。
“娘娘,她现在是成祥的人,咱们可碰不得。”明薇说道。
宁修容面上恍然,“哦,成公公,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太后的心头肉,听说他跟前死了三个婢女了,你倒是好福气,还活到了今天。”
罂粟垂眸不语,只是手指抠在泥土里,指尖愈发苍白。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送你去温茹那里,二是送你去成祥那里,你想去哪里?”宁修容站直了身子,将手搭在明薇的臂上,像是又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新玩具一样,面上浮现着快活的神情。
罂粟于她,聊以解闷。
罂粟抬眼看向温娆离开的地方,视线渐渐模糊。
☆、第58章
连洵建议让接下来即将接受殿试的贡士们中能骑善射者同往。
这样一来,对其中的一些人而言便多了一些机会。
祁曜同意了。
只可惜,书生多是文弱,习惯了文质彬彬实在做不来那五大三粗的模样,秉着文人的雅性,没那点能耐的人也都不愿在圣上面前丢人现眼。
因而只有三人一道来了,其中两个身份还尚有来头,一个是刑部侍郎王盛家的侄子王游,一个是英勇侯梁存裕家的幺子梁文舟,还有一个便是真正寒窗苦读了十年的穷书生应永。
因着会试的机缘,三人都在一起,倒也融洽,只说王游与梁文舟,二人还认识。
“说起来,自从上次在花未楼里一别,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相思姑娘了。”王游微微一叹,神情遗憾。
梁文舟闻言得意的咧嘴,“那是相思姑娘最后一次接见客人,被我抢了先,你当然是没有机会了。”
“二位……毕竟三甲未定,还是不要说这些话才是。”应永听得冷汗涔涔,想要抽身而出,却被二人夹在中间,走也走不开。
“子台兄看起来依然青涩单纯,莫非不知其中的妙处?”梁文舟打断了他的话,笑吟吟的看向他。
“子台兄一定没有去过花未楼,不然以子台兄做的那首《相思》,相思姑娘最后一位入幕之宾,你都没有见过相思姑娘那样天仙般的绝色。”王游兴致勃勃道。
应永额上的汗坠了一滴,面色涨红,“书中自有颜如玉……况、况且,在下没钱去、去那样的地方。”
“子台兄这就错了,这花未楼虽说是花楼,却不是你想的那样,此处只接文人,解棋局诗局对联局,总之从古至今什么古怪的题目都有。”梁文舟哼道。
“而且不收钱,还有佳人可赏鉴,届时,子台兄就会看到真正从书里走出来的颜如玉。”王游一脸向往。
应永复又吞了口唾沫,想了想那美好的场景,一扭头,见到远处一个烟纱轻笼的马车,一直都遮得严实的帘子不知何时掀起,露出一张清如芙蓉的面容,眉黛两弯,一双水眸如水洗过的黑葡萄般,盈盈动人,嘴唇如饱满多汁的樱桃,鲜红诱人,肤白似梨花瓣,想来触之亦是温软……
“美吧。”忽然有人凑在应永耳边说了一声,吓得应永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匆匆忙忙收回视线,涨得满脸通红。
左右二人哈哈大笑,为此恶作剧满意不已。
温娆听到马车后的动静,只扭头扫了一眼,便扫到几个青年嘻嘻哈哈看起来一点都不正经的样子,她蹙了蹙眉又缩了回去,想到其中一人微微眼熟,像王家的小子,不由得微微一叹。
马车走得远,和往年不一样。往年祁曜直接带着众人驻扎到丛林深处,方便狩猎。只今年他走在前面,瞧着哪里都像有毒蛇猛兽的样子,便令人在山脚下的别庄布置起来,令温娆等人住在此处。
温娆自己哪里多了什么特别的待遇,只以为往年的妃嫔都住在这里,自然心安理得的。但同行的下人心里都清楚的很,就是托了她的福,所有人都安置的极为舒适。
刚落脚周遭总归是要忙上一顿的,温娆自己安顿了半日,除了累,早前的那点新鲜感早就消磨的差不多,除了窗子底下的那张美人靠能让她有点熟悉感,聊以解乏。
和温娆想象中有些不一样,许多她以为自己能做的事情都轮不到她来做,那些看起来更有趣的事情永远都只能男子来做。
如此,她倒也无甚好期待了。
温娆睡了一下午,半夜里醒了过来。
醒的时间好巧不巧,正好看到了祁曜。
“皇上。”
“怎么醒了?”祁曜倒是依然精神的很。
温娆没有说话,只是掀开了被子一角,让祁曜上床来,祁曜将衣服挂好,便上了床,将温娆拥到怀里。
“你今日一直都闷闷不乐的。”祁曜说道。
“皇上今日是狩猎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