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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必。姻缘一事,毕竟不可强求。我先祝公子与胡姑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多谢姑娘。”
杜青荷本就无所求,对煌辰月道声恭喜,转身便要离开。
“姑娘请留步。”煌辰月喊住她。
“公子还有什么事?”
“我有一事想请问姑娘。”煌辰月进前一步。“杜姑娘,妳对煌辰月说过的那些话可还算数?妳说妳不会计较一切……如果,煌辰月身无分文,只是个无名无势的平凡男子,并不是什么煌府少公子,姑娘还愿意跟着我吗?还是,姑娘只愿对煌府报恩?”
“公子……”杜青荷诧讶不已,不解地望着煌辰月。
活了二十八年,头一遭,煌辰星被人发现在酒楼买醉。
酒楼是煌府开的,煌辰星是“一人”之下,其它人之上的“管事”,没人敢近身规劝或打扰他。
小厮赶回府里去禀报季总管。季伯赶到时,煌辰星已烂醉的不省人事。
“辰星少爷……我是说煌管事呢?”季伯一到酒楼就着急的嚷嚷。
小厮手指二楼,季伯立刻蹬上楼。
“怎么醉成这样!”煌辰星趴在桌上。桌上杯盘狼籍,空酒壶东歪西倒。
“快扶少……管事回府!”季伯吆喝着。
真是折腾!他还在为煌辰月的事烦恼不已,一事未平另一事又起,捅纰漏的居然还是煌辰星。
隔天,煌辰星至日上三竿方醒。睁开眼,季伯担忧、满是皱纹的老脸即晃映在他眼前。
“季伯,你别靠这么近……”他头痛欲裂,季伯一张纹路纵横的大脸靠得那么近,教他头更痛。
一瞥眼,季伯身后站着煌辰月,还有讨人嫌的、吃穿赖上煌府的秦世玉。
“我没事。”煌辰星先行解释,免得他们啰嗦。“昨晚兴起喝酒,愈喝兴致愈好,不小心喝多了。”
“哦?什么事令你那么好兴致?”秦世玉眼珠子转了转,总算识趣的吞下到嘴边的那句“担心你喝闷酒”。
“辰月即将娶亲,酒楼生意兴隆,各店经营也都十分顺利,我愈想愈是开心,想喝点酒,没想到却喝多了。”
碧月端茶进来。煌辰月接过去,递给煌辰星。“来,大哥,喝杯茶醒醒酒。大哥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的婚礼还要多仰仗大哥张罗帮忙。”
煌辰星默默一口一口喝着热茶。
“既然没事,那我就放心了。”季伯放下担了一晚的心。“你好好休息吧,辰星少爷,晚点我还有事想跟你商量。”
“我没事。”煌辰星放下茶,一跃而起。“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起来办事。我先到钱庄及各店铺看一看。季伯,你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边说边往外走。
“辰星少爷,你还是多休息!”季伯追出去。
“不跟你说了,我没事……”
说话声愈去愈远,如强颜的欢笑,愈变愈薄。
煌辰月叹口气。
“看大哥那憔悴模样,你说我是不是做得太过了,秦大哥?”语气不无担忧。
“一点也不。对付辰星,就是要下重药。”秦世玉说得十分有把握。
“可是……”
“你可别心软!心软对辰星没有好处。”
“我还是担心……唉!”
“放心!”秦世玉拍拍煌辰月,胸有成竹。“真要有什奇书…整理…提供下载么意外,还有最后一招。你依然跟杜姑娘成你的亲,至于辰星那里,就让他自己去解决。”
想想也有道理。
煌辰星或许基于兄弟之情主义,忍痛舍下心中所爱,不跟他争取胡姬儿。但情况再坏,想来也不至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何况……
他相信他不会看错胡姬儿。
山不转,路会转。
随着婚期愈发逼近,胡姬儿愈加犹豫与忐忑不安。
她应该欢天喜地的。花了那么多工夫,绞尽脑汁参加选亲,为的不就是这个?好不容易目的总算达到,她怎么却若有所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合上眼,印在她眼瞳里的下是煌辰月,不是煌府的高宅大门,不是山珍美味绫罗绸缎,也不是金钗玉饰珠串。
而是捧着她脸庞,为她擦拭额容的煌辰星。
是惹她撩她气她又曾当街害她出丑的煌辰星。
斯景斯情,辗转难回避,无计可消除。
痛苦的想了两天两夜,夜已三深,她仍无法成眠。
“不管了!”她翻身爬起来。
再无法按捺。
她窸窸窣窣的穿上单衣,蹑手蹑脚的下床,怕吵醒睡在外床的梨儿,拎着绣鞋踮着脚尖悄悄出去。
更深露重,忘了披件袍子,胡姬儿打个哆嗦。
她一路跑到煌辰星住的院子。门上了门闩,她进不去,又不敢出声叫人,左右看了看,爬上临墙的一棵大树,攀住枝干,再攀爬上墙头,手脚并用的翻身跳进去。
“啊!”她低叫一声,急忙又捂住口。
那一摔实在不轻,只是她竟不觉得痛。
她摸黑找路,摸索半天才摸到煌辰星卧房方位,由窗子爬进去。
“谁?”煌辰星根本未入睡,听见声响,立即翻身而起,沉声喝问。
“我……哎哟!”胡姬儿才出声,不知绊到什么,脚步一颠,往前扑倒,直接由窗外摔进窗内。
煌辰星霎时已听辨出她的声音,飞身过去抢接抱住她,两人在地上滚成一团。
好不容易止住滚势,煌辰星侧耳听了一下,确定没有惊醒下人引起骚动,才贴住胡姬儿耳畔,低声问:
“妳怎么跑来了?”又怎么跑来的?
抱着她,他发现她只穿了单衣,髻发凌乱,身上也沾了草叶,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心一动,更加用力搂紧。
“我翻墙进来的。”胡姬儿屏气回答。
煌辰星扶她起身,安置坐在床沿,然后点燃根蜡烛。红烛掩映,即使一身狼狈,胡姬儿仍显得说不出的风情妩媚。
“妳……”才开口,煌辰星便问不下去。
有什么事需要三更半夜来找?此景此情,还需要多问吗?
“我来是问你一件事的。煌辰星,你可要老实回答我。”胡姬儿直视煌辰星,不容他有一丝闪避。
煌辰星轻轻替她披上外衣,在她身旁坐下。
胡姬儿轻声问:“回答我,我要成亲了,你可有一点不舍?”
煌辰星浑身一震。
盯紧了她的眸子。“妳呢?妳会情愿放弃到手的荣华富贵吗?”
莫说他质疑,她自己也想不到。
“我想了又想,想了再想,思来想去,全是你……”想不到会对他魂牵梦系,辗转难回避。
“老虎儿!”煌辰星浑身又是一震。不是不相信,是太美好的惊喜!
“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吧,煌辰星。”胡姬儿握住他,握得相当用力。
没想到胡姬儿深更跑来,竟是不顾一切要与他私奔,煌辰星心口翻搅不已,反握住她。
“虽然不该,但也只有对不起煌公子了。”胡姬儿多少有些歉疚。
“老虎儿,妳真的愿意与我远走吗?”对不起了,辰月。煌辰星心里默默念着。
到这个地步了,他不能再放手。
“不跟你走,我深更半夜跑来做什么?不过,你这个煌府管事是做不成了。”
“无所谓,我不在乎……”
“哈哈!”
蓦然爆出大笑声,烛火忽然大明。
“等了那么久,你总算说句人话出来!辰星。”秦世玉与煌辰月一前一后走进来。
“你们……”
“煌公子!”
煌辰星愕然,胡姬儿惊呼。
完了!她衣衫不整,夜半与煌辰星共处一室,被抓个正着。
哪儿也奔不成了。
她硬着头皮说:“煌公子,事到如今,我也不多说什么,是我们不对,我们对不起你。”
“我们?哟!还真是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秦世玉故意板起脸。“你们置煌公子与何地?该当何罪……”
“还望公子大度,饶过我们……”
“如果轻饶了你们,煌公子岂不成了上京城的大笑话……”
真的完了!
胡姬儿不禁紧抓住煌辰星的手,手心发冷。
煌辰星凶狠的瞪秦世玉一眼,拥了拥胡姬儿。
煌辰月微微一笑,说:“你也该说句话了,大哥。”
他赌胡姬儿在荣华富贵与煌辰星之间会选择煌辰星;果然,胡姬儿行动了。
“大哥?”胡姬儿猛转向煌辰星,惊讶万分。
秦世玉哈哈大笑。“没错!他是……”被煌辰星瞪得住了口。
“我是辰月的表兄。”煌辰星自己亲口对胡姬儿解释。
“那什么管事,都是在骗我?”胡姬儿忍不住有点恼。
“不,我无意欺骗妳。”
“大哥他的确无意骗妳,胡姑娘。”煌辰月帮腔解释:“大哥其实才是煌府真正的主人,因为不欲太早成亲,为了应付上门说亲的媒人,才自任管事。大哥对姑娘有意,为了我隐忍不说,我们为了让他表白自己心意,才设计了这个局。得罪之处,还请姑娘多包涵。”
“原来你们早知道了?”煌辰星苦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秦世玉说:“开始不知,接着不知,后来不知,难道最终你又是醉酒的,又是烂醉的,还会不知吗?”
胡姬儿仍有点不敢置信,摇头说:“你真的是……不会又是骗我的吧?”
“妳放心,胡姑娘,煌辰星是如假包换的煌府大公子,我这个司坊令可以打包票。”
“那……”胡姬儿蓦然瞪大眼。“我又是爬树、又是翻墙的,还受寒受饥折磨的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气呼呼握拳捶打煌辰星胸膛。
煌辰星任由她发泄,遇上秦世玉揶揄的笑眼却不禁有丝窘。看在秦世玉眼里,根本足打情骂俏。
“好了,事情总算解决了。已经没有我们的事,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去解决。”秦世玉又摇起他的折扇。
“可是……”胡姬儿猛想起。“婚期快到了……”
“妳不必担心,胡姑娘。”煌辰月微笑。
“是啊,”秦世玉不改多嘴本性。“婚期到了,妳跟辰星成亲就是,还有什么问题?”
“秦世玉!”煌辰星吼了一声。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一切都是现成的,只是新郎倌换人而已。”
是没有不对,煌辰星也反驳不出话。
秦世玉又啰嗦:“煌家大公子终于甘愿成亲了,季总管一定会喜极而泣。”
煌辰月莞尔。恐怕季伯会昏倒才是。
“对了,大哥,”临离开,煌辰月忽又回头。“我答应资助花姑娘开一间食坊;应允崔姑娘与崔家共同经营茶庄,并且低息借给他们十万两;至于侍郎府那里,则需亲自上门请罪。便是这样。你就看着办吧,大哥。”
“辰月,你……”
煌辰月说完就出房了,根本不等他开口。
卧房内顿时静悄悄,胡姬儿与煌辰星两人我看你你看我的,看了片刻。
胡姬儿噗哧一笑,投入他怀中。
这只大豺狼,搭上她这只老虎儿——豺狼虎豹原来是一家啊。到头来,她竟捡了个大便宜。
“考考你,何谓三从?”胡姬儿噙着笑。
煌辰星忍住笑,一本正经。
“娘亲说话要服从,夫人意见要听从,女儿要求要遵从,是谓三从。”却掩不住黑眸里的笑意。
“孺子可教也!”故姬儿咯咯笑起来。
“那么,敢问胡大姑娘,何谓“四德”?”
“这个嘛……”胡姬儿水汪汪的大眼不安分的溜他一下,眼角生波,溢出狡黠的神采。“就是“我说得,你听得”,“我捶得,你受得”,此乃“内室四得”。”
煌辰星一楞,跟着失声笑出来。
“要是让季伯听见了,一定天翻地覆。”伸臂拥住胡姬儿,将她拥入怀里。
红烛高照,帘里帘外偷映.烛影成双,人影亦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