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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敲响莫家的门,仍然是保姆孙姨开的门。
孙姨认识赵影,擦着手上的油污说:“伊伊住院了,我这炖汤呢,马上要去给她送晚饭,你要一起去吗?”
赵影忙说要要要,和孙姨一起赶往二院。
言谈之中,赵影才知道莫伊的父母,莫峰和冯琴闹离婚已经快一年了,原本莫峰经营着城郊的一家印刷厂,冯琴在市中心开棋牌室,相安无事,如今闹起离婚来冯琴觉得印刷厂远比棋牌室盈利大,要求从印刷厂分一杯羹。就在这节骨眼上,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一群混混跑到印刷厂里一通打砸抢,周末恰好在厂子里的莫伊不幸地受了波及,因为不排除脑部受创所以被留院观察。
用孙姨的原话就是:“也是作孽,好好的闹什么闹?最后倒霉的还是孩子,好好的闺女受大罪喽……”
刚刚走进医院,赵影就开始紧张,多少年了她也没再踏足过二院。
雪白的墙壁,光洁的走道,白大褂白口罩,这个白色的世界让她忍不住想起妈妈去世的那天,铺天盖地的白色麻木了她所有的观感,忽有一瞬所有的痛席卷而来,让她窒息。
然而对莫伊的担心,终于还是盖过了内心的恐慌,看见半靠在病床上的莫伊时,她忍不住奔过去,紧张地看着莫伊额头的纱布:“伊伊,你……”
“小影,对不起啊……”莫伊穿着浅蓝色的病号服,苍白的脸上挂着抱歉的微笑,“太突然了,没办法告诉你,让你担心了。”
赵影直摇头,手指虚虚落在她的额角:“这是怎么弄的?医生怎么说?”
莫伊伸手抚过额头:“撞到柜子上了,没事,他们大惊小怪。”
孙姨在一边把做好的晚餐一一放上茶几,莫伊看她放好了才说:“孙姨,饭菜你放这儿吧,一会儿小影陪我吃。你就先回去吧,明早还要拜托你呢。”
孙姨嘱咐了几句,就先合上病房门离开了。
赵影琢磨了好久遣词才开口:“我听孙姨说了……叔叔阿姨他们……”
“不说他们,他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我操不了这心,”莫伊用难得一见的冷淡口吻说,“……小影,你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你这住院呢,还想去哪里?”
“不离开医院,”莫伊垂下长长的睫毛,“就在这楼里,三楼。”
尽管莫伊一再强调自己身体无碍,赵影还是固执地搀扶着她乘电梯下到三层,楼层标牌上写着“骨科”。
“谁住在这里?”赵影好奇地问。
莫伊停在一间病房前,努嘴示意。
赵影抬眼一看,上面护士娟秀的字迹写着病人的名字,楚瑜。
“他怎么会在这里?”赵影觉得事情有些匪夷所思。
莫伊做了个嘘的动作,赵影赶紧捂住嘴,顺着她的目光透过病房门朝里看。病床的帘子拉着,看不见床上的人是不是在休息。
莫伊叹了口气转过身。
赵影问:“不敲门进去吗?”
“不了……”莫伊说,“我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好好留下来治疗了。”
赵影满腹疑问已经不知道从何问起,只能跟在莫伊身后慢慢离开骨科病区。
“如果不是他,现在躺在这个病房里的人就是我。”莫伊一面走一面轻声说,“可是我爸妈不相信我的话,他们觉得楚瑜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你是说去厂子里闹事的那群人?”
“嗯,他总说如果不是一伙的,没那么巧就在事发时候路过那么偏的厂子。”莫伊靠在楼梯扶手上,语气急促,“他就是不相信是楚瑜替我挨了那几棍子。当时场面太乱,保安都说没有看清楚……可我又不瞎,我看的很清楚啊,他冲过来挡我面前挨了好几棍。打他的人是谁我虽然不认识,但是他救了我,我怎么会没看清?”
赵影拍拍她的背,示意她说下去。
“可他们不信。其他人见警察来了全都逃走了,他伤了手臂和腰没有走,我妈居然说要告他,说他是肇事者之一……”莫伊说着急的伸手去挠头发,被赵影拉住了手,“我妈就是以貌取人,她宁可不信自己女儿,也要坚持可笑的偏见。也难怪我爸没法跟她过下去。”
赵影见她情绪有些失控,忙开口问:“那楚瑜怎么会也在这里住院?”
“我让我爸找人送他来的,”莫伊冷笑了声,“我说如果不替他治疗,我也不治。”
赵影总觉得莫伊字里行间的“他他他”说得那样亲切熟稔,怎么也不像在谈一个几年不曾谋面的小学同学,想了半天才找到切入口:“伊伊,这事儿之前,你们就见过吗?”
莫伊闻言露出些微笑意:“是啊,见过。不是你告诉我在罗衣巷遇见过他吗?我去了几次,就找到他了。”她的笑容里有掩不住的愉悦,“你知道嘛,那套闪卡真的是他送的……还有我那辆半路断了链条的自行车,上次不是和你说莫名明奇妙又好了了吗?还有我不知道落在哪里的便当包,忽然出现在小区传达室的窗台上……”
“你是说,”赵影推测着,“楚瑜悄悄地做了这些?”
“也许吧,他没否认,我想是的。”
赵影忽然想起了往事,啊了一声:“你还记得小学时候,常常我说看见楚瑜在附近,等你回头他就不见了的?”
莫伊露出恍然的神情:“记得……”
“可是莫伊,”赵影思索再三才开口,“你知道楚瑜现在都在做什么吗?为什么他可以有那么多时间……跟着你。”
“他在朋友的网吧里帮忙,就是调试网络和电脑什么的。”
“不上学了吗?”赵影追问,“他初中应该也没念完吧?”
“他念的七十七中,不过没怎么去上课,说自己不是念书的料,与其浪费时间做那些徒劳的事,不如学些技术。我觉得也是,以后电脑普及了,他这样的不愁找不到工作。”
“可他也才十八岁啊!”赵影记得楚瑜当初是留了两级到他们班的,在此之前有没有留级她倒是不确定。
“十七,”莫伊纠正,“明年六月份才满十八。”
“对啊,那怎么就不念书了呢?初中算是义务制教育吧?”
莫伊正色:“小影,你怎么跟我爸一样?读书难道是唯一的出路吗?”
“不是,”从小一辩论就结巴的赵影再一次词穷,“只是……只是,即使不上大学,高中,起码初中得念完吧?”
“我爸,文革后的第一批大学生。我妈,也是正规大学毕业。现在呢?为了一间破厂子,脸皮都撕破了,我爸说来闹事的混混压根就是我妈雇的……虽然我不信,或者说不愿意信。但是你看,这就是所谓的文化人。如果楚瑜觉得念书不适合他,那我愿意支持他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赵影觉得自己有满腹的话想辩驳,可是看着莫伊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却茶壶煮饺子——有口倒不出,讷讷地说:“那也不能这么早就进社会呀,义务制教育都没完成呢……”
“不就是一纸文凭吗?”莫伊哼笑了一下,“百来块,随便买。”
“伊伊,不是的……”赵影还想据理力争。
“别说了小影,”莫伊制止了她,“我累了,你也回家去吧。作业估计也不少吧?”
“那行……”赵影弱弱地说,“我明天放学来看你。”
“不要跑了,”莫伊撑着楼梯扶手,“过几天我就回家了,到时候再说吧。”
赵影默默地应下了,和莫伊道别后,踩着医院昏黄的路灯和月光独自走着,不由又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七年多前,她离开这所医院时失去了母亲,为什么现在她有种感觉,自己正在慢慢失去曾经亲如姐妹的莫伊。
☆、护符X释怀
“你也觉得初中都不念完,也没有关系吗?”当陆靳泓神色坦然地听完赵影的叙述之后,她为他的淡定感到讶然。
陆靳泓把面前的试卷挪到一边,侧过脸托着腮严肃地看着赵影:“我问你,你觉得莫伊笨不笨?”
“当然不笨啊,”她立刻反驳,“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姑娘。”
“嗯,既然她不笨,你能想明白的道理,她会不明白吗?她不是不明白,而是太了解楚瑜。”陆靳泓在草稿纸上画了三个圆和一个菱形,“如果说我们三个人都是可以被学校教育感化的圆,那楚瑜就是方,磨了十多年,他的棱角也没平,要比滚速,他永远吃瘪。”
“莫伊不是说了,楚瑜也有念初中,只不过他把念课本的时间用在社会历练,以后IT热门,保不齐楚瑜比我们都发达。”
“我昨天那样和伊伊说,是不是太偏激迂腐了。”赵影咬着笔头。
“你会那样说我一点都不惊讶,莫伊应该也一样,你就是这么个对朋友的事比对自己的还上心的人。”阳光正好,陆靳泓的眸子里清晰地印着赵影白净圆润的小脸,“不过我倒是不明白,楚瑜念不念书和莫伊有什么关系?”
赵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不懂!”他哪里会懂,昨天莫伊说起楚瑜时候两眼放光,一张苍白的小脸都熠熠生辉,如果放在前几年自己还不懂,现在她却隐隐约约明白了些,她怕莫伊跟着楚瑜跑偏呀。
“来,”陆靳泓对她脸上闪过的羞赧心生好奇,凑近她一些,“你给小爷解释解释。”
她嘟嘴,负气地趴在试卷上:“不解释,爱懂不懂。”顿了顿,低着头瞥他,“你说我要不要跟莫伊道个歉?”
他脑袋搁在胳膊上,歪着头看她气鼓鼓的脸颊:“要~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一放学赵影就急急忙忙赶去二院,摸到莫伊病房时却只看见温热的饭菜摆放在茶几上,人已不知所踪。她想了想,退出了病房,径直乘电梯下到3楼,刚出电梯门,便看见一脸春风得意的莫伊正拎着一只保温碗走来。
看见赵影,莫伊吃惊地顿住,想起前晚的不欢而散有些尴尬。
“伊伊……”赵影不好意思地一手扶着另只手肘,挪到她身边,小小声,“昨天是我不好,说话太偏激,你别生气啦。”
莫伊的长睫毛忽闪着:“傻瓜呀,我怎么会生你气。”
赵影笑嘻嘻地挽上她的胳膊:“我就知道。”
“换个地方说话,”莫伊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病房走道,领着赵影走进电梯下到一楼,“其实我觉得医院这儿挺适合度假的。树多花好,关键晚上清静,不用去上补习班,也没人逼我练琴。”
两人在医院的草坪上漫步,地灯投射的光柱幽幽地照亮整个园区,住院楼的灯光显得格外醒目,莫伊抬头看着某一扇窗口的灯光:“小影,你知道吗。昨天你走了以后,我特别害怕。”
“害怕什么?”
“怕如果告诉你,我不打算上高中了,你会看不起我。”莫伊静静地看着赵影,“你会吗?”
幽暗的灯光下,莫伊少女的脸庞平静而期待。赵影压抑住自己的惊讶:“可是你成绩那么好,努力一下上金中都有可能的。”
“上了金中,然后呢?”莫伊踢着脚下的十字路,“然后再被填鸭地读各种补习班,然后去考北大清华吗?我考不上,大概会被逼着考N大吧,我爸他们也不想我走远,就留在N市,然后继承家业。”
赵影能理解莫伊对于未来被框定好的不甘,却不能感同身受,对自己而言未来的一切茫茫无际,最想要的东西都在她跳一跳都不见得能够得上的枝头。她问:“那马上毕业了,你打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