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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乔的眼睫轻轻垂下,双肩也无力地垮下,灵动的双眼此时蒙上了一层迷惘。
忘掉?捅了这么多娄子,根据经验,她是可以很容易忘掉啦,但是别人能吗?在大家眼中,她一定是个只会带给大家麻烦的人吧!唉,从来没觉得这么挫折过!
不过她更在意的是永璋的看法,她真的好想问他,这桩婚事他是不是不想要,自己到底是不是令他觉得讨厌
可她就是怎么也问不出口,深怕他的答案会令她的心轰然炸开,然后碎成一片一片,捡都捡不齐……好可怕……
看她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样,直觉芸乔并没有听进他的话,永璋轻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轻吻她光洁的额。
“我真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闻言,芸乔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全都崩毁,失去支撑,当然也感受不到永璋真切的温柔。
果然,他是怨她的、怨她带给他这么多麻烦、令他蒙羞……
藏不住满心的黯然与失落,芸乔一把推开使得她锥心不已的来源,永璋自是讶异于她突如其来的怪异举止。“芸乔?”
“我……”芸乔将手背到身后,笨拙地想掩饰自己的失礼。
永璋察觉到她眉眼间的戒慎。“你有事瞒着我?”
“没……没事。”芸乔扯出一个微笑。
自洞房花烛那夜永璋对她说不讨厌她时、他教她应该懂的“基本守则”时、他在太后面前为她说话时、他遵守约定带她出宫玩时、他放了那两名刺客时,她就知道永璋是个好人,她绝对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不快乐,她一点都不希望看到他不快乐……是了,惟有离开,才能解决一切。
是吗?永璋朝她逼近了一步,芸乔也退了一步。果然,明明有异!
“有事宁愿同羊讲,而不跟我讲?我比不上那两只呆羊吗?”永璋挑眉。
“不是的……黑儿和小白它们不呆……”看到他愈发铁青的脸色,芸乔愈说愈小声。
“过来。”他受不了她划出的距离!“基本守则第五条:不准触怒我!”不得已,只好再搬出这一套来压她。
思绪乱成一团的芸乔,虽拼命掩饰想离开的念头,却仍无法抗拒永璋,依言走近他。
忽地,永璋健臂一搂,将芸乔锁进他的铁臂之中,热切的吻印上她柔软的唇,狂烈、炽烈足以将灵魂燃烧殆尽……
“什么都别想……”永璋惑人的嗓音回荡在芸乔耳边,没有疑惑、没有惶恐,惟有铭心,却逼出了芸乔成行的清泪。
好讨厌!她从没这么爱哭过……
“怎么还哭?”他吮去了晶莹。
“没……只是方才没擦干的泪而已……”
多么期盼想哭的时候,就有永璋的怀抱能让她尽情落泪。
最后一次了……
第十章
望着永璋熟睡后毫无防备的侧脸,平日的冷漠刚毅完全化作柔和的线条,芸乔有一瞬间的怔忡,心弦醺然的悸动实实在在地告诉她事情发生的端倪。
对他的感觉,已不足以用“喜欢”两字来形容……
胸臆间鼓胀胀的,除了隐隐的痛之外,好似还有能让她感到满足的……什么?
是什么会比“喜欢”来得更深切?
她从来没有过如此的感受,想找出答案,却又害怕其间的层层阻隔?
“你能告诉我吗?我到底是怎么了?”凝视永璋的睡脸,芸乔缓缓脱口。
你会爱永璋一辈子吗?
请你答应我,尽你所能地去爱永璋,好么?
蓉妃说过的话跃上芸乔纷乱的脑海。
爱?!
所有反常的心情、举止,难道都是因为她爱上永璋的缘故?
所以我希望你能……别给他负担,好吗——
结果,她却搞砸一切,给了永璋最沉重的负担。
但,她真的好想留在永璋身边……
不行!她答应过蓉妃娘娘的,不是吗?怎么能反悔呢!
如果可以,她好想爱永璋爱得光明正大,而非把这份爱埋藏在心底。
“珍重……”再一次把他的俊颜深深刻画入心中,芸乔蹑手蹑脚起身轻轻推开了永璋温暖的怀抱。
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消失吧?
也好……这样一来就不会再造成麻烦了。
来到小动物们的栅栏内,芸乔爱怜地摸了摸小羊儿的头,口吻中有一股苦涩。
“这里不适合我,我该到哪去?”
“咩咩!”
“天山?好主意!我也好想回家。”然后找个没人的大草原大哭一场。“你们有了这么多好朋友,小胡子和依儿也会照顾你们,还想跟我一起回天山吗?”芸乔逡巡过栅栏边大大小小的木屋,眼底有着不舍的依恋。
“咩……”
“谢谢你们,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丢下我一个人,那好,我们一起回家。”芸乔的俏脸上绽出微笑,灵秀的笑容却显得沉重难当。
回家合该是高兴的,而她却有种遗憾。
“仔仔、狗狗、小花、小灰、小老鼠,我回天山了,留你们在这是不得已的,我一个人没办法把你们全带走,不过我会记得你们的,你们也别忘记我唷!”
芸乔留恋地望了眼小动物们和寝宫的方向,牵起两只羊儿,踏着月光离去。
月华纤纤,透过叶稍洒落一地疏密银晕。
踏碎晕影,人心,亦碎成片片……
一翻身,永璋下意识寻找身旁柔软的娇躯,扑空的恐慌霎时袭来,永璋惊坐而起,举目四望,不但身边没有芸乔的踪影,寝房里更没有!
永璋瞄了眼窗外黑漆的天色。
夜色仍深,芸乔不睡会到哪去?
不对!一定有问题!
回想今夜芸乔不同于平常的表现,莫名的惊慌及不安直逼永璋而来,他迅速披上外衣——
“叩叩叩!”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永璋启门之前传来。
“爷,宫里出现女贼,在熙宫附近的石湖边被禁军所俘。”小福子在门外紧急禀报。
女贼?
拉开门,眉目冷凝的永璋立在房门口。
“去看看。”他率先举步,急促的步伐中透出些许阴鸷。
永璋一到石湖,便看到这幅令他又气又急的情景——
十几名训练精良的禁卫军持剑包围住浑身湿淋淋的芸乔,她还拎着个包袱,一副狼狈逃难的样子,旁边还有那两只他看到就气的蠢羊!
“各位大哥,我不是什么贼,也没有偷任何东西,那个剑……可不可以不要对着我?看起来怪可怕的。”芸乔知道自己这回造成的误会大了,引来了这么多“围观”的大哥们,只能努力赔笑。
禁卫军不为所动,只当她是个滑溜的女贼。
芸乔以为他们没听懂,试着再解释得详细一点。
“我不是进宫偷东西的,我其实是打算离开皇宫的。”无奈夜色太黑,一个不小心失足跌进小湖里,才会引起这么大的骚动。
“这里面的衣服全是我从天山带来的,不信你们瞧瞧!”她解开包袱的结,以示自己的清白。
芸乔一动作,禁卫军们无情的刀剑立即上前一步,差点吓掉了芸乔手中的布包。
“慢着!”永璋喝斥,冷峻的嗓音让禁卫军停住脚步,也让芸乔一愣。
是永璋,芸乔倒抽一口气,心虚地咬着下唇垂头不语。
“启禀十阿哥……”侍卫长格尔济恭敬地向永璋描述前因后果。大致是女贼跌入湖中,于是他们在湖边逮个正着,都认定女贼偷了皇十福晋名声广播的羊儿。
不过说正格的,在宫里当差这么久,他还从未见过这么蹩脚的贼,今日是头一遭。
听不进侍卫长说了什么,永璋幽冷的眼眸直逼芸乔。
她竟然一声不响地离开!
在他毫无条件、毫无保留地爱上她之后,她竟然想走?!
这颗小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是否立刻将此贼关入天牢,等候提问发落?”最后,格尔济问。
“你要自行表明身份,抑或是要被关入天牢?”永璋反问一脸做了亏心事的芸乔,微愠的口吻是气禁卫军的不长眼、更怒于她的不告而别。
“天牢”是关人的地方吧?听起来怪可怕的……
“我这次又没做错事,你不能关我!”虽然慑于永璋铁青的神色,芸乔依旧硬着头皮抗议。
“大胆狂徒,竟敢对十阿哥无礼!”格尔济大斥,没看到小福子在一旁紧张地对他挤眉弄眼。
无礼——就是她无可救药的缺点,连一个陌生人都看得出来……
委屈全数涌上心头,泫然欲泣的芸乔,对着永璋喊出内心扰得她痛心的挫折。
“对!我就是无礼,你大可把我赶走,省得碍你的眼、让你丢脸、还得一天到晚帮我收烂摊子,我就是这么令人讨厌……其实你是讨厌我的,只不过是因为皇上指婚才什么都不说的,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不争气的泪珠自脸庞滑落,使得她理所当然的气势减弱了些。
让他碍眼、丢脸?他讨厌她?
她哪来的这些念头?
永璋紧拧眉心。
莫非她今晚所有反常的表现,都是因为这段空穴来风的原因?
他一直以为她担心的是动手打了芳妍这件事!
“大胆!来人,拿——”格尔济护主心切,命令手下捉拿芸乔,他的嘴却被小福子一把捂住。
“格尔大人,那是十福晋,不能拿下的!”小福子赶紧解释。
女贼是十福晋?!
她这身小村姑的打扮哪里像个福晋!
格尔济疑惑地看向小福子,小福子紧张的神色告诉了他一切。
他们抓错人了!天……
格尔济挣脱小福子,单膝跪地。“属下该死,有眼不识泰山,以下犯上,请福晋降罪。”其他人纷纷暗叫不妙,跟着跪下。
芸乔只是默默垂泪,仅偶尔以手背揉过水眸、擦过脸颊。
她明白自己一定触怒永璋了,因为,他看起来好生气……
完了!基本守则第五条“不准触怒他”,她却明知故犯。
现在的芸乔什么都不感兴趣,一向都是她向别人赔罪道歉,连首度有人朝她赔罪的新奇经验都被她远远地抛在脑后,惟有窒人的丧气充塞于心。
“别跪啦……我们又没有吵架。”不需要“以和为跪”。止住泪水,芸乔对着格尔济说道。
唉!永璋暗暗叹了口气。他的妻子就是这样,单纯得教人心疼,却也气她太过在意旁人的眼光,以至于把别人的眼光看得比自己重,他总算了解她会那么难过的原因了!
“全都退下。”永璋下令,可以发现他的语气中多了点无奈。
“属下遵命。”
格尔济领着一干禁卫军回到各自岗位,小福子也识相地离开,湖边回归平静。
“你拎着包袱要上哪?”永璋环胸挑眉,打算让自己无奈的表情看起来凶狠严肃些。
“……我要回家。”既然都被他抓到,她也不想隐瞒了。
“这里就是你的家,为什么还需要在半夜拎着个包袱到处乱逛?”他耐着性子以“问芸乔的方式”问道。
“这里不是我家,我要回天山的家,那里才有我亲爱的阿'奇+书+网'玛和额娘。”可是没有永璋……芸乔说着说着不免又吸了吸鼻子。
“我随时可以请耶勒贝子夫妇到京城来小住几日。”这还不简单么!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很好,要进入问题症结所在了。
“不是有一句话说:‘人非剩下来的盐,谁能没有错’?虽然咸咸的盐与过错有什么关系,我不懂,但当我犯错的时候,阿玛和额娘不会那么凶地骂我,其实我在天山也没有做错很多事呀。可在这儿不一样,我好像无论说什么都错、做什么都不对……”唉,这种难堪的事要她重复几遍呀!
剩下来的盐,这?
“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纠正。
“你看,我又说错了。”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