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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坊大人又来了?”
“还准备住下呢。我听见煌管事吩咐玉螺她们打扫厢房呢。”
“那煌管事有吩咐要些什么吗?”
碧月摇头,提起袖子掩嘴一笑。“有司坊大人在,煌管事气都气饱了,哪还吃得下任何东西。”
“说的也是。”厨子也笑。这个秦司坊令难缠,连他们下人都闻知一二。“妳请稍等,我马上就好。”
厨子自顾忙去。四仔连忙搬张凳子,用袖子抹一抹,讨好说:“坐,碧月姐。”
“谢谢。”
四仔在她身旁坐下。“碧月姐,这几日府里上下忙成一团,妳一定也忙坏了。”
“没什么。府里忙归忙,我还是照常伺候公子生活起居。”
“这样啊。”四仔又露出一脸烂漫天真的模样。“碧月姐,妳一直在公子身旁伺候,公子是怎样一个人?我没见过公子,有些好奇。”
“这也难怪。”碧月笑说:“公子温和文雅,体贴下人,喜爱清静安宁。平时他深居简出,不太管府里的事。府里的事都是季总管及煌管事在处理的。不过,总管也多半听煌管事的就是。”
“真的?煌管事那么大?”惨了!不好好巴结不行。希望他记性不太好,要不……嗯,有点棘手。
“至少比你我都大!”碧月被四仔的语气惹得笑出来。
“那公子选亲的事,他也管得到吗?”
“这可难说。我瞧公子也挺重视煌管事的意见便是。”
四仔瞪大眼。“煌管事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居然连公子都听他的?”
“公子跟煌管事感情很好。”
再怎么好,到底是下人,不是吗?
四仔两眼骨碌转。如果打点好这个煌管事,事情岂不好成了一半?
“依我看,那些姑娘们要是先来巴结煌管事,过了他这一关,要入选,岂不更容易些?”
“快别瞎说!”亏他这么想。
“我是说真个儿的。”四仔说:“对了,碧月姐,妳这么漂亮能干,怎么不去参选?”
“你又在瞎说什么!我们是什么身分!”
“我才没瞎说。碧月姐这么温柔好看,我喜欢都来不及。我要多长几岁,一定追着姐姐不放!”
碧月不过十七、八岁,有人称赞自己好看,即便是小孩儿,也觉得心花怒放。她抿抿嘴,笑斥四仔说:
“你又在瞎说了!小不正经!”
“我是说真的!”四仔一副信誓旦旦。“碧月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谁看了不欢喜!?”
千穿万穿,万屁不穿。碧月藏不住笑,举袖掩口,从袖中掉出块帕子,四仔弯身捡起。
“好漂亮的帕子。妳在哪儿买的?碧月姐。”帕子上绣了一对鸳鸯,池边戏水,绣工精制。
“这是我自己绣的。”
四仔佩服不已。“像碧月姐这般可人儿,手艺又好,公子尚瞧不上眼,那公子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公子对我们丫鬟一直相当尊重,倒未必瞧我们不起。”碧月说:“不过,身分毕竟有别。我伺候公子那么久,也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难不成,真要煌管事点中了谁,公子就娶谁?”
瞧他认真苦恼的模样,碧月不禁笑说:“公子都不担心了,你瞎操心什么劲?”
四仔搔头傻笑,又惹得碧月一阵好笑。
“粥好了!碧月姑娘。”厨子叫喝。
“我来帮妳拿,碧月姐。”四仔自告奋勇。
一路走到琉璃亭。可还未近亭边,远远瞧见煌辰星,四仔暗叫声糟,忙说:“我差点忘了,刘大叔还等着我到柴房取些柴火呢!碧月姐,我就不陪妳过去了。”
“那你赶快去吧。”碧月取过粥。
四仔一溜烟跑开。没人知道他心虚,他偏心里有鬼,作贼似的鬼鬼祟祟。煌辰星无意中一瞥,只见一个鬼祟的身影一闪便过去,不由得蹙起眉。
“碧月,方才跟妳在一起的人是谁?”他问。
“是厨房打杂的一个小厮。”
“小厮?叫什么名字?”
“四仔。”
四仔?煌辰星楞一下。
这名字他似乎听过……啊!
他猛然起身。
“怎么了?”秦世玉与煌辰月不由一惊。碧月也吓了一跳。
“没什么。”煌辰星若无其事,一语带过去。
那小子居然混进来了!
他瞥瞥桌子上季伯初选出的人名册,只见秦世玉拿起朱笔在上头涂涂又勾了勾,说:“这该当入选。”
煌辰星一看,那还得了!大声道:“秦世玉,你少胡来……”伸手便抢那名册。
秦世玉动作更快,转手交给一旁等候的家丁,吩咐道:“喏,把这交给季总管公布。”
煌辰星张口要呼喝,被秦世玉给捂住嘴。不管煌辰星一脸气急败坏,笑嘻嘻说:“终身大事,兹事体大,辰星,你可别乱来。”
一灯如豆。
胡姬儿在豆般亮的灯火下,努力的对付着手上的一抹白帕子。双手手指上红斑点点,全是针扎的痕迹。
“老虎儿!”木门吱呀推开,四仔探头进来。
“四仔……啊!”胡姬儿一诧,针又札刺到手指上,在四仔面前不敢叫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放心,回来瞧瞧。”
“小鬼头,我还不放心你呢!你在煌府这几天还好吧?”
“好得很。”四仔挺挺胸。瞥见桌上的帕于,奇问:“这什么?抹布吗?”捡弄咸菜似伸出两根手指搅了搅。
“什么抹布!”啪一声,胡姬儿打开他的手。“我在缝帕子。帕子!看清楚!”
明明就像条抹布。四仔揉手扁嘴,识趣的不找骂。
“妳没事干么弄这玩意儿?”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提那回被某丫鬟取笑的事儿。“饿不饿?我热点东西给你吃。”
“不必了,我不饿。”凭他本事,煌府厨子被收服得服服贴贴的,哪饿得着他。“欸,老虎儿,妳入选了吗?”
“叫姐姐!说过多少次了!”
“是是!胡姐。”好汉不跟女子争。“究竟过关了没有?”
“大概吧。”
“什么叫“大概”?”
“就是不知道。告示还没贴出来,明儿个才会晓得。”
“妳没露馅儿吧?”
“你当我那么不济事!?”胡姬儿叉腰鼓腮帮。“我一字一句可是答得好好的,冯婶婆给的八字也派上用场,要不是……”她忽然放下手,有些泄气。
“怎么了?”四仔紧张起来。
“总归是运气不好,竟叫我撞上了那家伙。”
“哪个家伙?”
“还有谁!还不就是煌府那个管事。”
“煌管事?”四仔苦垮着脸。“我跑回来就是想告诉妳这件事。胡姐,这个煌管事在煌府里份量似是不轻。我听伺候煌府公子的丫鬟说,煌公子对他是言听计从。他要扯我们的后腿,那怎么办?”
“再怎么言听计从,总不会连娶亲这回事都听他的吧?我们只要小心避开他,等到紧要关头,见到煌公子,就不怕他搞鬼了。”
“那时妳就可以施展美人计迷惑煌公子……”
“呸呸!什么美人计,这么难听!你胡姐是天生丽质难自弃,自然被选在君王侧!”
总得先过了头关吧!四仔心里咕哝。
“欸,胡姐,妳说他们会出什么难题?”
“这我哪晓得!”
“该不会考什么琴棋书画吧?”那简直比考状元还困难。
“应该不会吧。”胡姬儿面露难色,口气不禁迟疑。
“要真如此,可就完了。”
“那也等发生了再说吧。”
果真如此,就是她的“劫数”。
“我看啊,就是不考什么诗书,光绣条帕子这一项,也完了。”四仔瞪眼,摇头叹气起来。
就算退一步,退两步……但这光景,前途遥迢呀!
唉唉!
能把条帕子缝成抹布,这教他如何乐天得起来?
季总管朱笔亲批,加上秦世玉自作主张,初选一共选出了一百零八名的“秀女”。身家背景,包罗万象。有大户千金,有小家碧玉,有号称“京华第一婢”的俏丫鬟,有朴实守规范的姑娘,还有就是胡姬儿这等什么都算不上的。
复选定三关,采淘汰制。第一关未能顺利通过,便丧失晋升的资格。
由于有一百零八位参与复选的“秀女”,煌府在大院架起棚子,应选的“秀女”在棚下各标其位,并将看热闹的百姓都摒除到府外,以维持场院的秩序。
棚院前方,架起一人半高的高台。煌辰星、煌辰月以及秦世玉及季伯便坐在台上,与棚下诸秀女隔了相当距离。每位在时限内完成试题的作答,则先由煌府丫鬟点收,再交由前方的执事转呈到台上审查。通过的会由煌府丫鬟引带到花厅奉茶休息;未通过的煌府则奉上一匹上等的软纱布慰劳。
“为什么我也必须坐在这里?”煌辰星蹙眉,稍有不满。
这主意是秦世玉出的。说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全交由季伯筛选的话,等于由季伯按照自己的喜恶决定好对象,最后的挑选已无意义,所以力主煌辰月应该出面作主,选择自己未来的如夫人。
选亲是为辰月选对象,由他自己作主选择,这点煌辰星倒也颇能理解。可这又干他秦世玉什么事?且也非他选亲,为何他也必须参上一份?
“你身为人家兄长,可有推脱责任之理!”秦世玉振振有辞的。
托他司坊令的福,朱笔乱涂勾改,竟将胡姬儿涂改入选。他自有微词,偏偏正主儿辰月微笑不置一词,他这个兄长也不能怎么样。
“秦世玉,你不觉你管得太宽了?”台下密密麻麻,望过去,珠钗晃动,他也看不准那个胡姬儿究竟是在哪个角落。
“与民分劳,是身为父母官的责任,怎会管得太过了。你说是吧?季总管。”
“大人说得极是。”季伯点头附和。
还是这位司坊大人明白他的苦心,预祝贺煌府“双囍临门”。听他那么说,不管他再说什么,季伯便一径点头附和。
“辰月,你以为呢?”煌辰星问。
煌辰月的视线恰巧正落在右下首最临近看台位置的那名身着青衣粗布裙、抬手抹汗的少女身上。听见煌辰星的问话,连忙调回视线,一如平常温和微笑说:“我没意见。”
自己的终身大事,怎没意见?
煌辰星没忽略他的目光,朝右下首望去一眼。
那名女子婉约清秀,一举手一投足皆有股特别的宁致感,别有一种沉静。她穿了一身青衣,身上散发山涧清气,竟像朵青莲似。
难怪辰月的注意力会被她吸引。怪的是,这样的姑娘怎会来参选?煌辰星暗忖,招手唤来一名执事,低声吩咐了什么。
他这举动当然逃不过秦世玉的“法眼”。事关的是煌辰月,他比较少兴致搅和——应该说,他原无意淌这浑水。谁叫老天让他知道了煌辰星竟与胡姬儿“相识在前”。
这事儿费了他一点工夫,不过好歹也让他拼凑一些梗概出来。
煌辰星原不是闲着没事忙,会做出那等不合常轨的事来的人。再瞧他对胡姬儿的入选虽有微词,却并未全力反对,岂不相当耐人寻味?
虽说是煌府在选亲,不过,他这个司坊令反正闲着没事做,就是有事也要推到一旁让旁人去做。
他还是与民分劳呀!与民分劳解忧嘛。
第一道试题是“帕子”。
每人白绢一块,参选的“秀女”必须在两个时辰内缝绣出一条帕子出来。
绣帕的图案不限,但超过时限的,则视同未能通关而被淘汰。
明显的,考的是“女红”。原也是姑娘家们必备的技艺,并未引起任何的异议。
胡姬儿却楞在那,至少呆了炷香头的时间。
她的位置有点偏,离看台相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