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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叫驰电。”突然有个声音冒了出来,正经八百地回道。
她吓了一跳,倏然抬头望去——
垂挂在马车门上的朱红色帘子前坐了个人,正好整以暇地抱臂瞅着她,表情似笑非笑。
她睁大了眼睛,看呆了。
这是……真正的活人?
好好看呀,像雕刻刀刻出来的脸庞儿,有点儿不羁、有点儿英俊,挺真的鼻梁和恰到好处的薄唇,还有坚毅的下巴……他黑亮亮的眼儿直盯着她瞧……咦?在瞧什么呀?
她忍不佳敏感地摸了摸屁股,摸了摸头——原本应该有长长耳朵的地方,直到检查完毕没啥意外,她才稍稍定了心,好奇地问了。
“你看我干什么?”
好看男儿轻松地一跃下马车,修长的腿缓缓地踱了过来。
他负着手弯下腰来,与她视线平齐——
“我的马不叫阿大,这么没品的名字用在我的马儿身上,简直是侮辱了牠。”
“可是牠跟我说牠比较喜欢叫阿大。”她小脸一本正经。
他一怔,哈哈大笑起来。宝兔本能地用手指塞住两边耳朵,省得被他如雷响亮的笑声给震聋了。
这人怎么了?是雷公投的胎吗?
他笑声好不容易止歇,笑意却怎么也关不住,“小丫头,妳知道我是谁吗?”
她抱着马头摇摇头。
“你该不会是阿海那家伙故意送来捣乱的小玩意儿吧?”他目光瞬间变得灼然。
她骨子突然一阵发冷,“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妳是要告诉我,妳听得懂马儿说话,却听不懂人话?”他随意地一拍微沾灰尘的淡蓝色镶银边长袍,淡淡地挑眉。
宝兔睁圆眼,满是歉意地说道:“对不住喔,我不是故意听不懂你的话,只是你每个字我都听得懂,凑在一块儿我就不懂那是在说什么了。”
银兔说得没错,她果然很笨……现在连个凡人的话她都弄不懂意思了……宝兔吸吸鼻子,觉得内疚得要命。
他眸光闪过一丝诧异,这丫头有笨到这种地步吗?她难道听不懂话里的另一层含意?连他是在讽刺她都不懂?
不不,她不可能是阿海或阿刀存心派来戏弄他的对象,他们知道他最受不了不聪明的人,尤其轻视蠢蛋,而这丫头的智力恐怕还比不上一只圆头圆脑的瓢虫。
“妳可以走了。”他挥了挥手,彷佛想将她随手弹开。
既然不是他们派来的,他也没兴致多研究了,他定北侯府里还有要事待办,不能把时辰浪费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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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兔笨手笨脚地撩裙往马背上爬,努力了半天也只是半挂在马儿背上上不去。
她双手环抱住马脖子,一睑愕然地望向他,“阿大说我可以坐在牠身上……可我爬不上去……你入高马大的,帮忙我一下吧?”
他满脸不耐烦却本能地轻舒长臂,不费一丝力气就将她拎上马背坐好。”笨蛋,这样怎么上得去?妳有没有脑袋瓜……等等,这是我的马,妳爬上去干什么?”
她极度忍耐地轻轻叹了口气,很有耐心地再解释一遍,“阿大让我骑牠试试,不信你自己问牠。”
他瞪她,“妳是故意闹本侯的吗?”
“猴?不是猴,你是人,你不行和马儿沟通吗?”她恍然大悟,“我忘了,你们人是没法子跟牲畜说话的。”
“妳一定是脑子有问题了。”他还是瞪她。
原来碰上了个疯女!
他不由分说,拎着她的领子就往下曳。
“给我下来,不准妳碰我的马!”疯病虽不会传染,他却须提防此女狂性大作,万一伤了他的马儿该当如何?
她紧紧攒着胸口的衣襟,小睑挣扎得都涨红了,“你快把我的衣裳撕破了,放开啦!”
她好不容易站稳在石板路上,他便匆忙地跃身上马,对她拋了个不愿再搭理的眼神。
“去去去,别处玩耍去,别挡我的路。”他轻扯马缰,暗示驰电快走。
没想到马儿动也不动,一回头,乌黑圆滚的大眼睛无辜地瞅着他。
他又惊又讶,气得牙痒痒,“驰电,你怎么了?走哇!”
马儿只是低鸣了一声,亲热又讨好地摩掌着主人的手臂。
“牠跑累了。”她指出,“而且牠喜欢我……谢谢喔,阿大。”
“牠叫驰电!”他没好气地叫。
宝兔又忍耐地点点头、摊摊手,好似在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是,可是阿大牠真的累了,牠说你已经连续驾着牠奔驰一百里了,牠虽然喜欢你,可身子也受不了呀!”
“妳胡言乱语,驰电乃是大宛名马,夜行百里、日行千里,才跑区区一百里怎就累了?”他盯着她,心中不无狐疑,“妳怎么知道我驾着牠奔行百里?”
等等,她言词诡谲、神神秘秘的……说不定真是那两个家伙派来装疯卖傻的!
宝兔摸了摸驰电,无限同情地说:“可怜的阿大,都是你们大宛那几个专门卖马的胡吹牛皮啦,什么夜行百里、日行千里……用说的比较快,可累死你们这些可怜的大宛马儿了。”
他忍不住用食指顶了顶她莹嫩的额头。”喂,妳胡说什么?大宛马从古至今就是宝马极品,又不是靠几个责骂的胡吹牛皮就能蒙混这么多年?”
“哪个人会承认他家的大宛马其实跑上两百里就喘得快断气了?”她摸摸被戮的额头,委委屈屈地反驳。
他不能自己地瞪她,“你小小丫头懂得什么?都是阿海那死家伙教妳的对不对?还是阿刀?”
“什么阿海、阿刀的,我不认识。”她肚子陡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他紧绷的表广蓦地放松了,仔细打量起她来,“妳……饿了?”
她点点头,七手八脚地自怀里掏出了鼓鼓的荷包,笑容灿烂天真,“要不要吃一个?我临出门前因为怕饿了没东西吃,所以特地包好褫在怀里的。”
“不用。”天晓得里头是不是早下了“料。”
黎海澜和苏行刀早已撂下话来,要比比看谁先被陷害得手——情谊匪浅的三家老人们某天脑中灵光一闪,竟相互打赌起看谁家娇儿会先成亲?
先成亲者其余两家要致赠明珠盈箱以作贺礼,还要在春风楼摆上三日流水席请大小官员、左邻右舍、张三李四吃喝一顿……
虽是太平盛世,可这堆老人家也闲得太过火了吧?
私自将他们的终身大事草草做为赌注,还嬉闹到连当今天子都知道这件事,甚至带坏皇上,在龙心大悦之下也加入赌局……
最先拔得头筹的那个特赐“巧夺天宫“为新居住所,第二名者赐“东风小楼“为游苑,最后落单者要受罚,罚分别到巧夺天宫和束风小楼挑水一个月……
尽管连他们的顶头老大都这么兴致勃勃地插花下赌了,凤黎苏三家儿郎依旧视成亲如毒蛇猛兽、天灾巨变,互相争抢做那个挑水夫,宁可做奴、做佣一个月,也不要终生不得解脱。
当黄金单身郎多好?有权、有钱、有才、有貌,自有天下名花竞折腰,他们干什么要为了一颗小星星而放弃满天星斗?
嗤!
所以他们到最后不得不互相陷害,哪两个倒霉先成了亲,最后那个就逃出升天啰!
所以原本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三人,现在竟然尔虞我诈起来,成天绞尽脑汁算计另外两个“好兄弟“。
凤子丹戒慎防备地看着她。
看她掏出了香喷喷的雪白丸子,他忍不住坏心地怀疑起里头说不定掺了春药之类的物事。
“真的很好吃,是我自己捣的团子喔!”她好心地递一个给他。
他避之若蛇蝎,“不要,妳自已用行了。”
“你当真不要?”她送到他嘴边去。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吃就是不吃,死也不吃……只是……子丹忍不住嗅了嗅那香甜的味道。
清爽甘甜的香气飘荡,他从未闻过这种气味的点心。
“这是什么团子?”香气终是战胜理智,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翻来覆去打量起来。
“雪白、雪白的,用糯米炊成的吗?”
她笑嘻嘻地回道:“这是雪仙米煮熟了趁热捣成的,还加了几滴桂子蜜喔!我们都很爱吃呢!”
曳“谁?你们是谁?”他耳朵又警戒地竖起。
原本要一口咬下团子的,瞬间又打消了念头,他连忙丢还给她。
不可不防啊!谁知小小团子里包藏着怎样的“祸心“?说不定是什么“天地湿荡散“、“金枪不倒丸“、“一夜七次囊“……
那两个贼骨头既奸且诈,最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了!至于他……噢,他可是最最光明磊落的那一个了。
“我们是谁?就是金兔和银兔,还有嫦娥姊姊。”她天真地介绍道。
凤子丹嗤地笑了出来,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是啊,那吴刚呢?吴刚伐完桂以后吃不吃?”
装疯卖傻,这家伙以为她真是广寒宫下来的兔子啊?
宝兔很认真地回答:“吴刚大哥也爱吃的,只是他每天都得罚跪十二时辰,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们喂他吃的。”
“说真的,你们那株桂树真的伐完了又长吗?”他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问。
“你误会了,那是凡人穿凿附会之说,其实吴刚大哥是被玉帝罚跪……”她拍了拍膝盖。”苦得很哪,有时见他边跪边打瞌睡,又不能上床睡觉,真是惨啊!相较之下,砍砍桂树算什么?”
伐桂?罚跪?
他一怔,捧腹大笑起来,边笑边没力地搭在马颈上。”妳……妳说吴刚罚跪?哈哈哈……这真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谭了!”
宝兔小嘴微张,看得傻眼了,手掌心那团子不知还该不该给他吃?
照他笑得嘴巴几乎咧到耳朵边的模样看来,一颗团子恐怕不够他塞牙缝吧?
揉着打结的肠子,他趣味盎然地打量着她,“阿海和阿刀是从哪里把妳找来的?难得这年头还有这么笨又这么好笑的女孩儿了。”
笨?
她惭愧的承认,她的确是挺笨的,可是好笑……
“我……”宝兔小心翼翼地指着自己的鼻头,“说了什么笑话吗?”
“别管那个了,走吧,上马。”他摸摸高挺的鼻梁,笑着下命令。
她眼睛一亮,仰望着他,欢天喜地起来,“你要让我坐阿大?”
“马车,妳给我进马车去乖乖坐好。”他拍拍驰电,若有所指地说道:“妳的目的不就是混进我定北侯府内吗?现在我给妳个机会,让妳进去遛个几天,也给我玩几天,这样妳也好对妳家王子交代……再说妳这么好笑,就算用银子买回去晾在屋里说话都值得,更何况是免费送上门的呢?”
她露出一脸茫然,手心里的团子都快融化了还不自知,“什么?”
他不由分说,健臂一舒,轻松地将她拎了起来,塞进马车里头。
她没头没脑地跌进软绵绵的车厢,摔了个四脚朝天……
“噢,我的屁股……”宝兔还来不及安慰自己可怜的小臀部,只听见一声响亮的呼啸,马车咻地奔腾了起来,她在急驰的马车里滚过来晃过去。
“不不不……不要再动了,“她被震得脑袋发涨、满眼金星,死命地攀着绣墩惊呼,“我……我快吐出来了……”
手上紧掐着的团子已经沾得车厢内到处都是,雪仙米团子的香气沾染飘散,却也黏得她一头一睑。
老实说,团子塞进嘴里是好吃得紧,黏在脸上就没有这么好滋味了……她拚命想要擦掉脸颊上的黏腻,还一边努力稳住身子,真是闹了个险象环生!
凡……凡人果然很复杂……很……很难搞定……
她被晃得头晕脑胀,眼珠子都快呈斗鸡状……只觉得……怎么到处都在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