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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离宫的人吧?剑在你手里不就等于是在离宫手里了,他们有什么理由要来抢?”
“我说了我不知道。”宁人小声说,“我也不肯定他们是不是离宫的人啊——再说,夏侯府不是已经昭告天下冰肌剑已重回夏侯府了,知道剑在我这里的人并不多啊,我真的想不出是谁要来夺剑啊。”
夜月看着宁人,若有所思。
“不说了,烦死啦。”宁人忽然想到一件事,“夜大夫,我们要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太湖莱芜岛。”
“还好是在城内。”宁人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万一违背了和夏侯宣的约定,那可不是好玩的事啊~~
“怎么了?”夜月有些微的惊诧。
“嗯~~没什么没什么~~”宁人用我见犹怜的眼神瞅着夜月,“不过夜大夫……”
“什么?”
“你也看见了……这个房间又是漏顶又是破窗~~睡在这里会冷死的说……”
“哦,那又怎样啊。”夜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
“……我累得要死了……你不介意我们交换房间吧???”
“……”夜月笑了,“如果我说我介意呢?”
“嗯~~那你介意我们一起睡么~~”宁人眨了眨眼。
……一阵恶寒。
夜月露出了一副“你高”的表情。
“快去睡吧,明天赶路。”夜月转身向床榻走去。
宁人是被人摇醒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人正坐在床沿,白底黑边的宽松长衣素净却芳香馥郁,淡金色的阳光盈满室内,他背对着阳光的身影在光线的阴影里像一缕淡淡的幽冥。
“如果我是来杀你的人呢?”……
似乎听见夜月懒懒的说。
宁人抿唇一笑,眼线弯成一派缱绻的温柔:“……不会的。”
“你怎么确定?”夜月似乎觉得有趣,眉梢微微向上挑起。
“因为……很温暖啊。”宁人欠了欠身,慢慢的坐了起来。
“你说天气?”夜月笑。
“……唔,是说感觉,你给人的感觉啊。”宁人侧首想了想,幽幽开口,“你……没有杀气啊,你怎么会杀人。”
夜月闻言不置可否:“你说是就是吧——该起来用餐了。”
“嗯……”宁人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
夜月见了,戏谑的说:“也不知道是谁说要一路上为我做点事来的?”
宁人的脸刷地一下透红。
用过早餐,夜月带着宁人来到客栈的马厩。
马厩里有近十匹毛色各异的马匹正俯首在槽枥之中饮水食草,不时地仰蹄挠地,场面颇为热闹。
“……偷马?”宁人看着夜月,脱口而出。
“……要骑马不一定要用偷的吧?”夜月暴汗,“合着你以前骑马都是用偷的?”
“……我不会骑马。”宁人坦然地说。
夜月傻眼了:“你没学过?”
“……以前在夏侯府学过,不大会。”宁人讷讷的偏过头去。
那时候宁人和夏侯盈一起在围场学的骑马,夏侯纯手把手的教夏侯盈,宁人在一旁看着,忽然就紧张得不行,结果纯要教她的时候她从围场落荒而逃了……==|
“总见过别人骑吧。”夜月的声音变得冷淡,“骑马很简单的,你自己挑一匹吧。”
“非骑不可啊?”
“非骑不可。”夜月径自朝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走去,“我已经付过银两了。不过你实在不行的话,我也不会勉强,回去吧。”
“我骑。”宁人咬牙说。
宁人挑了一匹身量较小的枣色马,马儿被牵出马厩的步伐十分温驯。
看着马背上的马鞍和脚蹬,宁人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夜月,结果夜月只是将马鞭随手丢了过来……
宁人伸手接住。
夜月长腿轻迈,如轻燕一般纵身上马,动作干脆连贯,一气呵成,可谓潇洒至极,看得宁人一阵心痒,于是依样画葫芦的提胯上马。
亏得宁人自幼习武,身子不比寻常女子那般娇嬴无力,倒也在鞍上坐得稳健。
夜月见宁人上了马,便策马前行,宁人紧随其后。
出了守城门,便是一条两丈来宽的驿道,道路两边的景致渐至荒芜。
夜月也不管宁人初学骑术,径自加大了鞭打的次数,黑马疾驰如风。
骑马的不适感仍然十分强烈,宁人有些支撑不住。但是看到夜月的身影渐行渐远,心内一阵莫名的不安使得宁人也加快了速度。
风刮过面颊的微痛感十分真实,扬起的沙尘迷了眼睛……宁人手劲渐松,马儿的速度降了下来,最后在原地打转了数圈,终于不动了。
宁人环顾着四围一片苍凉的景象,手脚轻轻颤抖了。
被抛弃了么……
心底久久压抑的恐慌猛然涌上心头,宁人不得不伸手捂住了心口——那里一阵尖锐的酸楚疼痛!
小时候宁人在庭院里练习马步,常常要一站站上几个时辰,直到双腿又痛又麻简直就像不是自己身上的了……现在也有这种感觉。
教宁人武功的是离宫梅兰竹菊四大护卫之一的兰护卫,也是后来亲自将宁人送往夏侯府的人,宁人叫他兰师父。
对于兰师父,宁人记得不是很清楚,隐约记得是个很年轻的人,在教授武功的时候从来不会心软……而当时的宁人之所以愿意接受他近乎残忍的训练,全是因为母亲的缘故。
母亲长得非常漂亮,但是她的聪慧优雅比起容貌更加让宁人崇拜不已。
宁人很少见到母亲,但是在宁人练功的时候,母亲常常会牵着妹妹的手站在旁边看着,面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宁人总是一面听兰师父说话,一面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望着母亲的方向——妹妹穿着像白色轻纱一般的绸裙,样子像极了故事里的小仙子,她的小手被母亲温柔的握在手中,头上梳着齐整漂亮的发髻,轻巧的倚在母亲怀里。
那是一幅美丽的画面。
宁人就是从那时候起,忽然羡慕起妹妹来……直到有一天这种羡慕掺杂了苦涩的情绪,变成了另一种叫做嫉妒的东西。
母亲曾经温柔的对宁人说:
你是姐姐,所以你要练好功夫以后守护离宫,总有一天离宫必须交到你的手中啊。
宁人不知道母亲的话包含了什么样的含义,只知道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获得母亲更多的肯定。
可是无论宁人多么乖巧多么懂事,多么坚强……母亲待自己却是永远的若即若离,温柔的母亲从来没有将宁人抱在怀里抚慰过,也从来没有帮宁人梳理过发髻。
从宁人记事以来,一直是离宫的婢女在照顾她和弟弟宁远的生活,在母亲眼里,只有妹妹是特别的——母亲总是把妹妹带在身边,给她做漂亮的衣裳,说好听的故事,就算妹妹无理取闹发了脾气,母亲也会温言软语的哄她开心。
宁人不知道原因,也不想知道……可是被母亲忽略的心情,被母亲抛弃的感觉,却痛得噬骨锥心。
那种孤寂之感在以后的日子里从未减少,甚至可以说与日俱增。
这样的感觉已经许久许久不曾复线在心头,宁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全部回想起来……等到宁人察觉的时候,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宁人用袖子擦去眼泪,却有更多更多的泪水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宁人伏倒在马背上恸哭起来,像一个孩子。
泪水浸湿了马背上的鬃毛,马儿轻轻的在原地打起转来,发出了低低的鸣声。
一片幽情冷处浓
宁人在马背上趴了一会儿,神情渐渐变得迟钝起来,思绪渐渐沿着聚集的一片昏暗开始不连贯的飘散。回忆的画面时而浮在空中,时而被岁月的洪流冲走,在对四周苍凉的景致怀有沉重的感觉时,还有一种受到惊吓而颤抖的孩子般的心情。
马蹄声在附近停下来的时候,宁人从眼角的余光中感觉到有人正望着自己。由于惊惶,宁人猛然直起腰身,用力牵动了手中的缰绳让马儿背转过身去,双腿不经意的夹紧了马肚子,登时从大腿内侧传来了麻痒的痛感,宁人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了?”夜月不紧不慢的驱马向宁人靠近了几步。
“没事。”宁人的声音低哑,带着哭腔的艰涩之感,面上犹带着未干的泪痕。
“照这样赶路,天黑也到不了船渡。”夜月说。
宁人心头一紧,失控的脱口而出:“那你自己走不就好了,还回来干什么。”
话刚说出口,宁人就后悔了——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这样情绪失控了,一直以来宁人都绝不会是先失去冷静的那一个,但是很明显……这个习惯已经被挑战到极限了。
像这样发脾气,说出这样孩子气的话……会被笑话的——宁人懊恼得几乎又要哭了。
“你别动。”夜月动作利落的翻身下马,朝宁人快步走来。
“你……”宁人此刻的表情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
“……你流血了。”夜月走偏得近了,便看得更清楚了些。
宁人的腿部被粗糙的皮鞍磨出了血,血迹染红了绸衣,泛成了一片殷红的暗影。
“……难怪会痛。”宁人低头,小声地说。
夜月的表情有些奇怪,看着宁人却不说话。
“怎,怎么了?”宁人被他看得一阵心虚,语气忐忑。
“正常情况下,看到自己留了这么多血都至少会惊慌吧?”夜月悠然开口,“你至少给点反应吧?”
“……有啊,我说会痛啊,还要什么反应啊?”宁人表情认真,口气却是带着困惑的,“还是说要哭比较好?”
夜月的眉毛拧了拧,终于还是笑了起来,弯起的眼角宛如一轮明晃晃的新月,澄静而美好。
“把手给我。”夜月说着,向宁人伸出一只手。
“做什么?”宁人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
“你这样不能继续骑马,我扶你下来啊。”夜月幽幽笑着。
“你是说……”宁人惊讶的瞪着他,“你要和我共乘一骑啊?”
“不然呢?”夜月微阖起双眼。
“……”宁人摇头,顺从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肌肤相触的瞬间,仿佛有电石流过的微的刺痛感窜过指尖,宁人条件反射的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夜月灵巧的反手握住,再不得动弹半分——温度就在挣扎的摩擦中急速窜升,连带着宁人的面颊一阵火烧火燎的疼。
“你居然会害羞啊。”夜月不无揶揄的笑。
“……”宁人心底窜起一股怪异的感觉,看着夜月也不说话,一双美目如星似漆般亮闪闪的。
夜月没有继续取笑,手上稍稍使了劲,另一只手环住了宁人的侧腰,半扶着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
宁人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只是本能的展开双臂紧紧扶在了夜月宽瘦的肩胛上。
这个人原来有一双这么温暖的手。
宁人糊里糊涂的想——手掌的指节分明,掌心的皮肤略略有些干燥,交握的时候感觉很大很结实…奇#書*網收集整理…好像是可以让人安心的手啊。
“你先站会儿。”夜月说着,略一欠身让宁人的双脚着地,便松开了手。
宁人心里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失落。
转瞬的功夫,夜月已经跃于马上,仍是笑着向宁人伸出了手。
宁人主动的握住,运了轻功翻身上马,双腿并拢侧坐于夜月身前。
“那匹马要怎么办?”宁人揪着夜月的衣襟问。
“……哪里来的,就回到哪儿去啊。”夜月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的说。
宁人侧首想了想,默然又看了那匹马一眼,慢慢闭上了眼睛。
风依然十分强劲,可是这一次宁人却没有觉得寒冷——
夜月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与马蹄声渐渐交织在一起,宛如一支轻轻唱响的旋律。
一片迷蒙之中,铃兰花的清香始终萦绕在周围,不曾散去……
泛着淡金色水光的湖面上有数条船只正在穿行。
风声猎猎,船橹摇动,水声潺潺……宁人有些晕船。
在船板上吹了许久的风,才勉强让胃里的不适感渐渐消退下去。
身后有些微响动,宁人回过头去,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