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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却见那叶副官也在看她,微微诧异,不明所以地回视他,忽听见那傅作翊说:“咱们赶紧上去,别叫甄茜久等了,叶副官!”
傅作翊将头一偏,叶晓阳便将手中的药箱子给她递过去,他原也知道这俩人的关系,因着这般近的距离,方才看清了她的容貌,盛京名妓小雪菲这般天工雕琢似的精致轮廓竟不输司令夫人分毫,活生生的一个天上尤物。她有些不自然地接过来,那傅作翊又道:“你如今是医生,必须的东西还是得拿着,我们上去吧。”
这栋小骑楼的廊道很长,壁上一幅一幅的油画似极了百货商店里琳琅满目的橱窗商品,比小琼楼宽敞许多,却只有两个人在走动。碧瑶正巧从里头退下来,见总司令走过来了,忙迎上来行礼,却看到了他身后的关雪,头微微一偏,觉得甚是眼熟,不晓得在哪儿见到过。关雪倒是一眼认出她来了,当真是那芸华堂取药的小丫头,心中一紧,稍稍低下头,只快步掠过她,跟着那傅作翊进去。
门“嘎吱”一声被打开,傅作翊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那么温柔,他轻唤着她的小名,缓缓走到床榻前坐下,伸手便探上她的额头,笑问:“今日可好些了?”床上的人儿并无接话,只是扯扯他的衣袖,乏力地“嗯”了一声。
关雪心如裹杏,不晓得是什么滋味,猝然撇过头去凝望窗外的风景,却冷不防瞧见了翠萍口中那盆因为傅作翊为求佳人一笑,大费心思而来的桐叶盆景,忽尔微风吹过,萧萧叶尖却只是向着甄茜一个方向摇曳,竟连一草一木都心向着她,竟连无情草木也尚懂认主人,无比尊贵的司令夫人!
那傅作翊轻柔地将她扶起,垫上一方绵枕,甄茜稍微侧头,便隐隐瞧见了关雪,“小姐是……”
关雪原以为外界传言她久病难愈,噬毒成瘾,本应是两眼深凹,脸色暗黄的一位迟暮红颜,如今竟没想到她只是面色苍白了些,身段骄弱如摆柳,倒是出落得楚楚动人宛若河畔西子。
关雪一时语塞,愣愣地对上她一双眼波流转的凤眼明眸,只觉相比起她的神玉青葱,自己竟是如此龌龊不堪,头不由得垂得更低。那傅作翊瞧见她的失态,不悦地蹙起眉来,声音依旧温柔:“她便是我先前跟你提起过那位刚从国外学医回来的旧同学,关雪。”那甄茜笑道:“原是这样漂亮的一位小姐,又是宜生的同学,我瞧着自然觉得投缘。关小姐好,我叫甄茜。”她勉强微笑道:“司令夫人见笑了,我倒觉得夫人看着分外眼生。”
甄茜一怔,愣是没听出个究竟,只笑着接下话:“许是因为第一回见有些生疏罢了,关小姐不如在司令府多住些日子,我每日对着这些药煲药碗怪闷的,如今好不容易盼着有个人陪我说说话呢。”关雪一听可以久居此处,自然欢喜,胆子也大了些:“这样……我只怕劳烦总司令了。”甄茜忽然回头对傅作翊嗔道:“还说同学呢,你以后得好生招呼着关小姐,否则我可不依你。”他连声答应,又道:“我眼下还有事,说不定得折腾到晚上。你们先聊着,关雪,替小茜看一下身子。”说罢便要起身,那甄茜却蓦地扯扯他的衣袖,道:“别太晚了,早点睡下吧。”他骤然绽开笑容,轻轻吻上她的前额,她留着乌黑的平顺刘海,而他的吻却恰巧落到了发丝上。
关雪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伉俪情深,暗自咬唇,仿若他的世界里好似唯有自己是多余的一笔,并且还是他鸿鹄版图里的一抹败笔。傅作翊径直走出去,却在她身侧停下,细如蚊声:“说话小心点,别叫她听出倪端,否则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话音忧未落,他已踏出了门槛,却没走开,背窗而立,借着缝道探视里头的动静,目光如炬。
那甄茜微微拍着床沿:“别这么见外,快过来坐。”关雪将药箱子搁在那梨花木桌面儿上,走过去坐下替她把着脉,她腕上的皮肤薄而白,小青筋小血管一根一根浮上来,而关雪的指甲忒长,长得稍微施些力便可以将这皓腕割伤,她的脉搏若有若无,好似随时都会油尽灯枯。
关雪按在上边的手指微略瑟动,她的心得足够狠,这女人最好死在她手上……她蓦地抬眼,却见那甄茜正巴巴地看着她,心想那副楚楚可怜的下作相做给谁看?嘴上却说:“夫人的病可是旧患?犯病作痛时可有吃过那福寿膏?”话甫一出,那甄茜当真以为她医术了得,其实全赖碧瑶与黎医生当初在芸华堂的一番谈话,她的心一颤,猛然想起一句话:好狠心的女子,不过……我喜欢。
甄茜眼中闪过一丝凄惶,却仍旧笑得轻描淡写:“我受过枪伤,手术之后弹片不能完全取出,留在了背脊骨……”她说着便握起关雪的手往她背脊上放,“你摸摸,就是这里,就是这块小小的弹片害得我只能一辈子在轮椅过活。”关雪缓缓摸下来,她的第七节脊骨处确实有一块*,尖锐地顶着,好似要将皮肤活生生地撑破开来,她指下发凉,骤然抽回手去,只觉心里顿然生起一股莫名的后怕,扑通扑通忐忑不安。
那傅作翊漠然地看着她们,脸上阴晴不定,嘴角一沉,疾步走出了小骑楼。
、【第三章】(3)夜色苍茫映心慌
【第三章】(3)夜色苍茫映心慌
那陆军师长在军政办公室候了半响方才等着了傅作翊,见他大步走进来,却是一身翩翩西服,隐隐散着女人的脂粉香。那陆军师长原是等得不耐烦,此时更是面色铁青着向他行礼,郑重其事地汇报着军机要务。
据他所言,傅作翊大肆逮捕游行学生这一出故擒欲纵的戏码,自然令甄景天满心得意,可如今外界民愤四起,眼下内忧外患,早有保安团借“揭竿起义”之名趁机收纳大批青壮以扩势力,企图趁乱作动以割据一方土地,兼之顺水推舟占地为王,若军部再不加以镇压,这寰宇天下将会四分五裂,江山堪虞。
那陆军师长急燥的性子硬是没能改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回走动,毛毛燥燥胡*着光秃秃的脑壳,自个儿气恼。傅作翊原本坐在鳄皮沙发上,此时却摁熄了烟头,突然起身走过酒柜去,两只晶莹剔透的高脚玻璃杯只斟了一半,他缄默不语地给陆军师长递过去一杯,尔后一手揣在裤袋里一手轻轻荡着杯中红酒,倾斜出儒雅的弧度。
那陆军师长捧在手里,却也无心品酒,傅作翊原先抿了一口,猝然递过去与他撞杯,半眯着眼开口道:“岳父大人对司令府的大小事宜倒知道得很透彻,从府里流消息出去的速度连拍密电也望尘莫及,当真是要杀傅家军一个措手不及。”陆军师长倒是听出了倪端,问:“总司令的意思是……司令府里有甄景天的情报人员?”他抿着酒继续往下说:“此事……很快便会处理妥当,岳父大人喜欢暗箭伤人,小婿也乐意奉陪,我们就演一出先借刀杀人再敲山震虎的连环好戏。”话甫一出,那陆军师长立即满脸堆笑着与他碰杯,“总司令亲演,绝对比那宝轩戏班里唱的《长坂坡》还要精彩绝伦。”
角落里的留声机簌簌地旋着磁盘,一圈一圈不知疲倦地转,几乎要迷乱世人的眼,古老的爵士音乐舒耳而悠长,而他执着酒杯优雅地站在那里,这般安宁竟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他望着壁上父亲的旧日相片,沉沉硝烟红尘万丈,巉岩绝壁家国万里,傲骨铮铮雄心万钧,这岌岌可危的江山,葬身黄沙的英魂不知几时才是个尽头……
那甄茜原也是百日无聊,今个儿才头一天见面就觉得与关雪一见如故,非拉着她喋喋不休说了半天无关痛痒的话题,关雪也只是敷衍应付地搭着话茬儿,这会子听见碧瑶在外叩着门说:“夫人,吃饭的时间到了,今日可有什么想吃的?”
一看时间已经下午六点了,关雪正打算回去,那甄茜软硬兼施硬是将她留下来吃晚饭,“小雪,你可有什么爱吃的?”她晾那甄茜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毒死自己,笑道:“我爱吃……辣子鸡丁,四川水煮鱼,还有黑椒牛肉。”关雪知道这些都是傅作翊平日里最爱吃的菜肴,便一一数给她听,她果然一怔,嘴角微瑟着道:“这些也是宜生最爱吃的,你们都喜欢辣辣呛呛的东西啊?”关雪蓦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卷而长,微微沾着些水气。
关雪悠悠地答道:“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是因为……以前我们班上的同学时常一同野餐。”那甄茜原本悬上来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听她这么一说倒觉得自己多疑了,赔笑说:“原是这样,我原以为你们大学时候是情侣呢。”
吃过晚饭,叶副官便奉命送关雪回小琼楼去,此时天色已晚,黑漆漆压下来一片。她一步一步踏上楼道,四下里灯光暗淡,高跟鞋磕在红砖台阶上咯咯作响,极似那佛堂里敲着的木鱼声,一下轻一下重,叫人自心底不寒而栗。
廊道两侧的壁灯好似终年不灭地点着,她看着上边罩下来的鹅黄幽光,想起了千里之外的蒙古辽原。每年泼水节的夜晚,木柯寨的族人便会在那一顶顶鼓鼓囊囊的蒙古帐篷四处生起熊熊篝火,引得红男绿女个个围上来赛舞比歌,撕着烤羊灌着马奶酒供奉那达慕的“长生天”——成吉思汗,隆隆马蹄号角升天,烟火焚夜铅华不卸,连万水千山也不敢在黑夜里孤独寂寞……
关雪抬头望去,今儿个夜晚又是一个满月的日子,她一直惊讶于蒙古人对月亮与长生天的感情,倾注的便是忠于一生的信仰,直至遇上傅作翊,被他强行带到此处,方才知晓原来此处的女子喜欢将月亮诠释成思念,喜欢将昂首望月美化成长相厮守。
她还未回过神来,远处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接着一抹熟悉的身影从里头出来,却是万分警惕地探察着四周,见廊道无人走动,那翠萍才疾步自另一处楼道远离了阁楼。关雪便藏匿在拐角阴暗处,仿若想起什么来,忙径直走过去,反手便推开门,“哐当——”声尤未落,她竟发觉床塌底下那支手枪已凭空消失,心中一窒,眼神冷若三尺寒冰,只想着万万不能叫其他人发现她的身份,否则竹篮打水,前功尽弃。
那翠萍回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她瞧见一抹女子的背影坐在梳妆台前卸妆,灯光又极暗,只开着一盏小台灯,阴森恐怖,她不由得自心底生出大片寒意,一颗心似烘着一锅沸水,滚烫滚烫冒着细密的气泡,莫大的恐惧突然间迸发而出,“呯——”清脆一声,热腾腾的夜宵已猝然翻洒了一地。关雪在镜前倒是对她的惊慌失措看得个一清二楚,见她躬下身就去拣那羊绒毛毯上的瓷碗碎渣子,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气,血冷不防泌出来,忙过去捧起她受伤的手,故作心疼道:“先不急着收拾,手都流血了,快过来包扎一下。”
关雪因着卸了妆,原本白若凝脂的一张脸愈发显得煞白,尖细的指甲涂了妖娆的红蔻丹,极似那午夜里索命的长舌女鬼,翠萍此时只觉耳里嗡嗡作响,心底踌躇着巨大的恐惧感,慢慢地,将她整颗心吞噬,她瑟瑟发抖着赔罪道:“小姐……对不住……翠萍不是故意的……”关雪骤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作声,过来坐。”桌面儿上置着药箱子,白色箱皮嵌着醒目的大红十字,她从未如此惶恐过,眼前天旋地转只是大片阴沉的红与白不断交纵切换。
关雪走过去替她包扎,却忽听见她断断续续说:“小姐……翠萍……翠萍自己来……”她颤抖着手伸过去,只拿了药水和白纱布